林于秋见李兰等人走后,却放心不下,只想:“万一秦岭三英纠集人马再来找他们麻烦该怎么办?”林于秋却不知道李兰所在的“龙爪帮”在洛阳势力极大,整个中原武林,也算得上是一号,区区秦岭三英是决计不敢与龙爪帮上下为敌的。
林于秋暗道:“这姑娘看上去不是简单的人物,或许不需要我保护,倒是新君被官府通缉,不知道情况怎样,我得赶快赶去洛阳,可不能让他给官府捉了去。”
这时却见掌柜与伙计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朝着店内望了望,颤声道:“都,都走了?”林于秋笑道:“是的,都走了,这些银两也足够陪您的了,在下也要告辞了。”从怀中摸出三钱银子,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掌柜的与伙计互望了望,慌忙将银子拿在手里,只要银子在手,管他什么人拼斗。
林于秋离开客店后却犯了嘀咕,自己可不识路啊,只得四处游走,时值盛夏,气候炎热,时有村庄感染瘟疫,林于秋暗暗叹息世道纷乱,但也无可奈何。
行了几里,走进一片树林,树荫将太阳遮去了一部分,才觉得凉快一些,林于秋擦了擦汗,只见前方两条岔路,也不知该向何处行走,不由得徘徊起来。
这时却见走来一人,斗笠将脸遮住,看上去是个中年人,只是有些落拓。林于秋上前一礼,问道:“大哥,请问前往洛阳该向哪条路走?”那汉子随口问道:“你去洛阳何事?”
林于秋笑道:“是去找我的一个朋友。”那汉子稍作沉吟,答道:“路途尚远,正好我也要去洛阳,不如和你一道吧。”林于秋大喜,道:“求之不得。”又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那汉子道:“叫我宋花吧。”林于秋一怔,暗道:“这个名字倒没有听说过,怎地一个男人会用‘花’字作名字。”只觉得这样想是大大不该,便道:“原来是宋大哥,小弟金陵人氏,林于秋。”
宋花一笑,说道:“我们这就走吧。”领着林于秋捡条小路走去。林于秋见这人始终将斗笠压住脸,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奇的是此人脚步甚快,不大功夫竟已行了数里之地。
林于秋初时还不介意,但这炎炎夏日,如此赶路,若是常人早就汗流浃背,呼呼大喘了,但见这宋花脚步始终迅捷,步伐不乱,呼吸均匀,却连一点汗也没有。林于秋乃是行家,看出了此人是个身怀武功之人,且武功不低,
于是暗暗留神,又行了几里地,宋花笑道:“在这歇歇吧。”林于秋道:“大哥累了吗?那我们不妨歇一歇吧。”宋花道:“不是我累了,而是这么热的天,我领着你赶路,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少爷样子,怕你会受不了啊。”
林于秋脸有不快,暗道:“我确是少爷公子,但也不是泥塑的面捏的,别说这些路,就是施展轻功,我也不见得会累。”嘴上淡淡地道:“我不累,如果大哥受得了,我们不妨继续赶路。”
宋花笑道:“既然你不累,那我们继续走。”二人自顾向前走去,而宋花所领的道路初时是偏僻小路,后来是康庄大道,再后来又是羊肠小径,且每段小路坎坷难行,但宋花却偏偏如履平地,时不时回头看看林于秋,似乎有意好考验他。
林于秋也暗暗心惊,一路之上用尽了浑身解数,始终落在宋花身后三丈,而反观宋花却嘴角含笑,似乎还没使出全力,心中对宋花又多了几分崇敬之心。同时也怀疑了宋花的身份。
二人又行了数里,宋花笑道:“我可不成啦,得坐下歇歇了!”取下斗笠,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起来。林于秋早已满头大汗,衣衫也快给汗水湿透,如此酷暑,二人展开轻功你追我赶,不过片刻间就走了数十里地,焉能不热?
宋花一面拿斗笠扇风,一面说道:“前面不远就怕会有强人出没,我看我们还是绕道走吧。”林于秋道:“那么绕道得多久才能到洛阳?”宋花道:“那可不敢说了,少说也得半月吧。”
林于秋暗道:“他分明是在试我胆量,即便前方有强人,我何惧哉?”于是说道:“不用绕道了,我看我们就走这条路吧。”宋花连忙摆手,怯声道:“这个我可不敢啊,万一把我给杀了怎么办?”
林于秋心中好笑,知道对方乃是身怀绝技的人,却故意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必有用心,当下一笑,说道:“不必担心,若是有强人悍匪,我保护你不受伤害便是了。”
宋花假意推脱几句,但还是顺了林于秋的意思。二人休息了片刻,继续向前走去,行了多时,夕阳西下,眼看就要天黑。林于秋道:“这附近也没有客店,可如何是好?”
宋花笑道:“我可经常睡山头的,就怕你受不了啊。”林于秋笑而不语,二人正行间,突然见背后冲出两匹马,双马并骑,转眼间已掠过二人身旁,马上的人朝着二人看了一眼,顷刻已经远了。
宋花微微一笑,行不多时,见前方颤颤巍巍走过来一名老者,须发皆白,林于秋上前一礼,问道:“敢问老人家,前方可有客店没有?”
那老者张了张嘴,将耳朵又凑近了一些,哑声道:“说什么,没听清啊!”林于秋又道:“我们是赶路的,请问老人家,前方可有住宿的地方?”
老者道:“哦,你问前方有没有柱子?这我哪知道啊,不过树倒是不少。”林于秋一怔,敢情这老人家耳朵不好?没奈何,只得又问了一遍,宋花只在一旁默默注视。
老者这次答道:“客店倒是有啊,我刚刚从那里来的呢,不过这得进城,可得走不少时间呢。”林于秋叹了口气,宋花上前一步,道:“我们是赶路的人,请问前方可有落脚之地?”
这几句话运用了内家真力,声音直把林于秋耳朵震得嗡嗡发响,心中不禁骇然,那老者被震得倒退两步,眼光突射寒芒,随后答道:“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你们赶快去吧。”
宋花道了声多谢,示意林于秋,林于秋道:“多谢老人家。”二人走出了几步,林于秋终于忍不住道:“前辈究竟是何人?”宋花道:“此言何意?”林于秋道:“刚才那一声,没有数十年内力是做不到的,只怕还有所保留呢?”
宋花微微一笑,林于秋接着道:“宋前辈乃是武林高人,为何装扮成这副模样?”宋花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说道:“刚才过去的那人,看清楚没有?”林于秋一怔,道:“老人家耳朵不大好使。”宋花笑道:“他根本不是什么老人家,耳朵也好使的很。”
林于秋奇道:“怎么?”宋花脸色一沉,说道:“我问你,这么炎热的天气,这样的一个年纪的老人独自赶路,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家,那么他是去哪呢?”林于秋闻言一凛,喃喃地道:“是啊,这可教人费解,怎么也没亲人陪伴他?”
宋花道:“他虽然装得很像,但是习武之人的脚步和常人是不一样,即便他再怎么掩饰,也盖不了他是练武之人的事实。
还有,他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老气,眼神中带有锐气,你说,这会是一个老人家吗?”林于秋给这么一说倒真是震了一震,奇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装扮成老人家的样子呢?”宋花道:“今夜住宿只怕不太平,我们小心些为是。”
二人行了不远,终于见前方有户人家,规模倒是不小,房中冒出屡屡青烟,想来就是一家客店了。
林于秋走了进去,店中人见有客人,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招呼,林于秋见此人乃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胸膛袒露,面色略有狰狞,对着林于秋笑道:“请问客官有何吩咐?”
林于秋说明了来意,那汉子笑道:“里面请!”宋花跟在林于秋身后,瞥了一眼那伙计,微微一笑,对着伙计说道:“给我们两间干净的房子,再随便上些酒菜就是了。”
其时日头已落,眼看就要入夜。林于秋吩咐了伙计烧了盆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随后来到宋花的房前,敲了敲门,宋花道:“进来吧。”林于秋走进去,见宋花已经换了一声装束,但还是个庄稼汉的模样。
宋花示意他坐下,说道:“山野小店,住的还习惯吧。”林于秋道:“前辈何有此问?”林于秋经过观察,已料定了宋花是个武林高手,因此改为“前辈”称呼。
宋花笑道:“看你是副公子模样,如今世道不太平,为何出来走动啊。”林于秋道:“不瞒前辈说,我家中确是有些钱财,不过我总不能靠着父母养活,我这次出来是想见识见识世面,也好历练历练自己。”
宋花道:“那么你的……”这时却听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进来一人正是原先招呼的伙计,只见他端着饭菜放到桌子上,笑道:“我先去了这位公子的房间,见房内无人,料想一定会在这,这才来了,二位,你们要的饭菜就在这了。”
宋花本想问林于秋的武功是何人所传,但被这伙计打断,也就不问了,当下说道:“走了一天的路,也饿了,赶紧吃吧。”那伙计欠身道:“山野杂味,就怕入不得尊客的口,就凑合着吃些吧。”
林于秋暗道:“听他的语气倒很客气,怎么刚刚却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那伙计见二人用饭,便退了出去。
伙计端上来的四菜一汤,两素三荤,林于秋正要动筷子,宋花低喝道:“慢着!”林于秋一怔,只见宋花拿出银针,依次在盘中试了试,见银针无恙,这才说道:“吃吧。”
林于秋暗叫惭愧,倘若这是家黑店,在饭菜中下了毒,自己岂非已经命丧黄泉?只听宋花说道:“你初入江湖,不知风险,以后会慢慢领教的。”
林于秋吃了些素菜,正要去夹肉,手中的筷子却被宋花夹住,林于秋道:“前辈,你……”宋花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我怎么觉得不干净。”林于秋夹起一块闻了闻,香气扑鼻,说道:“很香啊,怎么了?”
宋花也闻了闻,皱了皱眉,说道:“还是不要吃的好,我们就吃些素菜吧。”林于秋脸有不快,暗暗奇怪此人未免太多疑了些,难道还会拿坏了的肉来招待客人不成?
又想到对方是武林前辈,这么做或许有他的道理,当下便将肉搁在一旁,吃起素菜来。
不多时,二人已将盘中素菜全部吃完,荤菜却是一点没动,宋花道:“这家店不寻常,等下休息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林于秋点点头,道:“前辈也要小心些。”
林于秋刚站起身,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宋花见他脸色有异,问道:“怎么,饭菜不好吗?”林于秋道:“奇怪奇怪,怎么突然会头晕起来。”宋花脸色一变,忙道:“你快运气试试。”
林于秋依言运气,登时觉得头昏脑胀,险些倒在地下,宋花忙站起身,也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当下便判断道:“我们中招了!这果然是家黑店。”林于秋扶着桌子坐下,喘息道:“这可怎么办?”
宋花在室内看了看,回想刚刚的经历,饭菜无毒,对方是如何下毒的?于是暗暗运功,好在自己内力深厚,这一点蒙汗药却奈何不得自己,心中一喜,便扶着林于秋,道:“你还好吧。”
林于秋点了点头,道:“这些药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只是觉得胸口烦闷的很,有些气喘。”宋花心中一凛,猛然盯着蜡烛,说道:“定是这蜡烛的问题!想不到几十年老江湖竟然着了道了,哼!”
当下熄灭蜡烛,扶着林于秋坐下,给他推宫过血,轻声说道:“不要出声,让他们以为我们睡着了,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原来这家黑店将蒙汗药粉搓在蜡烛中,一旦点着,药粉就会随着火而散发在周围空气中,当真是防不胜防,用这个法子已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宋花低声道:“缓缓呼气。”林于秋照做,不一会,已感觉胸中烦闷渐消,笑道:“多谢前辈。”宋花示意不要出声,果然不多时,就听见门外阵阵脚步声,其中一人低声说道:“估计都迷倒了。”
声音虽小,却瞒不过宋花的耳朵,这声音正是那送菜的伙计,另一人说道:“有没有什么钱财带在身上。”那伙计“呸”了一声,说道:“两个穷鬼,估计浑身上下不过十几两银子吧。”
林于秋暗道:“果真是黑店,要谋财害命。”宋花似乎猜到了林于秋的心思,悄声说道:“就怕没那么简单。”
门外二人悄悄走近,其中一人敲了敲门,问道:“客官,客官睡了吗?”宋花与林于秋互望一眼,倒在地下装作被迷晕,只听得门外又敲了几遍门,见屋内没人答应,只道都被迷倒了,便要抢进屋来。
林于秋暗暗运功,只待那二人一到就立马跃起制住他们,可谁知那二人刚进门,就听得外面一阵呼喝之声,那伙计一惊,问道:“什么事?”旁边那人道:“估计有麻烦了,这两个先不管,反正是倒了,我们出去看看!”
二人走后,林于秋起身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宋花道:“可能是被人发现是黑店,动起了手。”林于秋道:“果然是黑店,我们可得出头帮助他们。”说着就要往外走,宋花跟在后面,说道:“等下先不要动,看看再说。”
二人借着声音,找到了大厅内,但见大厅内烛火摇曳,晃晃悠悠,显然是被人劲力带动,烛火照耀下,只见七人身影来回闪动,林于秋道:“这,这怎么这么多人?”
宋花看了看,正琢磨不透,突听一人暴喝:“好啊!还有人!”二人只觉得一阵劲风逼面,一根铁棍横扫而至。林于秋忙闪在一旁,宋花身形微侧,躲过一棍,林于秋叫道:“我们不是他们一伙,我们是住店的……”声音未完,一棍 又至,林于秋只得连连闪躲。
宋花斜眼看了看,大厅之中六人争斗,可以看出三人粗布短打的正是店中的人,另外三人想必是投宿的客人。
那使棍的汉子呼喝一声,连发三棍,都给林于秋避过,心中恼怒,骂道:“王八蛋往哪逃!”倒提棍尾,一招“秋风扫叶”直扫向林于秋脚踝,林于秋向上跃起,谁知这汉子棍招迅疾,见对方跃起,跟着一招“一柱擎天”往上打去。
林于秋双掌夹住棍身,双足抵住那汉子手臂,说道:“我们不是坏人,为什么对我们动手!”
那汉子给林于秋这么一夹,棍子竟然抽不出来,正自惊怒,说道:“放他妈的屁,你们干了不少好事!”
林于秋暗暗叹气,看来非得制住他才能有解释的机会,那汉子见棍子抽不出索性往前一送,林于秋仰面倒退,棍子贴着脸面滑过,林于秋抽出身来,从腰间拔出软剑,用力一抖,只听得“噌”的一声,本来轻软的剑顷刻间变得精钢硬直。
那汉子见对方使出兵器,更不怀疑,怒吼一声,铁棍当头砸下,林于秋避开一棍,长剑递出,贴着铁棍削向对方手指,那汉子吃了一惊,撒手撤棍,回身挡住一剑,林于秋不待剑招用完连换三招,招招不离对方手臂,那汉子见敌人剑法狠辣凌厉,不由得暗暗心惊,高声道:“王八蛋倒挺厉害!还不来人!”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这里交给我们俩,你去!”话声未毕,已见一个使双钩的人冲上前来,左手勾住林于秋的剑,右手钩往颈脖勾去,这要是被勾中,头颅登时就给勾了下来。
林于秋扭身收剑,跟着一招“玉带围腰”往来人腰间斩去,那汉子双钩下挡,谁知林于秋剑身一软,已经缠住了来人的双钩,用力往外扯出,那汉子吃了一惊,双臂硬拉,林于秋一扯不动,剑招陡出,直刺对方手臂曲池穴。
这时铁棍又至,挡在那人面前,铁棍上下翻飞,将二人罩住,林于秋一时倒也攻不进去。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直与白曲,大厅内与黑店的人缠斗的,正是龙于渊彭断二人。这四人上次与楚新君分开后,一直调查黑虎寨的事情,可黑虎寨全寨人马几乎死尽,没死的也不知逃到了何处,谁也不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且这么多天始终没有打听到计无策的下落。
四人甚是苦恼,行至洛阳附近,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这家客店,只得暂时住下,彭断等吃了饭便睡下了,龙于渊心中苦闷,到处走动,不经意间来到了客店的后厨。
龙于渊见厨房内无人,突然想到刚才吃的肉好像哪里不对,于是便进了厨房,厨房门内有着两块挡板,想来是不想给外人进来,龙于渊更加疑惑,伸手拿开两块挡板,走进去一看,却被震住了。
只见厨房内的砧板上放着两只活人的手臂,鲜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而厨房的墙壁上,挂满了被掏空肢解的“人”。或是剁下的大腿,或是被掏空洒上盐的胸脯,满屋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龙于渊行走江湖数十年,血肉模糊也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这等恐怖景象,不由得呆住。不过龙于渊毕竟是老江湖,虽然见了这可怖的景象,理智却还没乱,忙跑回房内,好在彭断等人熄了烛火,蒙汗药没有吸进去太多,但仍然受了影响,龙于渊将自己的所见和三人说了,三人大骇,齐声辱骂。
彭断问道:“那么,我们刚刚吃的肉……”龙于渊道:“是,是人肉……”朱直白曲听得自己刚刚吃了人肉,联想起厨房内的情景,扶着桌子吐了起来。
龙于渊道:“我们受了蒙汗药的影响,还在不是很严重,赶快坐下调息。”彭断内力稍强,朱直白曲却手足发软,龙于渊将内力输送二人体内,二人登时觉得头脑清醒,四肢百骸无不舒畅。
片刻后,朱直白曲等消解了蒙汗药的药力,彭断也站起了身,朱直抄起铁棍,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家谋财害命吃人肉的黑店,老子今日非把这店砸了不可!”
龙于渊点头称是,于是四人呼喝着找出伙计,那店中的人只道他们四人已经昏迷,谁料活生生站在面前,一声呼哨,动起了手。
店中三人开始与龙于渊等拼斗,三对四正感不支,这时突见林于秋宋花俩人,只道是同伙,于是朱直率先跃出,白曲见朱直不能取胜,跟着冲了过来,那边龙于渊彭断二敌三兀自不落下风,数招一过,对方三人竟然快要败下阵来。
龙于渊彭断两声大喝,同时拍出两掌,对方二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这时只剩下一个手持单刀的汉子,正是先前给林于秋宋花上菜的伙计。那伙计见店中人几乎不敌对方,发了声喊,单刀掷出,彭断冷哼一声,双掌一开一合,夹住单刀,双臂一抖,只听当的一声,刀已断为两截。
伙计见状不妙,叫道:“点子硬,怎么办?”这时倒地的二人也已经起身,说道:“再支持一会,他们马上来了。”
龙于渊闻言一怔,喝道:“好啊,还有同伙!除恶务尽!”那三人使了个眼色,分别向周围跑去,彭断当先追上其中一人,双掌一扬,拿住那人肩膀,往后拖回,龙于渊一个翻身截住另一人,手指疾点那人胸口,将他点倒在地,跟着身子一斜,侧滑出几步,单掌“斜阳一抹”切中另一人腰腹,那人哼也不哼,倒在地上。
反观朱直和白曲,二人联手苦斗林于秋,朱直仗着棍长,舞出圈子让林于秋逼不进来,白曲使出双钩和林于秋缠斗。
就在这将分未分之际,突然听见一声断喝,随后听见了窗户木条被撞断的声音,只听一人吼道:“谁人敢在此撒野!”
跟着三人身形落下,宋花看出,中间一个矮瘦汉子,正是白天遇到的伪装成老人的人,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单刀,左边一人手持两根短棍,只是形状颜色甚是怪异,右边一个女子手持两把屠刀,怒目横视。
手持短棍的汉子一跃而出,将倒地的几人扶起,龙于渊见朱直白曲就要落入下风,也不知对方到底还有多少人,且林于秋身边还站着一人,只怕不是什么善类。
中间的汉子说道:“既然教你们撞破,你们可都得死在这!给我们入酒下饭!”
龙于渊冷冷地道:“你们开黑店,谋财害命,厨房那些残肢只怕都是你们害死的无辜的人吧!如此丧尽天良违反法度,难道不怕官府来捉你们吗?”
那汉子听得哈哈大笑,旁边二人也跟着狂笑,那汉子说道:“官府?哈哈哈哈,我从来不知道官府是什么东西!别说废话,拿命来!”
这些人本是当地良民,自小跟着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后来收到官府压迫,强行抢粮,又有强盗时时出没,村子中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被迫去了外地。
招呼林于秋宋花的伙计,名叫曹柱子,另外三个人名为:刘富财、李平、王田。白天装作老人的名叫齐侯,女子名叫朱贞,另一人名叫史享。
这些人因受生活所迫,被官府强盗逼得走投无路,各自流浪,偷抢扒拿,后来拜了一人为师,学了些拳脚功夫,那师父颇有武艺,几人学得也认真,几年后学成,便干起了抢劫杀人的勾当。
后来便开了这家黑店,专门打劫来往的行人,将他们用蒙汗药迷倒,并拖到厨房肢解,然后便将人肉做成菜,吃不完的就用盐给阉起来。
齐侯身子跃出,手中单刀直取龙于渊面门,史享提起短棍与彭断拼斗起来,这时方才看清,原来这史享拿着的短棍竟是人的骨头。
朱贞见林于秋与朱直白曲二人打斗,她并不识得这几人,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但见宋花一人在旁边站着,挺起两把屠刀奔着宋花杀来。
宋花见这女子鹅蛋脸型,颇有几分姿色,偏偏眼中泛红,满脸杀气,暗暗叹气,侧身让过一刀,朱贞一刀未中一刀又起,这一次削向敌人颈部。宋花身形一挫,脚步偏移,避过了第二刀。
朱贞见自己两刀都给对方轻轻松松避开,知道是个练家子,怒气更盛,两柄刀使得狠辣异常,每一刀均取敌人要害,不杀死敌人誓不罢休。
宋花闪过几招后,见林于秋已快将朱直白曲二人压住,而龙于渊和彭断那边兀自在斗着,眼看就要斗到分际,心念一动,双掌接住来刀,手掌上翻,轻轻一拍,朱贞只觉得手腕一痛,两柄刀都掉在了地上,只见宋花双指鬼魅般点来,朱贞哪里避得开,登时被宋花店中穴位,动弹不得。
这时只听一阵叮叮之声,林于秋已将白曲双钩挑开,朱直的铁棍也已给击落,林于秋叫道:“二位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宋花不及多想,展开身法朝着龙于渊那边冲去,龙于渊见对方来势极快,只道又来了敌人,不由分说一掌斜推而出。宋花本想帮助龙于渊,不料对方竟然对自己出手,身子一扭,避开一掌,但觉掌风飒然,从耳边掠了过去,耳朵竟然隐隐作痛,心中一惊:“此人掌力非同小可!”
龙于渊见对方竟然一扭身就避开自己一招,这一掌用上了五分功力,一般的人即使避过也要给弄得手忙脚乱,但见此人避开一掌后竟然身法不乱,赞道:“好身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二人打了个照面,就知道对方非等闲之辈。曹柱子见有人抢来,只道是来帮助龙于渊的,一刀斜挥,宋花腾身跃开,手掌在刀上一按,曹柱子只觉得刀身一沉,身子跟着弯下,龙于渊趁势拿住敌人刀柄,往外一带,夺开单刀,左掌直入,曹柱子如何是龙于渊对手,被一掌拍出了丈余,跌落在地。
彭断见史享用人骨当武器,当真是丧心病狂,心中怒火一升,出手再不留余地,数招一过,史享的人骨就被彭断手掌切断,但见彭断又足横扫,双掌连挥,史享狂喷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那边朱直白曲还要再斗,宋花高声道:“都住手!”这一声灌注内家真力,舌绽春雷,把场中的人震得一愣,龙于渊亦道:“都停手!是误会!”
林于秋见有人喝住众人,心头一宽,对着朱直白曲二人抱拳一礼,说道:“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朱直白曲涨红了脸,拾起兵器,也不答话,走到龙于渊身前,林于秋讪讪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龙于渊对着宋花林于秋抱拳道:“两位是何方英雄?”宋花笑道:“英雄可不敢当,在下宋花,这位小兄弟名叫林于秋。”龙于渊听他们的名字,仔细想想江湖中没有这两号人物,但偏偏这二人武功高明,不由得暗暗称奇。
当下自我介绍了一番,又把彭断朱直白曲三人介绍了,宋花笑道:“原来是‘潜龙勿用’龙于渊,怪不得这般好本事!”龙于渊笑道:“江湖朋友抬爱,也没什么本事。”宋花又道:“断金手能使得这样出神入化的,我早就在想是何方人物,果然是彭兄弟。”
彭断还礼道:“不敢!”宋花又道:“这二位也使得一手好兵器。”朱直白曲刚刚给林于秋以软剑击败,听得宋花这么一说,登时涨红了脸,默不作声。
宋花道:“我们本是投宿的客人,却不料这是家黑店。”龙于渊看看倒地的几人,喝道:“你们开黑店,谋财害命,不知害死多少人,竟然泯灭人性,吃人肉,似你们这种禽兽,留不得!”
林于秋道:“怎么,吃人肉?”宋花笑道:“刚刚上给我们的肉,恐怕就是人肉了。”林于秋回想刚刚就要动筷去夹,幸好被宋花阻止,不然这人肉可就已经入肚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一旁的齐侯叫道:“他妈的少说废话!老子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要杀就杀!”朱直喝骂道:“王八蛋,丧尽天良的东西,竟然吃人肉,真心把你心掏出来看看是红是黑!”
朱直斗不过林于秋,只好将怒气都撒在这齐侯身上。白曲也在一旁说道:“再留着他们,也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我看,把他们杀了,一把火将这里烧了省事。”
林于秋道:“这,我看还是交给官府办的好。”齐侯等人连声冷笑,龙于渊道:“县衙官府离此尚远,来去不便,呃……”彭断道:“这些人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今日他们就得付出代价!”
一旁的朱贞叫道:“你以为我们想吗?还不是都是给逼的!”朱直骂道:“放你妈的臭屁,吃人肉还有人逼你不成?”齐侯一旁喝道:“别跟他们这么多废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宋花道:“你说你们是被逼的,被谁逼的?”朱贞啐了一口,恨恨地道:“都是这该死的世道啊!暗无天日的世道!”
此言倒让所有人一愣,林于秋道:“这世道是不太平,可还没有到吃人肉的地步吧?”一边曹柱子叫道:“你们是没经历过,若是你们像我们这样的经历,只怕你们比我们还要没人性!”
龙于渊道:“那么你们倒说说,是怎么一回事。”齐侯叹了口气,朱贞目中含泪,将自己和齐侯等人的经历说了一遍,官府如何欺压百姓,强盗如何强抢粮食钱财,滥杀无辜,奸辱妇女,一概说了。
众人默然半晌,万料不到这些吃人肉的魔头竟然也有这样的经历。朱直一拍大腿,骂道:“他奶奶的!这些官老爷真是可恶!我这就找他们去,把他们一个个都给砸死!”
说着就要离开,龙于渊道:“你上哪去!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况且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人还在不在又是另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找人报仇,糊涂!”
伙计曹柱子哭道:“我们本是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可恨这天杀的世道,竟然这么对我们,你说,你们说,我们除了干这些事还能怎么办?”
齐侯骂道:“不许哭!没有用的东西!”朱贞道:“反正我们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们是想害你们,你们想杀我们为民除害我们也认了,动手吧。”眼睛一闭,就等龙于渊等动手。
众人面面相觑,林于秋忽然道:“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宋花道:“你想说什么?”林于秋道:“这些人着实是逼不得已,若是没有这样的经历,谁会愿意吃人?小弟恳请诸位放过他们,只要他们以后不再作恶也就是了。”
宋花沉吟不语,朱直白曲彭断三人互望一眼,纷纷瞧着龙于渊,龙于渊叹息道:“罢了罢了!这样的世道也怪不得他们,宋兄,我看就放了他们吧!”宋花叹道:“若不是看你们可怜,唉……”
齐侯等人听对方要放过自己,无不欢喜,龙于渊上前一步,正色道:“放了你们可以,不过你们须得答应我们一件事。”
齐侯道:“我明白,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干这种事了。”龙于渊道:“不只如此,我要你们给你们害死的人悔过认错,祭拜他们,从今往后归了田园吧,万不可再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宋花也道:“若是以后再让我们撞见,定不饶恕!这店也别要了,待你们走后,一把火烧了吧。”
齐侯等人连声致谢,龙于渊等给众人穴道解开后,齐侯等人一起拜下,道:“多谢!”众人将厨房内的尸体残肢挖坑埋了,好生祭拜了一番,直忙道天明方才了事。
众人来到店外,齐侯等人互望了一眼,扔出火把,将这家“食人店”烧得干干净净,又与龙于渊宋花等人道谢,这才散去。
龙于渊叹息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世道竟然会给人逼成这个样子。”众人默然,龙于渊问道:“你们二位想去何处?”林于秋道:“我们要去洛阳,找一位朋友。”
朱直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洛阳,我看我们就作伴去吧。”宋花点头道:“能和诸位好汉结伴自然是好事,这就走吧。”
其时天色已经大亮,东方也现出了一轮明艳的红日,照在这烧光的废墟上,泛出淡淡红光,众人又是一阵叹息,这才动身赶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