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君回到酒楼来,旺叔道:“你小子行啊!人脉挺广,那几位想必也非凡人吧?”楚新君笑道:“旺叔说笑了,只是一些朋友而已。”旺叔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把你从头看到脚,怎么看都怎么不像个跑堂的,你家哪里的?”
楚新君道:“滁州。”旺叔点头道:“那是吴国的地方,你想挣钱过活,可以留在你们自己的国家,为什么到我们大唐来?”楚新君暗道:“自己的地方要能留,谁稀罕来这!”嘴上却只是笑笑。
旺叔道:“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你现在只是个跑堂的伙计,就算你认识龙爪帮的人,也还是个伙计,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滚蛋!听见没有?”楚新君点了点头,拿起抹布开始干活。
不多时,便有客人陆续进来,楚新君忙着上前招呼,片刻后,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进来。
楚新君认得这是那天带兵闯进酒楼的欧阳远。于是上前招呼道:“世子赏光,竟然肯到我们这小小地方来!”欧阳远鼻孔出气,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自顾自找了张桌子。
马上有一位伙计前来招呼:“客官想吃什么?”欧阳远道:“谁要你来招呼!滚开,叫那小子出来!”
那伙计心中嘀咕:“这楚新君哪点好,怎么都要他招呼?”可他却不知道,李紫嫣是真心要楚新君陪着,这欧阳远却是存心来找麻烦的。欧阳远爱慕李紫嫣已久,始终得不到美人芳心,这几日又听说李紫嫣常来这家酒楼,经常和一个叫楚新君的伙计聊天,还很谈得来,醋意大发,便想来羞辱教训一番楚新君。
楚新君走上前,说道:“世子想要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做,包你满意!”欧阳远打量了一眼楚新君,只见鼻梁高挺,目中含锐,气宇轩昂,长相虽算不上俊美,可也比自己强多了。
这一下不由得醋意陡升,冷笑道:“你叫楚新君是不是?”楚新君点了点头,欧阳远道:“我问你,你们店都有什么好吃的啊?一一给我报上!”楚新君暗道:“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便忍着气把菜名给报上,报到一半欧阳远忽地说道:“行了行了,别报了!就这么些东西,你尽管捡最贵的菜上!”
旺叔等人不敢怠慢,不多时,一桌上好酒菜就已备齐。欧阳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眉头一皱,吐出菜来,随即又连试了三四道菜,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怒道:“你们做的叫什么菜!是人吃的吗?”
楚新君道:“这几样菜均是我们店的招牌,怎么就吃不得?”欧阳远怒道:“还敢跟我顶嘴!来!你自己来尝尝看!”说着递出一副筷子,楚新君接过筷子随便夹了一道菜,正准备放在嘴里,欧阳远身边的护卫取出一枚石子正打中楚新君手臂,楚新君手臂一麻,连筷子也掉在地上。
那护卫道:“好小子,还敢跟我们世子发脾气!不想活了是不是!”
欧阳远有心要找楚新君难堪,便道:“你说好吃,行啊,那么这一桌菜就赏给你了!我命令你现在就把它吃完,吃!”一旁的护卫道:“世子赏你的,还不赶快把它吃完!”
楚新君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欧阳远正待发怒,旺叔却堆笑上前,道:“客官何事?可是饭菜不合口?我这就让你跟您换来!”欧阳远一摆手,道:“不必了!这桌饭菜我已经赏给你这个伙计了,小爷我现在就要他吃完!”
旺叔道:“这,这,客官,这一桌菜如何吃完?”欧阳远道:“我吩咐的事,你就必须吃完!不然,我命人抄了你这座酒楼!”那护卫叫道:“真是瞎了眼了,连我们齐王世子都不认识!”
旺叔听得是齐王世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赔笑道:“世子不要怪罪,小人们有眼无珠,我马上令人重换一桌好的,您看如何?”听说是齐王世子,有些客人干脆就放下碗筷,看起热闹来。
店中的伙计一向嫉妒楚新君,此时干脆也看他的笑话。欧阳远道:“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要他吃,现在就吃!”
楚新君双拳紧握,涩声道:“看来你是来找麻烦的。”欧阳远笑道:“说对了!我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来找你的麻烦,你能怎样!”一旁的护卫喝道:“小子胆子不小啊!”伸出手掌就要抓向楚新君肩膀。
楚新君早已忍耐不住,右臂一圈,拿住那护卫手腕,用力一带,只听“咯吧”一声,那护卫腕骨断裂,痛得直叫,楚新君一掌推出,将他护卫打出两丈之外,直撞上了门窗方才落地。
欧阳远怒道:“反了你了!给我上!拿下他!”这时突听得一声大喝:“住手!”欧阳远叫道:“谁他妈多管闲事!爷我连你一块打!”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男子,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衣着得体,面目沉静,身后亦是跟着两名随从。
那青年说道:“饭菜不合口,换一桌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刁难人呢?”欧阳远道:“原来是宋王爷,给王爷请安了!”那被称为宋王的青年微笑道:“世子不必多礼了。”
欧阳远道:“既然宋王爷要替他出面,我们这就走,不过,这小子打伤了我一名随从,这事怎么算?”宋王道:“此事本就是你不对在先,人家动手,也是被你逼的,世子难道还想追究吗?”
欧阳远闷哼一声,道:“那么,告辞了!”随即带着两名随从离开。店中客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杀出来一个宋王爷,竟然两句话就将欧阳远赶走了,店中伙计更是啧啧称奇。
那宋王转过身来看着楚新君,见他相貌不凡,微笑道:“不要跟此等人计较,你没事吧?”楚新君道:“多谢,没事。”宋王道:“看阁下刚才的身手,似乎身怀武功?”
楚新君暗道:“既然都已经露了,不妨露到底吧!”于是便道:“是的,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宋王点了点头,问道:“请教阁下大名?”楚新君报上名字,心中却奇怪:“一个王爷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客气?”
不光他奇怪,所有人都在奇怪,尤其是旺叔和一些伙计,更加捉摸不透楚新君了。
那宋王笑道:“在下李从厚,不知楚兄能否赏脸,陪在下喝一杯?”这样一来倒弄得楚新君不好意思,说道:“我只是个跑堂的伙计,怎么敢和王爷一起喝酒。”
李从厚笑道:“现在是下人,未必一辈子就是下人,依我看,楚兄人中龙凤,他日定可有一番作为。”楚新君苦笑道:“你又不曾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有作为。”李从厚笑道:“看一个人不一定就要了解他,从面相眼神也可看出此人日后如何。”楚新君默然,李从厚道:“我们楼上请吧。”
这宋王李从厚乃是后唐明宗李嗣源之三子,此子从小便聪颖好学,喜读《春秋》,略通大义。自小习武,身强力壮,且为人谦和,待人有礼,因相貌与李嗣源相像,故而很得李嗣源喜爱。
李从厚找了间雅间,发现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柄剑,暗想:“这王爷莫非也是习武之人?”落座后,替楚新君倒了杯酒,笑问:“听楚兄口音,似不是中土人氏?”楚新君道:“在下吴国人,滁州人氏。”李从厚“哦”了一声,说道:“我也曾去过吴国,得知当政者轻徭薄赋,百姓得以从唐末以来的战乱休养生息,不过吴国的重商情况比较明显。”
楚新君笑了笑,道:“百姓休养生息是不假,但那是开头几年了,现在的吴国,怕不是这么回事。”李从厚道:“楚兄离家多长时间了?”楚新君道:“几个月是有了。”
李从厚道:“吴国现今的执政者叫杨溥,此人胸中毫无半点笔墨,治国一道更是糊里糊涂,吴国自武皇帝杨行密起,国内发展迅速,百姓安居乐业,虽算不上强盛,但在乱世之中也算得上乐土,自杨行密去世之后,吴国便开始走下坡路,到了这杨溥的手中,我看……”
楚新君一怔,道:“王爷有话不妨明说。”李从厚笑道:“依楚兄之见,吴国比之我大唐如何?”楚新君苦笑道:“边陲小国,怎比得上中土王朝。”李从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
楚新君道:“王爷有心事?”李从厚放下酒杯,推开窗子,望着车水马龙的洛阳大街,喟然说道:“我大唐比你们吴国也好不到哪去。”楚新君深有体会,唐朝民生吏治的确不是太好,比之吴国只怕也强不了多少,但这话却说不出口。
李从厚道:“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国内大臣你争我斗,全不顾百姓死活,别看这是洛阳,若是换了别的地方,还不知多少百姓受苦受难呢。”楚新君起身道:“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李从厚道:“你我一见如故,从今以后便以兄弟相称,什么事说吧。”楚新君便将自己沿路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当李从厚听到天底下竟然有吃人的事情,不由得一阵痛心。
愤然道:“想不到我大唐的朝政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百姓流离失所,竟然还发生人吃人的惨事,可笑那些每日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的文武官员,实在是禽兽不如!”
随即又道:“你做得好,这等没天良的人就该杀,那个孙刺史,你真应该把他杀了,以谢百姓!”良久,李从厚坐下倒了杯酒,说道:“我大唐尚未统一天下,周边有吴、蜀、闽、楚、汉、南平和吴越,北方更是有契丹狼族,对我中原虎视眈眈,一旦找到机会,我中原诸国必会被契丹一一消灭,我们自己鹬蚌相争,得利的反而是那些胡虏。
倘若此时有一国可以统一天下,向北以拒守契丹,向内发展生产,或可再现贞观开元之盛世。”楚新君暗道:“说得简单,又有谁能做到?”李从厚道:“类似这些的话,我已不知和父皇说过多少次了,可是……唉,最后也只能一个人发发牢骚。”
李从厚为人平常少言寡语,不了解的人自然以为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其实是因为李从厚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如今见了楚新君,端的是一见如故,好似多年老友一般,一股脑的将内心所想给说了出来。
楚新君道:“如今的世道,比之春秋战国,汉末南北朝也无多大差别,所幸的是,春秋战国乃是礼崩乐坏的年代,而现今好歹有个大唐,中原地区大部分还是统一的,但是想要完全统一,须得有经天纬地之才,才能够做到。”
李从厚双目突然放出光来,问道:“楚兄此言何意?难不成楚兄有此人选?”楚新君苦笑道:“我一个跑堂伙计,流落异国他乡,能认识什么人才,天下纷乱已久,自唐末以来,从没安定过,恕我直言,即使是有大唐朝,也不见得有多安宁,先有的大梁,也不过十几年而已。”
李从厚叹息道:“我大唐的江山是从大梁手中夺来的,也不知道又有何人来夺我大唐的江山呢!”楚新君道:“王爷不必忧愁,天下事自有定数,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悲叹也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李从厚道:“你倒是能看得开。好,我们不谈这些令人丧气的国事了,来,喝酒!”数杯酒下肚,二人脸色均开始泛红,李从厚也微微有了些酒意,问道:“新君家里还有哪些人,令堂令尊都可安好?”
酒逢知己千杯少,李从厚平常少言寡语,现在遇见了楚新君,仿佛遇见了知己一般,因此数杯酒一过,直接称呼“新君”而不是什么“楚兄”了。
楚新君一阵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我在家时父母自然安好的很,只是我已离家数月,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心中却想:“姐姐如何了,是不是还在为找不到我而伤心?”
每念及此,楚新君都感到阵阵懊悔,她一定在为我担心吧?然而,她呢?
李从厚道:“你想家了?想回去吗?”楚新君苦笑道:“那个家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回去干什么,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虽然苦点累点,倒落个快活!”
李从厚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家里人肯定担心牵挂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回去看看吧!”楚新君暗道:“若你知道我是跑出了的,恐怕又要说教我一番了。”
二人又喝了数杯,李从厚醉意更甚,突然哈哈大笑,扶桌站起,道:“我李从厚自小攻读经史,习得一身枪棒武艺在身,奈何至今全无用途!眼看着朝野上下尽是官员结党,坑害百姓,而我父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唐的天下恐怕就要完了!”
楚新君也站起身,道:“李兄喝多了,还是赶快歇息吧,我给你安排房间去。”李从厚叫道:“且慢!我并没醉,醉了焉能说出这等话来!”楚新君尚有几分清醒,暗道:“你不醉才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李从厚叹息道:“我父皇自小便疼爱我,不论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可是,为什么我的治国策略他就是不听呢!这是为什么!”一阵晕眩,险些倒地,两名随从连忙上前搀扶,李从厚挣开,说道:“不用你们扶!这大唐的江山怕是扶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其中一名随从忙道:“王爷不可再胡说,若是给人听见了,报告给陛下,那可就不妙了!”李从厚笑道:“我正是要父皇听见!不用你们管!”说着拿起酒壶又喝了几口,楚新君忙上前夺下酒壶,道:“你们快送王爷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就全当没有发生过!”
李从厚道:“谁敢!今日一醉,方敢吐出我心中之不快!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要学学那李白,取笔墨来!”
两名随从不敢违背,忙下楼取来笔墨纸砚,李从厚从桌上抽出长剑,但见寒光闪闪,是柄宝剑。李从厚趁着酒意,施展出剑法来,房间本就小,霎时间被剑光充斥,众人的身影也被这剑光笼罩住。
但见李从厚身法踉踉跄跄,似醉非醉,要跌未跌,剑法飘渺灵动却不失凌厉,乃是名家风范,楚新君赞了声好,心中也暗暗佩服。
李从厚舞到尽兴处,哈哈大笑,却忽然将剑插回鞘中,满屋寒光霎时淹没。李从厚抚剑而叹,忽然拿起毛笔,蘸了墨汁,挥洒宣纸,一阵龙蛇笔走。楚新君抬眼望去,只见第一句写得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跟着又写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乃是诗仙李太白的《行路难》。此诗乃是李白离开长安时,心中悲愤所作,当时李白在长安供奉翰林,李白本是才高志大,想要为国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却不料只能做个御用文人,且屡屡被当时的权臣谗言攻击,终于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撵出了长安。
这首诗正是离开长安之时所作,充分表达了李白在政治上怀才不遇,处处遇阻的悲愤心情。楚新君看着纸上的诗,一时默然,暗道:“这首诗说的境遇和我倒有些相似。”
李从厚此时的心情与李白何其相似,心中有所感,便挥笔写下了这首诗。待写到: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最后一句时,李从厚哈哈大笑,将笔扔在一旁,口中说道:“醉了,醉了!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醉了,醉了……”说完伏在桌上,昏昏睡去。
剩下两名随从面面相觑,楚新君道:“赶快把你们王爷送回去休息,我来将这里收拾一下。”那两名随从架着李从厚慢慢走下楼去。楚新君收拾完了屋子,也自下楼。
众伙计越发不解,好端端一个人进去,竟然喝得大醉出门,旺叔拦住楚新君道:“你认识王爷?”不久前欧阳远这么一闹,店中所有人都认识了李从厚,知道他是宋王,也知道欧阳远是王爷的世子,但具体是哪位王爷可就不清楚了。
楚新君道:“刚刚认识。”旺叔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新君,道:“看不出你小子富贵缘倒挺大啊,认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楚新君道:“旺叔,你要是没事,我就接着干活了!”
旺叔冷笑道:“还干活?要是被人知道王爷的朋友在咱们店里当跑堂的伙计,我们可就出名了,我看你还是赶紧走的好,省得王爷一发怒,把我们酒楼给封了!”
楚新君道:“我跟他不过刚刚认识,他又怎会封你酒楼,再说,你没看他醉成那样了吗?”旺叔又道:“那么你跟龙爪帮的李小姐怎么称呼?”楚新君道:“我跟她也只是朋友而已。”
这时一名伙计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新君啊,你认识的人倒不少嘛,有空给我们介绍介绍,也让我们长长脸。”
旺叔忽然拍手,叫道:“是啊!王爷是你朋友,那个李小姐也是你朋友,这样,你就别走了,也不要你干活了,这些活留给他们,你就负责帮我接待王爷李小姐他们,平常呢,你就到处闲逛逛,只要他们来了,你就去招呼。”
楚新君奇道:“这是为何?”旺叔笑道:“让你这么干你就这么干,你放心,工钱我不会一分少你的,还是照旧,不过你不用干活了!你看怎么样?”旁边一伙计嚷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些活都是我们干?让他一个人享福去,不行!”
此话一出登时有十几个伙计围上,叫道:“对啊,不公平,这小子才来几天啊!”另一人说道:“旺叔,这小子该不会是你家亲戚吧?不然你这么照顾他?”
旺叔叫道:“都给我闭嘴!你们要想这待遇,行啊,要是你们也认识什么王爷世子的,哪怕你们和李小姐有交情,我都给你们这样的待遇,没有的话,都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少废话!”
楚新君暗道:“原来你是把我当成你酒楼的招牌了。啊,是了,我是王爷的朋友,又认识李紫嫣那丫头,这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他莫不是想通过我来把这酒楼的名声打出去?”
旺叔哄走了众伙计,笑道:“新君啊,你看如何?”楚新君暗道:“这样没什么不好,小爷我落得一个自在。”于是装作不解地问道:“这样做对你老有什么好处呢?”
旺叔笑道:“你就照我说的做,保证不会亏待你!不过有一点啊,酒楼开张的时间内,你只许在这方圆十里活动,不然我们不好找你,其他时间,任你往哪跑。还有啊,一旦那个宋王爷和李小姐来找你了,你必须得回来,清楚了吗?”
楚新君道:“那么是不是这几人只准我招呼?倘若我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旺叔笑道:“那可不行,我们会派人去找你,你只需要陪好王爷和李小姐就行了,明白吗?”
楚新君点了点头,暗道:“小爷我什么时候成了陪吃的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少我工钱,又这么轻松,不干白不干!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楚新君除了接待李从厚李紫嫣等人,其他时间不是在屋内打坐,就是在院中练武。由于白天酒楼很忙,所以后院几乎没人,楚新君练武也没人看见。其余时间便是在洛阳城四处转转。
这一日楚新君一觉睡到辰牌时分,酒楼的伙计帐房早已在忙碌着,楚新君穿过后院,来到大厅,旺叔见了他打了声招呼,楚新君暗道:“王爷和紫嫣那丫头也不是每日都来,我岂不是枯燥的很?”
转而一想,紫嫣来找过我多次,我不如去找找她。于是出了门去,问明了龙爪帮的所在,正要前去,忽然想到:“紫嫣这小丫头对我可不错,我就这么空手去她家,岂不失了礼数?”
于是便在街上来回转悠,瞧见一家首饰店,便走了进去,那老板见来了客人,上前堆笑道:“公子想要买什么?可是买些首饰送给心上人?”
楚新君笑道:“我只是送给我一个朋友。”老板笑道:“公子的这位朋友定然是极漂亮的了,小店有各种玉石装扮,公子可随意看。”楚新君走到一张桌子上,看见放着一排发簪,其中一只尤为显眼,碧玉钗头银针身,煞是好看。于是便问道:“这簪子怎么卖?”
那老板笑道:“要价五两银子,实价三两。”楚新君付了钱,收起簪子,奔着龙爪帮宅门而去。
正行间,楚新君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跟踪。要知楚新君此时武功比之在滁州已大有进步,即使是在走路,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跟踪,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
走到大门前,见两扇朱漆木门,上有六排铆钉,甚是威严,两名护卫拦住他道:“干什么的?”楚新君笑道:“我想见你们紫嫣小姐,我是她的朋友。”
那护卫见楚新君气度不凡,便说道:“等着,我去给你通报。”过了片刻,那人跑回,说道:“我们小姐有请!”躬身退开,楚新君便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又有一仆人上前鞠躬一礼,说道:“小姐在后花园,请随我来。”但见这龙爪帮房屋庄重,气象不凡,穿过几处回廊,却不见什么人,心中暗暗奇怪:“倘若此时敌人攻进来却如何是好?”
又走过几处房屋,渐渐听见阵阵呼喝之声,待走得近了,听出正是李紫嫣的声音,似是与什么人动手。
那仆人给他带到一处空旷院内,便退了下去。楚新君刚一走进,戴游振走上前去,问道:“是小姐的朋友?”楚新君点了点头,戴游振示意他坐下,只见龙于渊,林于秋等人也在场,只是背对他坐着,不曾发现。
这时却才看清,与李紫嫣交手的是彭断。楚新君方才明白,二人只是相互切磋武艺。
李紫嫣使软鞭,彭断却是一双空手,但见李紫嫣软鞭似灵蛇,左右缠绕,上下突袭,彭断一双手护住周身,却不闪不躲,直抢进李紫嫣怀中,李紫嫣轻喝一声,软鞭突袭对方手腕,李紫嫣知道彭断的手上功夫了得,只消缠住他手,不让他发招即可。
但彭断的“断金手”非同小可,李紫嫣软鞭刚刚缠中,正待往回拉,彭断右手用力一拽,竟然将李紫嫣身子带动,左手一切,只听一声脆响,李紫嫣的软鞭竟然断了一截。
楚新君一惊,不想断金手有如此威力。李紫嫣忽然弃鞭,叫道:“不来了不来了!彭二哥你都断我三件兵器了,这还怎么打啊?”彭断笑道:“你可以再换别的”
李紫嫣笑道:“好,那我要用剑了!”彭断道:“这可不行,我怎么是入云剑法的对手。”李紫嫣咯咯一笑,望向楚新君,喜道:“你怎么来啦!”
楚新君站起身,道:“我闲来无事,就想着来看看你。”李紫嫣俏脸一红,低声道:“你还能想着我。”龙于渊等人见了楚新君,喜不自胜,纷纷上前问候,楚新君道:“我一切都很好,你们放心吧,倒是你们,过得怎么样?”
龙于渊笑道:“在紫嫣家里,能亏待我们吗?这几天过得好生快活,唉!倒让我有些厌倦江湖漂泊了!”
李紫嫣笑道:“那好啊,若你们不想再流浪江湖了,就在我龙爪帮住下吧!”龙于渊等微笑不语。楚新君问道:“刚刚你们说的入云剑法,是什么?”
林于秋道:“是入云神尼前辈教给紫嫣的。”楚新君奇道:“入云神尼?”李紫嫣道:“你没听过?”楚新君茫然地点了点头,龙于渊道:“这位前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听过也很正常。”
林于秋道:“这门剑法厉害得很呢,连祁连五老的贺明雄都给打败了!”楚新君道:“祁连五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龙于渊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事有些复杂,我们有空再跟你说。”
这时但见一个护卫走过来,道:“戴三爷,诸位,大总管和二总管有请!”龙于渊道:“既是大总管找我们有事,我们这就去!紫嫣啊,我这位楚老弟可是武艺超群啊,你不如再向他请教请教?”
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离去。场中只剩下楚新君与李紫嫣二人。李紫嫣笑道:“你还能想起来我啊?我还以为……”楚新君道:“以为什么?”李紫嫣杏脸通红,啐道:“没什么!”
楚新君笑道:“我给你带了样东西。”李紫嫣道:“什么?”楚新君从怀中拿出买的簪子,道:“我没什么钱,就只好买这个给你了。”
李紫嫣见是一枚发簪,喜道:“送我的吗?”楚新君点了点头,李紫嫣忙接过手中去,将头上原有的发簪拔下,把楚新君送的簪子插上,笑道:“好看吗?”楚新君笑道:“好看!”心中却是黯然,因为李紫嫣刚刚拔下的簪子不论从成色还是质地看,都比自己送的这枚强,暗道:“莫不是为了使我开心,故意的?”
其实李紫嫣身为唐朝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簪子没有?楚新君这三两银子的簪子对一个公主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但李紫嫣却认为这簪子另含深意。
楚新君道:“怎么不见你父亲?”李紫嫣一怔,道:“我父亲?”楚新君道:“我来了一回,总不能不拜会他老人家吧?堂堂的龙爪帮帮主,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李紫嫣笑道:“你真的想见我父……父亲?”楚新君点点头,李紫嫣道:“他老人家外出了,短时间内估计回不来,哎呀,你见不到他了,可怎么办?”心中却暗笑:“若是你见到他了,只怕不会这么淡然了。”
楚新君奇道:“你是怎么认识龙大哥和于秋的?”李紫嫣道:“这事说来话长了。”于是便将怎样结识龙于渊与林于秋,怎样与秦岭三英结仇,祁连五老又是怎样打上门来的事情一一说了。
听得楚新君是不住叫好,啧啧称奇,说道:“想不到你们的结识背后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转而又道:“龙爪帮的大小姐竟然喜欢游历江湖,实在是奇闻。”李紫嫣樱唇一撇,道:“怎么,只许你们男人才能行侠仗义吗?”楚新君哈哈笑道:“是是是!我们紫嫣姑娘也是个女侠,女中豪杰!”
李紫嫣裣衽一礼,笑道:“楚大侠过奖啦!小女子不敢当!”楚新君见李紫嫣模样甚是娇憨可爱,不禁有些痴了,李紫嫣见楚新君呆呆地盯着自己,羞得玉面绯红,娇嗔道:“看什么啊!”
楚新君自知失礼,忙将头转过别处。李紫嫣问道:“这些天那个欧阳远有没有找你的麻烦?”楚新君便将欧阳远来酒楼挑事,巧遇李从厚的事情说了,李紫嫣听得眼睛蹬得大大的,道:“你认识三……认识宋王爷?”楚新君笑道:“李大哥待人热情,我与他一见如故,关系还不错。”
李紫嫣点头微笑,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楚新君道:“我在奇怪,欧阳远是齐王世子,你是龙爪帮的人,你们怎么会认识?而且,看那欧阳远,似乎对你……”李紫嫣俏脸一沉,说道:“那个欧阳远只会仗势欺人,仗着他老子是齐王,就到处耀武扬威,我最见不惯这种人了!”
楚新君道:“可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李紫嫣道:“你来找我,不会就是问他的吧?你要再跟我提他,我就不理你啦!”楚新君忙道:“好,我不提了!”李紫嫣笑道:“难得你来一回,我带你四处转转吧!”楚新君便跟着她在龙爪帮院内四处闲逛。
恰巧遇见马满弓董临石二人,二人见了李紫嫣忙上前施礼,马满弓道:“小姐你去了哪,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李紫嫣道:“你找我干什么?”董临石道:“我们负责小姐安全,一步也不能轻离。这位是?”指了指楚新君。
李紫嫣笑着给介绍了,又道:“我要带他四处逛逛,你们就不必跟着我了,忙你们的去吧!”马满弓与董临石察言观色,见李紫嫣对楚新君神态亲热,却一直有些忸怩,不敢放开,心中早就猜中了八分,倒也识趣,便道:“也好,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二人四处闲逛,边走边聊,李紫嫣向楚新君讲述了龙爪帮各处布置以及人手兵力,帮内总管下人等等各种情况。楚新君开始好奇,但后来却说道:“你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我,如果我是你们敌人,那你可就惨了!”
李紫嫣轻笑道:“你不会的!”楚新君神秘一笑,说道:“为什么?我若是会呢?”李紫嫣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地说道:“那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楚新君一怔,心脏扑通直跳,道:“这也太狠了点吧?那我还是不做你敌人的好!”李紫嫣“嗤”地笑道:“我逗你玩呢!”对楚新君刚才的话,却感到一丝甜意。
二人又走过几处房屋回廊,来到一处空旷场地,见数十人在那操练武艺,呼喝之声不断,一个头陀模样的人站在一边看着,似是传授他们武艺之人。二人走得近些,李紫嫣拍了拍那头陀的肩膀,笑道:“苦行师父!”
那头陀猛一回头,喜道:“是你啊!怎么今日有兴趣来这地方啊?”这位苦行正是教授李紫嫣罗汉拳的人,此人本是少林弟子,因犯了戒律,被赶出寺庙,偶然认识了李紫嫣,便答应在龙爪帮教授帮众武艺,并把在少林寺学的拳术一并交给了李紫嫣。
但少林武功何等博大精深,李紫嫣纵然聪颖,一时间也不可能学精,况且一个女子练习少林拳法终究有些不雅,因此只学了个皮毛。
苦行见到楚新君,笑道:“这位是……”李紫嫣笑道:“他啊,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苦行师父您拳术高超,特来请教的!”
楚新君一怔,道:“什么?”苦行嘿嘿一笑,说道:“既然是紫嫣的朋友,想必也是高手了,就请小施主指教一二。”说完对着正在操练的众人拍拍手,一群人便围了过来。
苦行说道:“这位公子想要看看你们的武艺如何,你们便给他展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