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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惊魂客栈
书名：楚歌 作者：释倪迭 更新时间：2017-01-23 09:09 字数：9762
一连两日,李紫嫣喝了华胜祖配制的药,已经不似先前那么虚弱,加之她内功本有火候,两天已经恢复得神采如昔。而华胜祖这两日却都没有回来,楚新君问起,子归只说是去圣手门,具体的他也不知道。
楚新君曾听得只言片语,苏起云的一位朋友似乎也中了剧毒,因此华胜祖一直待在圣手门不回,想必是为了那位朋友解毒。楚新君心下奇怪:“以华胜祖盖世的医术,还有他解不了的毒吗?”
其实他却不知,华胜祖绰号是“太湖医仙”,医术通神固然不假,但只是针对诊治病症,于解毒一道反不如“百草仙”仇一药在行。华胜祖给李紫嫣金针逼毒的法子还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出的冒险方法。倘若仇一药在此,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毒解了。
楚新君对李紫嫣说了刘半山陈三省二人如何慷慨豪迈,苏起云如何俊雅风度,李紫嫣早听说圣手门的名号,一直想来结识苏起云,苦于没有门道,正巧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认识一番。苏起云的朋友有难,二人自当想要前去看看,能帮忙就尽力帮一把。
这一日二人换了装束,用完早饭便一同前往圣手门。楚新君所带的衣物全是李从厚赐予,李从厚知道他不愿招摇,并没有赐他多么华美的衣服,打扮起来不过是寻常公子哥模样。而李紫嫣则换了江南所产的丝绸衣服,裙裾飘然,身材婀娜,宛然便是水乡里走出的美人。
楚新君不禁赞道:“殿下姿容秀丽,可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李紫嫣笑道:“王爷气宇轩昂,即便是身着乞丐服饰,也让人见之忘俗。”二人相视一笑,不多时便走到了圣手门。
那把门的两个大汉已认得楚新君,见他来到忙说道:“掌门吩咐过了,楚少侠不需通禀即可进入。”说罢躬身让路。李紫嫣笑道:“你不简单啊,苏掌门这等大人物都对你如此尊崇。”
二人穿过院子来到内厅,早有人报与苏起云知晓。苏起云同刘半山陈三省亲自在厅上等候,让楚新君感到意外的是,还有一人竟然是阔别已久的彭断。楚李二人互相见过了礼,楚新君介绍了李紫嫣,苏起云眼睛一亮,笑道:“久仰洛阳龙爪帮的名声,今日却见了龙爪帮的千金,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李紫嫣忙施礼道:“苏掌门乃小女子前辈,万不可对我如此谦礼,可折煞小女子了!”众人分宾落座,李紫嫣道:“彭二哥,好久不见啊,龙大哥去了何处?”苏起云奇道:“怎么,你们认识?”
当下李紫嫣将她如何与彭断龙于渊相识,三人又如何在一起讨教武艺的事情一一说了,听得苏起云啧啧称奇,说道:“怎么这事没听你跟我说过?”这话显然是询问彭断的。
彭断乃苏起云弟子,苏起云虽然性情温和,待人甚厚,但彭断在他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当下起身道:“弟子关心龙大哥安危,无暇顾及他事,望掌门恕罪。”苏起云笑道:“你关心朋友生死,又何罪之有了。”
彭断当下将如何认识楚新君,如何同他跟随李从厚出使契丹,如何挫败契丹高手的事简单说了,听得苏起云连连叫好,赞道:“楚贤侄,想不到你们几人竟还有这么一桩壮举。”
楚新君笑道:“让苏掌门见笑了。”这时突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倒要见识见识是哪位少年英侠让你们这般称赞!”楚新君听这声音清脆中厚,显然是个内功精深的女子所发,心中一凛,苏起云呵呵一笑,说道:“给你二位引见一下,认识认识拙荆。”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妇人走近,这妇人不过三十多岁,鹅蛋脸型,两颊酒窝若隐若现,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女侠英姿。楚新君暗道:“好一位巾帼女英雄!”刘半山陈三省起身行礼,苏起云亦起身,笑道:“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美妇正是苏起云的夫人,“剑绝”白无声的妹妹,白青岚。别看她生得俏丽,但美颜之下,豪情实不输于男子。
白青岚白他一眼,说道:“怎么,只许你们男人结交好汉,不许我们女子认识英雄吗?”苏起云哈哈大笑,说道:“我给你引见,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楚新君,楚少侠。这位是楚少侠的朋友,龙爪帮的千金,李紫嫣姑娘!”白青岚仔细看看二人,笑道:“果然不错,都是少年英雄!”
楚新君李紫嫣施礼道:“晚辈见过白女侠!”二人知道此女虽然看似柔美,但刚强之处连苏起云也得让她三分。苏起云同白青岚成婚已有十余年,恩爱如初,二人常常开些玩笑,苏起云每每让着这位夫人,十余年感情非但不减,反而递增。
白青岚性格要强,最不喜别人叫她“苏夫人”之类的,听到二人叫她“白女侠”心中可真乐开了花,笑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可别把我叫老了。”众人说笑几句,正要坐下,白青岚忽道:“且慢,楚少侠,听我丈夫说,你虽年纪轻轻,但一身武功惊人,若不是陈师弟刘师弟出马,我圣手门险些败在你手下!”
楚新君忙道:“那是小辈不懂事,只因紫嫣她中了毒,而华神医又恰巧在贵派……”白青岚摆手道:“跟我说这个作甚,我都已经知道啦,我也不是向你问罪,否则以我圣手门实力,你焉能坐到现在?”楚新君一想此言非虚,便放了心,静候下文。
白青岚道:“我虽是女流之辈,平时倒也爱耍枪弄棒的,咱们全当朋友之间的切磋,你看如何?”楚新君道:“我怎敢与白女侠动手……”他话未说完,白青岚已然出手,右手来势飘忽,拿向他左肩。
李紫嫣一惊,看向苏起云,却见他对着茶碗吹气,嘴角含笑不语。心道:“白女侠并无恶意,只是试试楚大哥武功。”二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已交换了六七手。
却见白青岚左手拇指中指二指拿向对方手腕,其余三指却翘起,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楚新君心中一凛,自来擒拿手法莫不是五指齐出,单单两指劲力不够,遇上高手的话,瞬息即破。但见白青岚这一手秀雅之中实是蕴含着凌厉杀招。楚新君手腕倏翻,左掌顺着她手往前一带,右掌斜挥,反击对方肩头。
白青岚赞了声好,右手五指半张,迅疾无伦地攻向对方颈部。这一招若是攻实,必能抓住对方颈脖,到时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制得对方无还手之力。楚新君一惊,暗道:“她既无怪罪我之意,何以出招不留情面?”
但见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击,心中暗自愤怒,当即高声说道:“白女侠小心了!”呼的一掌平推而出。白青岚使出这招本是要对方躲避拆招,没成想楚新君竟然不退不让,反而出掌相迎,白青岚以手指对手掌,自然吃亏,当下招式一变,改抓向他手腕。
但楚新君这一掌去势甚快,不等招式用老已然收回,跟着又发三掌。二人交手迅疾无比,虽无大开大合的招式往来,但方寸之间更见功夫。李紫嫣看得心惊,暗道:“我平生所见的擒拿功夫,没有一门能和圣手门的‘采莲手’相比。”
她看白青岚每每出招时,五指均换不同姿势,作莲花形状,因此断定白青岚使的正是圣手门的绝技之一—采莲手。白青岚轻笑收手,赞道:“了不起了不起,果然是后辈英杰!”楚新君也赞道:“白女侠手法迅疾巧妙,晚辈甘拜下风!”
白青岚道:“可否借你手臂一用?”楚新君一怔,伸出右手,白青岚忽然握住他手腕,楚新君正要用力反震,却听她说道:“我没有对你出手之意,不必惊慌。”但见白青岚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楚新君脉门上。
李紫嫣满脸狐疑,楚新君亦是不解,猛然间想到:“当日师父就曾以把脉的方式探我功力深浅,难不成白女侠竟也会这门奇功?”片刻后,白青岚收手笑道:“厉害厉害,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深厚内力,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楚新君一震,正自思考白青岚如何懂得这门功夫,李紫嫣听得白青岚夸赞自己心上人,很是得意,但见楚新君怔怔出神,不禁笑道:“白女侠夸你呢,你想什么呢?”
白青岚笑道:“苏大掌门,以我之见,不出十年,这小兄弟的内力就要超过你啦!”苏起云微笑道:“我自然也盼着贤侄的武功日益精进,我苏起云并不是什么绝顶高人,胜过我的人大有人在,楚贤侄内功深厚,超过我只是时间问题。”
李紫嫣听得心花怒放,她知白青岚当着丈夫的面说这话,显然楚新君内力强劲是不争的事实,而苏起云为武林巨擘,竟然也认为楚新君将来可超过他,心中欢喜,笑道:“楚大哥,你可听见了吗?”
彭断在一旁也恭喜道:“楚老弟,能得掌门一句称赞的人,可不多。”楚新君怔了怔,道:“苏掌门过誉了,我有一事不明。”苏起云道:“何事?”楚新君问道:“请问白女侠刚刚把我脉门,探知我内功虚实的功夫,是从何处学来?”
白青岚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说道:“怎么,除我之外,还有人会吗?”楚新君道:“实不相瞒,家师曾今也显露过这门功夫,只是家师说过,这门功夫是从一位故人那学来,不知白女侠的功夫是……”白青岚惊道:“你师父也会?那他,他……尊师如何称呼?”
楚新君正自踌躇间,苏起云道:“尊师可是姓华,名号天松?”楚新君道:“正是,苏掌门如何得知?”白青岚苏起云相视不语,眼中满是惊讶。白青岚看着他道:“难怪难怪,华大哥的徒弟,难怪武功这么高强。”李紫嫣也道:“原来楚大哥你师父是华天松前辈,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呢!”
楚新君道:“家师不愿向旁人提及他的名字,所以……”白青岚道:“华大哥的‘松针劲风听急雨’这门神功可传授给你了?”楚新君摇头道:“家师已经传了我许多功夫,这门神功是他老人家毕生心血,我不敢贪学。”
苏起云摇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学这门武功而学不到,你是他徒弟,反而不想学他的功夫,真是奇闻了。”刘半山笑道:“楚老弟不学这门功夫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学会了,我和陈师兄可万万不是对手了!”
适才楚新君听得白青岚叫华天松“华大哥”,于是问道:“白女侠可是认识家师?”白青岚笑道:“何止是认识!你可曾听过白无声?”楚新君道:“听师父说起过,这位白前辈剑术通神,绰号‘剑绝’,我有一位朋友便是他的弟子。”
白青岚道:“那你可知我是何人?”楚新君一怔,道:“白女侠是苏掌门的夫人,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女中豪杰。”白青岚微笑不语,李紫嫣忽然道:“我知道了,您是白无声前辈的妹妹!”白青岚笑道:“正是!”
楚新君怔住,李紫嫣道:“昔年华前辈和白前辈以及白女侠和苏掌门,乃是武林赫赫有名的四位高手。苏掌门和白女侠结成夫妻,更是武林的一段佳话,我早就听说白无声前辈曾有一妹妹,嫁给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就是苏掌门了吧!”
苏起云笑道:“英雄可不敢当,比起我那大舅子和华大哥来,我连半个英雄都算不得!”白青岚笑骂道:“口是心非,当今之世论声名势力,你可早就强过我哥哥和华大哥了。”楚新君暗叫惭愧,自己的见识始终不如紫嫣一个姑娘家。
白青岚道:“我跟你师父是旧时,你也不需叫我什么女侠了,叫我一声白姑姑就是。”楚新君道:“白姑姑。”白青岚道:“你师父现在何处,身子可还安好吗?”
楚新君道:“师父老人家身体康健,只是惯于闲云野鹤,连我这做徒弟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白青岚听完脸上一阵怅然,楚新君不明所以,却见苏起云亦是一阵怅然,刘半山等人低头不语。
李紫嫣悄声对楚新君说道:“他们这是想起白无声前辈来了,白无声自二十年前少林寺一战后,从此消失不见,想必连他们也不知道在哪。”苏起云安慰道:“夫人不必感伤,白大哥只是喜欢安静,不喜外人叨扰,这才躲开我们。”白青岚轻轻拭泪,说道:“我们难道是外人吗,他自从少林寺一战,身受重伤,我没能在他身边照顾他,现在,现在终于寻不到他了……”说着拿出手帕轻轻拭泪。
楚新君心道:“少林寺一战,看样子是很有名的一场战役,怎地师父从没跟我说过?”李紫嫣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道:“等回到华神医的家中,我再跟你说说这场战斗。”当下也安慰白青岚道:“白女侠不必担忧,白前辈何等厉害,即便受了些伤,也无大碍,想是白前辈也同华前辈一样,生性淡泊,是以才不见你们。”白青岚叹息道:“但愿如此。”
楚新君道:“彭大哥,龙大哥和于秋不是跟你一起回来了吗,他们现在何处?”彭断面露难色,苏起云道:“你们的事彭断都跟我说了,我也跟你照实说了吧,龙于渊中了毒,目前生死未知。”楚新君惊道:“有这等事?”李紫嫣也道:“龙大哥怎地会中毒,是不是回来的途中跟人交手了?”
苏起云叹道:“我带你们一看便知。”当下苏起云白青岚带着楚新君李紫嫣二人往东厢房走去。彭断跟在其后,刘半山和陈三省自去处理门派中事。
圣手门庭院甚广,足有五进。四人穿过会客厅,走过几处曲折回廊,但见回廊两边尽是假山池沼,草木青翠百花斗艳,时闻鸟语。苏起云推开一间屋子,里面一人说道:“是谁?”楚新君听得一震,这声音很是耳熟,回头看了看李紫嫣,李紫嫣也感疑惑。
二人走进屋中,楚新君叫道:“是你!”那人也惊呼道:“你怎在此处?”眼前白衣男子,腰缠软剑,正是林于秋。林于秋向苏起云白青岚施了礼,叫了声:“白姑姑。”随后又笑道:“紫嫣,你也来了!”李紫嫣报之一笑,苏起云问道:“龙老弟的情况如何?”
林于秋道:“华神医正在替他把脉,情况……”楚新君见他深皱眉头,知道龙于渊情况不妙,忙问道:“龙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于秋恨恨地道:“是耶律思齐,那个契丹飞鹰堂的堂主,是他派人一路追杀我们,致使龙大哥中毒……”
此事当然要从数月前,龙于渊彭断接到苏起云的信说起。
那日彭断接到苏起云千里传信,说圣手门有难,火速赶回。彭断和龙于渊商议之后,决定辞别楚新君李从厚,先一步赶回圣手门,林于秋本想见识苏起云和圣手门的英雄,当下也要求一起。
于是三人连夜出发,买了三匹快马,不眠不休,终于在第二日下午走出契丹地界,来到河北。过了长城关隘,三人精力虽佳,但马儿终究是累了,当下找了间客店,要些酒水饭菜,也让马儿歇歇。
三人随即叫了些酒菜,正吃间,忽听得门外吱吱呀呀响起了二胡声。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满腔热血报君恩,遍洒秦帝咸阳宫。可恨舞阳庸才,枉死一对冤魂……”二胡声凄苦,歌声悲壮,林于秋听得一怔,说道:“这老者唱的应当是昔年荆轲刺秦的事。”
龙于渊说道:“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这老者的二胡技艺虽不佳,但歌声悲壮豪迈,倒似当年易水边高渐离送别荆轲时的情景。”说完“咦”了一声,彭断问道:“怎么?”
歌声渐渐逼近,一个佝偻老者走进了店内。随后一个伙计说道:“老人家,这么寒冷的天气还出来卖艺吗?”他看那老者衣衫褴褛,头发苍白,且点点污渍,只道他是卖艺赚钱的。
老者收起二胡,凄然笑道:“再冷的天也得吃饭不是,还请小二哥行行好,老儿给你奏一曲,你赏我几个热饽饽吃。”店小二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同为乱世人,还说这些干嘛,老人家进来便是,我拿几个热馒头给你。”老者听完连连称谢,走进店内,捡了个拐坐下,不偏不倚,正坐在龙于渊等人的背后。
那掌柜的看他可怜,便道:“给他两馒头,一壶热茶,外加一碟肉片。”龙于渊等人听得暗暗称赞,林于秋道:“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小店,能有肉吃已算不错,这掌柜的出手好大方,竟然赏他一碟肉片。”
龙于渊道:“燕赵豪杰多仁义,可见古人之风并未失传。这掌柜小二可好样的!”彭断却悄声道:“龙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老者的二胡。”林于秋看了看,说道:“怎么,不就是一柄破旧的二胡吗?”龙于渊皱眉道:“你瞧那二胡的柄端,斜伸出了一截,宛如剑柄形状,这老者走路虽然摇摇晃晃,极力掩饰,但仍可以看出他是个高手。”
林于秋奇道:“那他苦心装扮却是为何?”饶是龙于渊久经江湖,却也猜不透这老者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只说道:“我们快吃,吃完便走,不要多生事端!”
这时小二已将馒头肉片端来给了老者,说道:“老人家,慢慢吃,不够还有。”老汉起身谢过,开始大嚼大咽。过不多时,门外一声马嘶,随后一个大汉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捡了张桌子坐下,喝道:“小二,给我上酒来,切二斤牛肉,快点快点!”
小二笑着跑过来,说道:“客官敢情是赶路,这样急?”那大汉捶桌怒道:“赶不赶路干你甚事,快快上菜来!”林于秋低声道:“这汉子好没礼数。”龙于渊冷笑道:“你有没有看到他坐的位子?”
彭断冷冷地道:“坐在那老者旁边。”林于秋怔道:“这有什么奇怪吗?”龙于渊道:“多留神,只怕这客店的人不那么简单。”林于秋知龙于渊阅历丰富,当下默不作声,凝神以待场中变化,只要稍有异动,便拔出剑来。
片刻后小二端菜过来,放在大汉桌上。那大汉竟不用筷子,抓起牛肉便吃,提起酒壶便喝。这时打门外走进一个书生,说道:“小二哥,来半斤酒。”小二应声笑道:“客官不吃点菜吗?”
那书生道:“先喝些酒暖暖身子再说。”那大汉见书生娘里娘气,便讥刺他道:“半斤酒够把一娘们灌醉了!”那书生脸色一红,怒道:“那汉子,说谁呢?”汉子嘿嘿一笑,喝了口酒,说道:“谁他妈接茬儿我说谁。”
书生喝道:“好啊,看不起小爷,怎么着,比酒量是不是,来来来,我俩比一比!”说着走到大汉面前坐下,说道:“你能喝多少,小爷陪你多少!”大汉哈哈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来!”
林于秋暗暗好笑,说道:“龙大哥,你们看那二人谁能赢?”龙于渊道:“谁赢我不管,他二人已经坐在我们身边了,小心些!”这时蹲在地下的老汉忽然起身,走到林于秋面前,说道:“小相公,赏口水喝吧。”龙于渊彭断端坐不动,林于秋见那老汉一连皱着,佝偻褴褛甚是可怜,便道:“老丈太客气,这壶茶您拿去就是。”
老汉笑道:“多谢小相公,好人必有好报,但愿小相公一生平安!”说着伸手去接林于秋手中茶壶。却听彭断喝道:“小心!”话音方落,龙于渊呼的一掌拍出。那老汉提气倒纵,一声冷笑,拔出藏在二胡中的剑,右手一带,朝着林于秋直刺过去。
林于秋被眼前的突如其来的情景弄得一怔,但他武功毕竟不弱,反应迅速,他与老汉相距甚近,来不及抽剑,当下抓起茶壶砸向对方。彭断大喝一声,掀起桌子朝着一旁的大汉和书生砸去。
那书生冷笑道:“我们不去找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了。”二人一起跳开,大汉踢出一脚,将桌子踢得粉碎,彭断双手如电,拿住对方小腿,运起内劲要将他腿折断。
要知圣手门的断金手厉害之处可以肉掌断金银,更何况人腿?但那汉子低喝一声,将腿一缩一弯,竟然卸去了彭断的力道,同时一记侧踢,一连三脚将彭断踢退。
那边林于秋已和老汉斗在一处,但见青光一闪,林于秋手中多了柄矫如灵蛇的软剑,正是“绕指柔”。只见林于秋剑锋一转,剑身竟然弯曲,剑尖直射向老汉肩头。
龙于渊在这时也已出手,却不是向老汉和书生,而是奔向一旁的掌柜小二。他自进店时已经留心,这个掌柜小二乃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因此当老汉拔剑袭击的时候,龙于渊已然跃出,半空中连发三掌,均是拍向店中掌柜。
那掌柜见对方来势汹涌,当即躲进柜台下。龙于渊三掌拍空,直打得柜台后面酒坛木牌粉碎一地,但身子也落了下来。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柜台下突然碎裂,掌柜手持双斧滚出,迎着龙于渊的双脚砍去。同时间小二拔出单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罩下。
这店中原来的掌柜早已被杀,五人乃是耶律思齐所派出劫杀他们的。耶律思齐素知“潜龙勿用”龙于渊的威名,若给他赶回圣手门,圣手门凭空多出一个高手。彭断是苏起云亲传弟子,武功自然不弱,至于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林于秋,耶律思齐也早打听到他是白无声的弟子,因此派出飞鹰堂五位高手在半路截击。
龙于渊见对方双斧斩来,不退不让,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瞬间钉在地下,又足弹起,踢中掌柜手腕,掌柜斧头一偏,小二单刀又至,龙于渊斜身一让,左手往他胸口拍出。
那小二武功也颇为了得,单刀反圈,身子急退,避开了龙于渊断骨碎脏的一掌。掌柜一击不中连砍六斧,但听得斧声呼呼,周围似起了道道旋风,将龙于渊包围在内。
彭断一人独斗书生与大汉,林于秋与老者战得正紧,霎时间,满屋刀光剑影,拳掌风声。林于秋被老者突然袭击弄得措手不及,起初十余招全落下风,但见那老者一柄薄剑轻灵迅疾,招式辛辣,招招不离对方要穴。
但林于秋毕竟是白无声亲传弟子,十余招过后,林于秋缓过神来,剑光陡升反扑过去,但见林于秋剑走轻捷,绕指柔在内力的激荡下,忽而软如长鞭,忽而硬如金杵。缠、刺、劈、撩、横、封六字诀,乃是绕指柔剑法的精义。
在林于秋施展下,端的厉害无比。老者的剑本薄,剑势迅疾,但遇上了林于秋的绕指柔,却始终如灵猴困于囚笼,施展不开。过得十余招,老者大喝一声,长剑反撩,疾刺对方手腕。
林于秋右臂运力,但见绕指柔竟然弯出弧度,接着便如灵莽缠树一般将对方的剑缠住,老者奋起平生之力,竟然抽不出剑,只听得“嗞嗞”之声,老者一柄薄剑在绕指柔缠绕下,迸发出点点火花,但绕指柔却是越缠越紧,林于秋右臂加劲,本以为可以将对方的剑缠断,不料那老者也甚是了得,二人顿时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老者默运玄功,以内力灌注剑身,只见剑身连震三下,就要挣脱绕指柔的束缚。林于秋的内力只不过稍胜老者,倘若他再运内力将老者的剑缠住,那还是僵局,是以他在老者运劲之时突然撤剑,老者一个措手不及,剑竟然被自己的内力震飞,林于秋趁势抢进,一招“举火燎天”自下而上削去。
老者大惊,忙向后退去,但林于秋剑招太快,只听“嗤”的一声,老者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林于秋剑锋一转,一招“大浪拍岸”,剑身弯下,往对方膝盖击去。老者斜里一闪,踢出三脚,林于秋侧面避开。
却见那老者一个翻滚,接下已掉的长剑,连滚三下,滚到林于秋面前,剑光突起,却是地趟法攻他下盘。这时突听得彭断一声闷哼,似已受伤。龙于渊林于秋同时惊醒:必须赶快冲出去!
彭断虽然得了苏起云的亲传,但毕竟功力尚浅,圣手门的诸般武功只学了“断金手”和“摘星手”。而恰巧书生与大汉的武功一刚一柔,阴阳互补,威力无双,彭断与之对拆了数十招,渐渐处于下风。
而龙于渊与掌柜小二的战局也自僵持。掌柜的一双板斧使得呼呼作响,全走刚猛路子,小二的一柄单刀神出鬼没,龙于渊一边应付掌柜开山裂石的双斧,一边还得提防小二突然的致命一刀。这样一来武功不免打了个折扣,与二人战平。
林于秋见局势不利,当即施展出“绕指柔剑法”中凌厉杀招,只见剑光忽隐忽现,剑身忽弯忽直,弯时如鬼似魅,直时如雷神击鼓。那老者的剑术本也算高,但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剑,这样奇怪的剑法,越打越是心惊,对方的剑中竟然隐隐含有鞭法,乍起倏落。
又过了七招,老者已是左支右绌,只听林于秋喝一声:“撒手!”随后老者一声惨叫,却是被林于秋一剑刺伤了手腕,当啷一声,剑掉在了地上。林于秋抬脚一踢,那柄剑飞射向书生。
书生听得背后风声有异,忙一低腰,却剑那柄剑余势不衰往大汉射去。大汉吃了一惊,迎面而来的剑不好避让,只得向后疾退三步,以双手硬生生夹住来剑。
林于秋赞道:“好功夫!”大汉手臂阵阵发麻,一时竟然攻不出招来。这一来彭断之危稍减。林于秋一剑刺穿老者双腿,使他失去行动能力,当即剑锋一转,斜刺向书生。彭断得了帮手,精神为之一振,虎吼一声,扑向对面的大汉。
那大汉与书生的武功本是刚柔互济,这时二人分开,变成一对一,林于秋的“绕指柔剑法”古怪之极,杀得书生措手不及,连遇险招。彭断展开浑身解数与大汉相拼,大汉的武功走刚猛一路,彭断的“断金手”却是要运用巧劲,二人一正一反,斗了个不相上下。
书生面对林于秋的剑术束手无策,只得来回闪避,但林于秋的一柄软剑却似长了眼睛,不论书生怎么闪躲,剑锋始终不离他要害。其实林于秋的剑法尚未达到白无声的境界,若是白无声出手,这书生岂能一而再再而三闪过?
正斗间,图听得龙于渊痛哼一声,二人心中一惊,齐齐望向龙于渊。但就这分心之际,书生和大汉立马反攻,林于秋彭断再次陷入苦战。
龙于渊与掌柜小二拼斗,若论内力,二人加起来方比得上龙于渊。但那掌柜双斧始终霸道凌厉,密不透风,且小二的单刀来去无踪,龙于渊心中大怒,知道对方既然与自己为敌,肯定不止这几人,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
当即大喝一声,好似凭空起了一声炸雷,直震得掌柜小二双耳嗡嗡作响。二人一愣,却见龙于渊招式突变,从开始的紧守门户,缓招慢进而变得沉雄迅疾。龙于渊一掌抵出,正撞在掌柜手臂,掌柜一声痛哼,身子晃了几晃。龙于渊见这一掌竟没能将他臂骨打折,也颇感讶异。
随后一掌雷霆万钧般拍向小二。小二大惊,待要举刀相迎已然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饶是店小二武功高强,这一掌也打得他气息滞涩,头晕目眩。
龙于渊趁势抢进,呼呼呼一连三掌,将掌柜逼退三步,小二长啸一声,单刀划出一道银虹,斩向对方腰间。龙于渊此时已将“潜龙劲”运至第二层“兴风吐浪”,但听掌风呼呼,只见拳影重重,周围一丈内被龙于渊的掌力所包围。
掌柜小二苦力支撑了数十招,只听“喀喇”一声,掌柜肋骨断了三根,吐血倒地,小二借掌力上翻,几个踉跄方才稳住身形。龙于渊正要去支援彭断,刚跨出一步,却听脑后风起,知道是对方发来暗器,当即侧头避过,却剑三点寒芒刺来,正是小二所发。
龙于渊立正身形,单掌一圈,以掌风将三枚绣花针震开。却不料那绣花针的尾部挂了一个小包,龙于渊掌风震开绣花针后,小包里的毒粉也被震散,龙于渊暗叫不好,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掌柜咬牙挺起双斧再次攻来。
这毒药甚是厉害,龙于渊只吸入了一些,渐感四肢无力,腿脚虚浮,对方双斧不依不饶连连砍剁,若非龙于渊功力深厚,早被剁成了肉泥。小二瞅准机会,一刀直插入龙于渊后背,龙于渊一声大叫,奋起神威一掌拍下,小二躲之不及,脑袋登时拍碎,脑浆迸裂。
龙于渊本就摇摇晃晃,此时后背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武功更是大打折扣,不过数招间,已被掌柜砍中三斧,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三斧足可将他砍成三截。龙于渊躲过数招后,只觉得后背麻痒难耐,知道小二刀上有毒,这一下更是心惊,一个不小心,被掌柜一脚踢翻在地。
林于秋一剑逼退书生后,奔向龙于渊,半空中刺出三剑,只听“叮叮”两声,掌柜的双斧被砸中,拿捏不准掉在地上,肩头也中了一剑。林于秋怒吼一声,剑招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掌柜眼花缭乱之际,已身中七剑,登时倒地。
彭断那边却还在与大汉苦战,林于秋扶起龙于渊,忙问道:“龙大哥,怎样?”龙于渊苦笑道:“我中了毒,又受了许多外伤,怕是……你们赶快走,他们定有追兵,你们快回圣手门……”
林于秋扶着他道:“我带你杀出去!”彭断见龙于渊受伤空自焦急,这是大汉跳将过来,与书生合斗彭断。一旁受伤的老者拼命站起,一把抱住彭断,死死按在身底,彭断大惊,连连挥拳,老者虽然受伤,闪躲倒快,彭断一连几拳都被他躲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