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胖子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邹总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俩的交情不该有这种误会啊。我想马丽也肯定跟你们说了,我对你们的水平,那是充分信任的,也是充分肯定的,啊,但是,我需要表达的东西,和你们给的方案之间,始终还是差了一点。”
邹宛之觉得自己快变身为一只恶狼,眼前的瞿胖子顶着一颗肥硕的猪头,自己恨不得把这个死胖子一口吞下去,为设计界除害。
邹宛之换个问法:“这样吧瞿总,我们业内呢,有一个比较传统但是很有用的方法,来帮助游移不定的客户,去选定自己喜欢的风格。就是现在,我把这些稿子一个一个摊开来,里面哪一个,就你自己来说,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邹宛之把所有稿子一排排整齐地摊在会客桌上,一摊手对瞿胖子说:“您现在来选定一种,风格你最喜欢的,然后我们就在那一稿的基础上调整到您满意为止。”
瞿胖子拿眼睛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最后指定了邹宛之定性为“豪华”的那款:“那一种,最打眼。”
然后瞿胖子又皱皱眉:“边要是黄的就好了。”
邹宛之一拍手,说:“好了,就这种,包装的边改黄色,或者是金色?”
瞿胖子又想了想:“金色的吧,大气。”
邹宛之对马丽一挥手:“你看,还是瞿总爽快,做事就是果断。我们马丽今天就在这儿改,给包装镶个金边,一直镶到您满意为止。”
马丽立刻坐到桌子前面开始改图。
邹宛之在旁边做陪,一再帮助确认瞿胖子的意见。
瞿胖子站在邹宛之旁边,开始心猿意马的呼吸邹宛之散发出的香水味,反复复习自己初次见到她的情形。
出租车司机从来没见过林岭这样的年轻人。
开出租车开了这么些年,按理啥人没见过?
一般失意的或者伤心的,也就找个车乱转几圈,然后找个地方哭去了。
有时候也在车里哭。
哭完了没事儿人一样的下车。
但是林岭也不像个失意的,他头靠着车窗,只让司机带着他满大街小巷跑。
他看着外头的景色,眼神越来越深沉,或者说越来越深情。
不对劲。
更重要的是,林岭上车时候甩给他的200块,早就烧完了。
比起林岭是不是正常,这位司机师傅还更担心这位怪怪的,沉默的客户,有没有钱付完打车钱。
司机师傅清清嗓子,关了音乐。
车里头的音乐已经放到“铁门啊铁窗铁锁链”了。
司机师傅最爱的曲子,迟志强,二十年前小镇青年心目中的天王,承载着司机师傅的青春回忆。
在他们那代人心里,也就比后来的任贤齐地位稍低。
司机师傅关音乐的时候,还有点儿恋恋不舍,手上稍微迟疑了一下。
司机师傅又清清嗓子:“咳咳,小伙子,我们这转了大半天儿了,早过了换班时间了。您想好了去哪儿没?”
林岭头靠着窗,正伤春悲秋呢。
他把从认识林宛之以来俩人交往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嚼了又嚼。
最后发现俩人实在谈不上什么“交往”。
认真算起来,俩人见过面的次数一只手都填不满。
也就是微信交流的多点,造成了俩人很熟的假象,蒙蔽了林岭年轻的心。
林岭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一会儿怨恨自己做事情不成熟,沉不住气,把自己架上了;一会儿又觉得都是邹宛之这个老油条的错。自己年轻不懂事,邹宛之不知道小男孩不能撩?
师傅打断他的时候,他正想到“不如回去吧,算了”这个阶段。
林岭有气无力地让他送自己回酒店,准备收拾了包袱就回去。
所有的爱情故事,都会出现一个老梗。
就是男女主角满心想遇见的时候总是错过,等到下决心一拍两散的时候却又老是遇到。
林岭就是在收拾了心情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看见了正吃饭的邹宛之。
邹宛之,马丽和瞿朝宗。
吃着热腾腾的火锅。
邹宛之吃得满面红光。
邹宛之本来没打算吃饭,昨晚上被林岭搅合了一下,她今天实在打不起精神。
靠着林涛的咖啡和一股子强打起来的精气神才撑到瞿胖子的公司,等马丽调整完方案,她已经精疲力竭,加上瞿胖子有意无意总用胳膊碰她胳膊,瞿胖子身上的古龙水香味传过来,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个乌烟瘴气的罩子给笼住了。
动弹不得。
可惜瞿胖子再三挽留,说是自己在某个深山老林的会所,有个长包房,这个会所如何幽静,如何别致,客人如何的有实力。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瞿胖子拉着邹宛之不肯放手,说是自己一腔美意,邹总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语气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邹宛之脑袋嗡嗡响,头重脚轻,脸蛋子发烫。
昨晚上被冷风一吹,还是受了凉了。
邹宛之感叹年纪不饶人。
最后还是各让一步,邹宛之不走,但是也不去会所。马丽想了个这种方案:吃火锅。
马丽是重庆人,白生生的小脸,全凭火锅二十多年的滋养,一天不吃想的慌,逮着机会就要吃。
邹宛之说是不想吃,吃起来也挺开心。
吃得有说有笑的。
林岭看见的就是邹宛之带着下属,和一个男胖子有说有笑的吃火锅。
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邹宛之在吃火锅。
那男的看邹宛之什么眼神,色迷迷的。
还时不时用手去碰邹宛之的手。
邹宛之也不躲,像是没看到。
还是吃得有说有笑的。
没节操!
林岭在车子里咬牙切齿地看着邹宛之,眼神要喷火了。
司机师傅犹豫再三,问道:“年轻人,还走不走?这里不让停车。”
林岭也不答话,死命地搓了两下后槽牙,然后下车摔门就往火锅店走去。
瞿胖子正在给邹宛之夹猪脑,顺便抖个机灵:“你们文化人,用脑多,多吃点猪脑以形补形。”
这个机灵抖得不高明,老套。
邹宛之礼貌性的笑都没有,就一勺子舀起来往嘴里塞。
一抬头就看见林岭站旁边呢。
林岭一身寒气,愤怒地盯着邹宛之。
邹宛之含了口猪脑,有点烫,吞下去不适,吐下来也不是。
就傻不拉几的含着口猪脑望着林岭。
林岭:“你还有心思吃火锅?邹宛之你到底有没有心?”
瞿胖子看林岭来者不善,像是来找邹宛之麻烦的,圆滚滚的身体里陡然生出了几分英雄救美的豪气:“哎,这位先生,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着还要起来把林岭往外推。
林岭一把甩开瞿朝宗,指着瞿朝宗对邹宛之吼:“你跟这样的人出来吃得开开心心的,我就连他都不如吗?”
瞿胖子一看他矛头冲着自己来了,口气还是很明显的瞧不上自己,也生出了几分火,正要站起来理论。
外头传来声音:“这位小伙子,你车费还没结清呢?”
司机师傅从外头跑进来:“我拉了你大半天,一口水也没喝,一趟厕所没上,你不能还让我亏本啊。你付的钱连烧油都不够。”
司机师傅人瘦,肚子不小,中气十足,让林岭闹了个大红脸。
林岭眼神气势不输,盯着邹宛之,从衣兜里掏出钱包,把全部的钞票拿出来递给师傅,准备继续跟邹宛之杠。
师傅拿着钱数了数,又去晃晃胳膊林岭胳膊:“哎,小兄弟,这钱不够啊。”
林岭脸上再也挂不住,邹宛之已经咽了猪脑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瞿胖子则是幸灾乐祸看着林岭。
林岭一掏钱包发现已经空了,又慌忙摸口袋,掏了一圈一无所获。
林岭心里有点慌了:“那个,师傅,能刷卡或者微信转账吗?”
司机师傅一脸不高兴:“感情您没钱啊?没钱您乱晃悠啥啊,我没有微信,我还等着换班呢,你这个小伙子穿得体体面面的怎么做事情一点都不靠谱啊!多耽误事儿啊!”
这时候服务台有服务员大喊:“外头谁的车?刚刚交警开罚单了啊。赶快去挪走。”
师傅一拍大腿:“完了,200块没了。这钱你得给我出。”
林岭狼狈地涨红着脸看着邹宛之,眼睛里都快有水汽了,饶是邹宛之人老皮厚也经不住他这么看。
邹宛之吞吞口水,准备从背后摸出钱包。
好死不死林岭来了一句:“邹宛之,你要对我负责。”
邹宛之手吓得缩回去了:“林岭,你讲话措辞严谨一点,我做什么了就要对你负责?”
林岭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已经丢了大人,也不在乎再拉个把人下水,尤其是拉邹宛之下水:“你拐带青少年,你把我欺骗到这个地方,就不管不顾了,自己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吃火锅,把我扔宾馆一天不吃不喝。是你说以后会对我负责的,你现在把我弄上手了就不管我了,你玩弄纯情少年唔…”
邹宛之一把捂住林岭的嘴,恶狠狠地说道:“说什么呢你,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