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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见贤思齐
书名：楚歌 作者：释倪迭 更新时间：2017-01-15 08:52 字数：9876
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此人年约三十上下,面如冠玉,双目如星。他迈步很缓慢,但眨眼间便已到了莫问古眼前。莫问古暗暗吃惊,却见赵九金忙起身施礼,道:“参见堂主!”
莫问古暗道:“原来他便是耶律思齐!我只道契丹人个个虎眉大眼,都是粗犷的汉子,想不到这耶律思齐竟然生得这样英俊!”转念一想:“啊,是的。他生在皇家,从小养尊处优,自然与其他人不一样。”
莫问古思考只在俄顷之间,也随着赵九金起身施礼,那耶律思齐微笑道:“远来是客,不必多礼了,请坐!”耶律思齐微笑着看着莫问古,问道:“你叫莫问古?”莫问古道:“是!”心道:“想必是赵九金给我的名字说给他听了。”
只见耶律思齐目中透出惊讶之色,赵九金道:“堂主可不要看莫老弟年纪轻,武功也一点不低!”于是便将莫问古一指便破了梁思汉成冠四掌的事情说 了,耶律思齐道:“那二人武功破绽存于腰间,想制住二人只需点住腰间章门穴即刻,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语气之中似乎颇不以为然。随后又说道:“不过莫公子竟然放着他二人四掌相逼不顾,反而冒险去点二人腰间穴位,若是没有十分本事,一个拿捏不准,算错分毫,立时便有受伤之险,可见莫公子不但武艺高强,胆识也非一般。”
莫问古听得他一通赞,说得不咸不淡,心中微感不舒服。耶律思齐笑道:“莫问古!大侠莫逸的后人。”这一句话直如一记重锤,打在莫问古胸口,莫问古起身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莫问古身世的人只在极少数,连他所在的神火教,教主沈红娘对莫问古的身世也不甚了了,只知道他是叔父带来避难,投靠神火教,沈红娘替他们打发了追杀的仇人,这才一直容身于神火教。
赵九金听得莫问古竟然昔年中原第一大侠莫逸的后人,不禁悚然一惊,脱口道:“你是莫大侠的后人?”莫问古却不理会赵九金的问话,只盯着耶律思齐,大周天行气功已然运转开来,但见衣袖微微鼓动,显是受了真气的激荡。
耶律思齐心下一凛,笑道:“莫公子不必紧张!我飞鹰堂钻研天下武学,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掌门,我这里都有卷宗。莫逸莫大侠昔年威震天下,谁人不知?是以我便查到了莫大侠的后人,知道有一人名叫莫问古,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里相见,倒真是缘分呢!”
莫问古松了口气,心内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耶律思齐笑道:“大周天行气功,果然不凡!倘若刚才莫公子向我出手,只怕一掌便可要了我的命。倘若我刚才向莫公子出手,只怕会被你的真气反震回来。”
这一下莫问古惊惧更甚,抬头只见耶律思齐深邃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只觉得对方的眼神虽然毫无杀机,但隐隐透着一股锋锐,洞穿任何人的心思。莫问古干笑两声,说道:“堂主说笑了!在下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耶律思齐对着赵九金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和莫公子有事相商。”
莫问古心中暗暗纳罕,只听耶律思齐说道:“听说莫公子给我们契丹求雨,倘若真能下雨,可是造福我契丹军民呢,我先谢过!”莫问古暗道:“他连这个也知道。”
接着又听他说道:“莫公子在神火教中居何职?”莫问古惊道:“你怎么知道!”耶律思齐笑而不语,莫问古暗忖道:“他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一念及此,背后不由得冷汗直下。
耶律思齐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你通过史青峰刘安佩二人来接触赵九金,打败他,让他来带你来这,我看莫公子并非想见识我飞鹰堂的人吧?”
莫问古手心发汗,心头直跳,暗道:“飞鹰堂高手这么多,看来今天我脱不了身了。”耶律思齐却不去管他,自顾说道:“我知道,你们莫家自莫大侠起便世代守护《参天录》,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屡遭变故,这九本绝世武功秘笈,因此而下落不明,所以你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收回这九本秘笈,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莫问古叹道:“只恨在下无能,至今没能收齐,愧对祖宗!”耶律思齐注视着他,良久,说道:“如果我可以给你一本呢?”莫问古如遭雷击,跳起来说道:“什么!”
耶律思齐起身道:“跟我来吧!”于是便带着莫问古走出大殿,走过几处房屋,来到一座阁楼下,周围树木环绕,倒显得颇为宁静。莫问古暗道:“这地方应当是藏书楼了!”
果然,走近发现门上一块牌匾,正是藏书楼三个大字。莫问古心情激动,这藏书楼实在不亚于少林寺的藏经阁。少林藏经阁只是收藏少林的武功,而飞鹰堂的藏书楼,则收录了天下众多门派的武功,比之少林寺要广博的多。
二人走近,莫问古奇道:“怎地这地方没有守卫?”耶律思齐道:“你若怀有不轨之心,马上让你骨肉为泥!”言下之意就是,这里守卫众多,并且个个武艺高强,只不过他们在暗,你看不见罢了。
耶律思齐推开门,莫问古眼前一亮,但见满屋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莫问古随便看了一眼,便看到少林的罗汉拳经、多罗指、韦陀杵、铜砂掌、铁头功等等,再向前几步,又看到圣手门的摘星手。泼风刀法、追风剑法、连环双鸳鸯剑、梅花剑等等武学秘籍。
莫问古心下赞叹不已,暗道:“这里的武功随便练成三四门,足以笑傲江湖了,难不成耶律思齐……”本想耶律思齐已将这里武学全部练成,转念又想决不可能。这里存放的秘籍上千本,武功上百种,即便耶律思齐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全部练成。
转念又想到:“他不需全练,只需练就其中几门,天下就少有对手了。”耶律思齐带着莫问古走到屋角,将一个花瓶挪动一下,只听“喀拉拉”数声,墙壁之上竟然现出一扇门,耶律思齐带头走了进去。莫问古跟在其后,不过几步,便来到一间石室,地方并不大,只见耶律思齐走到一张桌子前,从一本黑布中取出一本书,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莫问古双手颤抖正要去接,忽然想到:“不好!他万一趁我接书之时暗算我,那可不易抵挡。”可是眼看书籍就在耶律思齐手中,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不由得好生为难。
耶律思齐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将手中册子递给了他。莫问古清楚地看见册子上三个破旧的字——参天录。霎时间欢喜莫名,眼眶不由得湿了,双手颤抖着,却始终不敢去接。
他莫家世代守护的武林秘籍,此刻就在眼前,这一瞬间仿佛在梦中。耶律思齐将书塞到他的手中,笑道:“先不用这么激动,看看书的内容,万一有假呢?”
这一句话敲醒了莫问古,心中一凉,暗道:“我怎地如此糊涂!”于是忙打开书,第一页上写着三字——逐浪腿。莫问古心中一喜,险些叫出声来。参天九功,其中之一便是逐浪腿。
接着翻了几页,上面写着许多练功法门,以及人形画像,一招一式描绘得栩栩如生。莫问古更不怀疑,喜道:“不错!这正是《参天录》!”随后又道:“不过,你是从何处得来?”
耶律思齐笑道:“你不用管我是从何处得来,如今物归原主了!”莫问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书包裹好,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条件?”他自然知道,这《参天录》本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秘笈,任何人见了都会动心,耶律思齐竟然肯归还于他,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是这么大的礼。
莫问古此时心中却在想:“这地方这么隐秘,自然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将书藏在这里,难不成他自己已经学会了?”只听耶律思齐说道:“你大可放心,这本书我连翻都没有翻过。”
莫问古诧异地问道:“当真?”耶律思齐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豪气,说道:“凭我耶律思齐的武功,还用得上再来学这逐浪腿吗?”莫问古暗想此言非虚,耶律思齐的武功只怕早已登顶,其余武功,练不练也是一样。
耶律思齐在室内缓缓踱步,良久,方开口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本,我也可以动用我全部力量帮你搜寻其他几本,不过……”莫问古听到他说还有一本,心中大骇,待听到后面一句话登时了然,笑道:“虽然这是我莫家的东西,不过耶律堂主若是不还,我永远也得不到,九泉之下永远愧对祖宗。因此,耶律堂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出来吧!”
口中如此说,心中却着实纳罕:“你耶律思齐乃是契丹皇族,又是飞鹰堂堂主,难道还有你办不到的事。”耶律思齐见莫问古这么爽快的答应,倒是大感意外,沉吟良久,说道:“我要借助你神火教的力量为我所用!”
此言虽然令人震惊,但也在莫问古意料之中。于是便问道:“你要神火教做什么?”耶律思齐缓缓地说道:“我要神火教帮我剿灭中原武林帮派!”莫问古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堂主太高看我们了,中原武林帮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神火教不过区区百人,如何敌得过中原群雄?”
耶律思齐道:“先小后大,缓缓吞食!”莫问古猛然一惊,暗道:“他想剿灭中原帮派,难不成是想称霸武林?”转而又想到:“不不,决不是称霸武林这么简单,契丹对中原王朝一直虎视眈眈,试图吞并,而契丹大军一旦南下,武林豪杰势必要组成联盟共抗契丹,这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倘若我神火教把这些门派一一剿灭,那么契丹大军再要南侵,便会少了很多阻碍!”
此关节一想通,登时流了一身冷汗,暗道:“我是汉人,怎能相助胡虏来残害我同胞?这简直是禽兽不如!与其这样,这书我不要也罢!”正要出口拒绝,忽然又想到那晚叔父满脸鲜血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也曾立过誓,定要收回九本《参天录》,此时若是拒绝耶律思齐,那么这一辈子都没可能将书收齐。
这几个念头在他心里不过一刹那的时间,莫问古低头沉思,耶律思齐却在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诸般变化,早就猜到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如果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立马会把另一本奉还,并且还会帮你搜寻其他几本下落,决不食言。”
莫问古冷笑道:“你是想借着剿灭中原武林之机,你契丹军好大举南下,到时,没了武林豪杰的阻拦,你契丹军便可攻下中原,你打得倒好算盘。”耶律思齐哈哈大笑,莫问古奇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耶律思齐道:“你们中原武林虽然高手众多,但都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没有一个人发号施令。况且他们不懂兵法,即便他们联手,也不是我契丹军的对手!再者,我飞鹰堂的人未必就会输给他们。”
莫问古奇道:“那我可不明白了。”耶律思齐淡淡地道:“你不用明白。”莫问古暗想耶律思齐此言有理,于是说道:“我可以帮你这么做,不过我得先请示教主。”
耶律思齐“哦”了一声,道:“沈红娘么?你莫家的《参天录》她也哟一本。”莫问古惊道:“什么!”耶律思齐道:“不错,她是有一本,原来你不知道。”
莫问古心中悲愤交加,转念又想到:“当初叔父带我投靠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我是莫逸的后人,倘若她知道我是莫逸后人,一定会将书还给我。”想到此节,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耶律思齐道:“沈红娘手中的那本,如果我没猜错,是《太阴玄经》吧。”莫问古淡淡地道:“堂主好远的耳目,连我神火教的事都知道。”耶律思齐道:“莫公子这是答应了?”
莫问古踌躇了片刻,说道:“好!不过,我怎么劝说教主呢?”耶律思齐笑道:“莫公子这么聪明,自然有好办法的。”莫问古道:“那,这便告辞!”耶律思齐领着他走出藏书楼,一直离开了飞鹰堂,莫问古心内惴惴,好生郁闷,迈步只往住处去。
待回到住处时,已是酉时,天色已黑,却发现帐幕中亮着灯。莫问古走进才发现是史青峰刘安佩二人,二人见莫问古归来,喜不自胜。史青峰笑道:“莫老弟可见到堂主吗?”莫问古苦笑道:“见到了!”
刘安佩不解地道:“见到了,可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我说莫老弟,当初可是你要见他的!”莫问古道:“两位哥哥的恩德我自然不敢忘。你们就先回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莫问古喝了碗酒,脑中不住盘算着怎样让沈红娘听自己的话,帮助耶律思齐。这样想着,不觉又是一夜过去。
待到第二日,却不见史青峰刘安佩二人前来。莫问古也落得清净,一人坐在床上打坐调息。如此又过了三日,这一天正是莫问古求雨的最后期限,倘若今夜子时之前还没有雨水降下,那么莫问古便算欺君。
莫问古却不如何着急,只一人在房中练功,到得戌时,史青峰忽然走进莫问古的帐幕,说道:“陛下有请!”莫问古一怔,听他的语气似对陌生人说的一样,不禁心中好笑,说道:“我这就去!”
史青峰带着他来到萨满的帐幕中,只见耶律德光坐在虎皮椅上,神色凛然,莫问古忙上前拜下。耶律德光叫了声平身,只听那萨满吴玄风阴恻恻地说道:“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而且再过四个时辰这一天就完了,莫公子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吗?”
莫问古道:“并没有忘,如若求不出雨来,我这颗项上人头,陛下拿去便了。”耶律德光冷笑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四个时辰之内,雨便会来了?”
吴玄风道:“陛下莫要听他胡说!我契丹干旱两年,别说雨水了,就连一块乌云也不曾看到过。我昨夜已和上天通过灵,这半年之内,不会有雨,这小子分明是在欺骗陛下。”
耶律德光素知萨满的本事,既然他说可以通灵上天,半年之内不会有雨,想必不会错,于是说道:“莫问古,你看呢?”
莫问古道:“陛下既然来了,那不妨再等等,子时之前倘若没有雨,不劳陛下动手,我自会斩下这颗头颅。”耶律德光见他自信满满,心中不住打鼓,史青峰刘安佩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摇了摇头。
吴玄风喝道:“放肆!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陪你在这耗着?况且现在已是深夜,还请陛下即刻回宫休息,至于这莫问古,我看还是砍了算了。”
莫问古淡淡地道:“原来这契丹是萨满大人说的算!”耶律德光双眼一翻,目中精光陡射,沉声道:“你说什么!”吴玄风忙跪在地上,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耶律德光怒哼一声,右手重重地拍在椅子上,森然道:“朕就等你四个时辰,倘若四个时辰没有雨的话,朕将你扔到草原喂狼!”
吴玄风恨恨地瞪了莫问古一眼,耶律德光道:“都坐下吧!上酒!”这时走进三人,将酒肉端来,分给众人。莫问古暗道:“他们只道我求不出雨,临死之前让我做个饱死鬼,这皇帝倒不算太坏。”
只见耶律德光拿起一只羊腿,自顾自的啃食,史青峰刘安佩二人却呆坐着不敢动,吴玄风不住斜眼瞟向莫问古,目中满是得意讥嘲,又含着几丝愤怒。莫问古只装作不见,不断倒酒吃肉。吴玄风暗恨道:“你倒一点不慌,待会若是没有雨,陛下要你性命,看你还有没有现在这么镇定!”
过了半个时辰,耶律德光命人将酒肉撤了,紧紧盯着莫问古。莫问古视而不见,缓缓合上双眼,干脆闭目养神。
史青峰刘安佩二人不住地眼色交换,心道:“看来今日莫问古免不了一死,总归他给了我们不少好处,待会若是要处死他,求陛下给一个全尸便了,也算对得起他。”
一时间帐幕内寂静无声,只有干柴在燃烧的“噼啪”的声音。突然,九天云外隐隐传来雷声,声音很远,很闷,但仍然逃不过众人耳朵。莫问古一等的武学修为,萨满和史刘二人乃是巫师,对天地有超乎寻常的感应力,耶律德光虽然上了年纪,但耳目却甚是灵敏,因此众人几乎同时听到了雷声。
史刘二人面露喜色,随即又有忧色,担心只打雷,不下雨。萨满吴玄风眉头紧皱,耶律德光拈须不语。幕帐内鸦雀无声,似乎在等待老天下一个安排。
果然,那雷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到了这里。只见一道闪电划过,众人眼前一亮,随即只听一声炸雷响在头顶。吴玄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内嘀咕:“明明不会下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算错了?”
莫问古缓缓睁开双眼,却不说话,众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便听一阵哗哗之声,暴雨倾盆而下。莫问古这时方笑道:“陛下,我所言可虚?这时间想必离子时尚早吧?”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抚掌道:“好好!想不到这雨真的被你求来了!哈哈哈哈……”吴玄风瞠目结舌,喃喃地道:“这……这不可能!我明明……”莫问古笑道:“萨满大人,人岂能算准天意?这雨毕竟还是下了。”
史青峰刘安佩二人忙上前恭贺道:“恭喜莫老弟,终于求得甘露了!”随后二人又笑道:“我就说,莫老弟这么大本事,哪这么容易就死了?”莫问古笑道:“那也有二位哥哥的功劳。”
耶律德光道:“依莫公子看,这雨能下多长时间,倘若只是一时的话……”随即眉间隐有忧色。莫问古道:“陛下大可方向,此雨虽大,但只是一时,不多时便会变小,至于下多长时间,据我推测,不会少于两天。”
耶律德光笑道:“两天足够了!如此一来,我契丹的庄稼就有救了,牛马也不怕没草吃了,莫公子你可是我契丹的大功臣啊!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莫问古道:“草民不敢要什么赏赐,这求雨乃是替人造福,也算是给我积德,哪敢要陛下赏赐。”耶律德光更是大笑,目中满是赞许之意,说道:“好!既然如此,朕便回宫了!”
走到门口时,说道:“萨满大人,如何?”吴玄风面如死灰,叫道:“陛下,求雨我也可以,只是我没料到……”但耶律德光已然走远,又怎能听见?史青峰刘安佩二人忙上前扶住吴玄风,说道:“大人不要灰心,只是一场雨而已,陛下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再说,打仗占卜,不还是得靠我们萨满吗?”
吴玄风本来心如死灰,听得二人这么一说,登时醒悟,喜道:“不错!不就是求雨吗,又不是什么难事!姓莫的小子,你也不用太得意了!”莫问古道:“全仗萨满大人扶持。”
吴玄风冷哼一声,快步离开。史刘二人笑嘻嘻地走到莫问古身前,不断道贺称喜。史青峰笑道:“你替陛下求雨,就是替我们整个契丹人求雨,陛下一定会重重赏你,你以后可发了!嘿嘿,只是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啊……”
莫问古笑道:“当然!要不是二位哥哥,在怎能见到陛下,怎能替陛下求雨呢?”史青峰哈哈笑道:“你看看,我就说吧,莫老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莫问古道:“雨也求了,酒也喝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歇着了。”
刘安佩忙道:“对对对!莫老弟费了这么大心思求雨,想必一定很累了,赶紧歇着去。”
果然如莫问古所言,这场大雨直下了两天两夜,到第三日,才渐渐停歇。这一日,刚刚露出太阳,耶律德光便派人前来,将莫问古接到皇宫中去。
契丹此时建国不过二十年左右,且契丹本是游牧民族,经常居无定所,因此皇宫也不甚辉煌,比之神火教的建筑似乎尤为不足。
耶律德光单独召见莫问古,并未宣调百官,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俩人。莫问古上前拜服道:“参见陛下。”耶律德光哈哈大笑,上前扶起他,说道:“我契丹两年不曾下雨,别说庄稼,就是草原上的草也快枯死了,莫公子求得这场雨,算是拯救了我契丹军民。”
莫问古道:“不敢。”耶律德光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吧!契丹虽然比不上中原富足,但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难事。”莫问古道:“我不敢要什么赏赐。”
耶律德光奇道:“怎么?”莫问古笑道:“此次替陛下求雨,全当是给我子孙积德,陛下不需给我什么赏赐,也算是给我子孙后代积德了。”耶律德光笑道:“我听七弟说过,你是什么神火教的?你们这些宗教的人总是这种想法,什么积德不积德。”
接着又道:“既然你不愿要赏赐,那也好,你这就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朕会派人给你送去。”莫问古听到“神火教”三字,心头一震,问道:“敢问陛下,陛下所说的七弟是……”
耶律德光道:“你不是见过他了吗?七弟跟朕说,你们聊得可投机呢!”莫问古暗道:“原来是耶律思齐!”耶律德光道:“朕这个七弟,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唯独好武。莫公子想来也是高手,你在这里住下,你二人不妨多亲近亲近。”
莫问古道:“我跟七……七王爷也只是偶然相识。”他不知怎么称呼耶律思齐,只得按照汉人宫中的称呼。
耶律德光“嗯”了一声,缓步走上虎椅,说道:“莫公子从中原来,朕想问问你,如今中原如何?”莫问古一怔,道:“不知陛下所问的是什么?”耶律德光道:“中原百姓生活得如何?”
莫问古道:“中原王朝不止一个,除了大唐,还有吴、蜀、楚、汉等国。但若论疆土之大,实力之强,还是以唐为最。不过百姓么……自唐末以来,战乱一直不休,虽然有了统一,但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
耶律德光道:“依你看,中原王朝比我契丹如何?”莫问古一怔,道:“这……契丹民风勇悍,不过依我看,光靠打猎游牧,不是长久之计。”耶律德光哈哈大笑,说道:“正合朕意!莫公子果然见识非凡!哈哈哈……”
莫问古暗道:“这厮分明是想夺取中原!”于是说道:“虽然如此,但唐朝的国力依然很强,且唐军有一支军队,战力之强无可匹敌,想必陛下也听说过的吧?”莫问古所言的军队,正是后唐太祖李克用创建的鸦军。
此言正戳中耶律德光的隐痛。他一直想要夺取中原,称霸天下。但其中顾虑甚多,唐朝的鸦军,正是耶律德光最大的忧患,他素知这支军队勇悍异常,连昔年号称“冲天大将军”的黄巢,也对鸦军束手无策。
耶律德光却不知,后唐历经几代,鸦军战力强也只是李克用李存勖时代,如今的唐朝,军力并不比契丹强多少。
莫问古见耶律德光面露忧色,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接着又到:“唐太祖李克用,与陛下之父是结拜兄弟,如此说来,契丹和大唐乃是亲友之邦。”耶律德光双目猛然盯住莫问古,两道冷电闪过,暗道:“他竟然全都说中!”
这正是耶律德光顾虑的第二个问题。倘若他对唐朝用兵,便是不仁不义,到时引得天下人不满,联手相抗,契丹就算再勇,也敌不过中原成千上万的军队。
耶律德光说道:“那么依你之见,我契丹是比不上唐了。”莫问古道:“我只是一介布衣,不敢妄议朝政。”耶律德光冷哼一声,淡淡地道:“你这就退下吧!”
莫问古回到住处,史青峰刘安佩二人却早早在等待,一见他回来,便一直问得了什么赏赐。莫问古暗道:“看来贪财好利,并非我们汉人,连异域胡虏也是这样。”
碰巧这时一名契丹武士捧着一个盒子,来到莫问古面前,说是七王为感莫问古求雨之德,特派人前来酬谢。莫问古万万没想到耶律思齐竟然会给自己东西,于是谢过,轻轻打开,却发现盒子内装的全是珠宝玉器。
史、刘二人看得呆了,眼珠子也不转,莫问古哈哈一笑,从中挑了两个翡翠镯子,和一对碧玉扳指,送给二人,笑道:“一点意思,不成敬意。”史刘二人见盒子不大,也没装太多东西,想不到莫问古竟然给了自己一对,虽然心中有所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眉开眼笑的谢过,满心欢喜的去了。
这一日,忽然有人来报莫问古,说有一个叫计无策的人要求见他。莫问古大喜,道:“快让他进来!”帐幕掀开,却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走进,正是计无策。
莫问古道:“事情怎么样?”计无策道:“恭喜公子,我已替公子招募七十三人!”莫问古大喜,笑道:“好!给你记大功!哈哈哈……”计无策道:“本来是有百余人,但有些武功并不如何,所以将他们去了,如今剩下这七十三人,虽不敢说武功有多好,但对付一般人也足够了。”
原来那日莫问古与计无策分开,便是要计无策去江湖中招募人手,为己所用,他却没想到计无策短短时间内,竟然就招来了七十三人。
当下,莫问古走到计无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计无策面露惊诧,道:“这……”莫问古道:“你按我说的去就是了!”
此后,莫问古便在这住下。耶律德光对他倒甚好,不断派人送来吃穿,耶律思齐亦是经常邀请莫问古前往飞鹰堂共同参研武学。这一住,便是半月。
碰巧这日听说了唐朝派遣使者前来出使契丹,使者乃是唐朝宋王,莫问古随口打听了宋王的护卫随从,得知楚新君也在,这令他大感意外。
而这时耶律德光接见李从厚等,契丹武士与彭断较技,没想到全部被彭断撂倒,耶律德光不愿让他们知道契丹有个飞鹰堂,因此便差人来请莫问古。莫问古正是求之不得,马上便动身赶往……
莫问古楚新君二人静坐在马上,默默注视远处的斜阳。牧人们赶着牛羊,口中唱起歌谣,在一片安乐之中,将牛羊赶回圈内,回到帐篷休息。
良久,莫问古开口道:“华先生教你的武功,其实是我莫家的东西,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将它还我。”楚新君一怔,这一点华天松倒从未对他说过,莫问古也没说为什么是他家的东西,而他所说的,自然不是一般武功,而是华天松传的遮阳手。
楚新君奇道:“莫家的东西?我怎么不知。”莫问古道:“这也不怪你,可能连华先生也不知道吧!”转过头来,看着楚新君,说道:“我莫家子孙世代守护《参天录》,如今这九本书散落四方,我若不收齐,如何对得起祖宗。而这世上,只有你和华先生会遮阳手,所以……”
楚新君暗觉不快,说道:“书已经不在了!”莫问古大惊,问道:“为什么?”楚新君淡淡地道:“被我爹爹撕了。”莫问古一连迷惑,任他聪明百倍,却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不知为何,楚新君隐隐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不能将遮阳手还给他。于是接着说道:“这门武功我到现在尚不能完全领悟,倘若有书的话,我恐怕早就烂熟于胸了。”
莫问古一阵叹息,忽然说道:“你既然练过,何不将心法招式写下?”楚新君笑道:“我自己都练不全,如何写?我若是写下来,定然和原来的对不上,岂不是害了你?”
莫问古一想此言有理,暗道:“如此一来,还得从华天松下手。”他却不想想,华天松虽然是将这本武功穿给楚新君,但自己却未必练得。楚新君一声长叹,说道:“神火教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劝你赶快离开吧!”
莫问古黯然道:“神火教于我有恩,我怎能轻易叛教离开。”接着道:“你在契丹还要待多长时间?”楚新君道:“王爷若是要回去,我便回去。估计也快了吧。”
二人再次沉默。斜阳已经落山,余光照得天空一片灿红,云霞淡淡,像是天神泼墨点缀。楚新君道:“天快黑了,我回去了!”说完不等莫问古理会,驱马奔回。
待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暗。李从厚等见楚新君归来,各自一喜,问道:“那莫问古没有为难你吗?”楚新君苦笑道:“没有。”林于秋道:“我看那莫问古邪气的很,以后还是小心为是。”
众人吃罢晚饭,龙于渊道:“他是神火教的人,为何会与契丹扯上关系,难不成是奉了教主沈红娘的命令?”龙于渊毕竟是老江湖,对这事分析得很深。林于秋道:“那神火教不是什么好地方,和契丹一丘之貉,也没什么稀奇。”
楚新君便将莫问古来契丹的目的说了。只是莫问古对他说的时候,省略了很多,比如与沈红娘的关系,和耶律思齐的阴谋,因此楚新君说得也只是一星半点。
林于秋奇道:“飞鹰堂?怎地我从没听说过。”龙于渊道:“飞鹰堂乃是契丹高手云集之地,那堂主耶律思齐号称契丹第一高手,倒是不可小觑。”这时却见彭断从门外回来,众人问道:“你去哪了?”
彭断神色慌张,说道:“圣手门有难!”龙于渊等一惊,齐声道:“怎么回事?”彭断将手中信给众人看了,正是圣手门掌门苏起云写得信,内容正是说道圣手门有难,要彭断速回。
龙于渊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回国?”李从厚皱眉道:“只怕现在还不能。”龙于渊道:“那这样吧!我和彭断先回去了,新君你留下来保护王爷,于秋你也……”
林于秋道:“我从没去过圣手门,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吧。”龙于渊点点头,道:“苏掌门与我交情不错,圣手门有难,我不能不理,我们这就去了,王爷,新君,保重!”
当下三人出了门,纵马驰骋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