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简洁、明亮,卧室中仅一只被雪白床罩铺着单人席梦思。余海怎么也没想到,在魏林华这套宽敞的三房一厅寓所里,居然只往着她孤身一人。这位年过四十的女社长究竟是独身,还是家人均在外地?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场景,余海没像以往那样,进门便非要设法探究个结果。此刻,他一落座便将话题触到侦破工作的一个重大现场线索——紫色时装上。
他将情况详尽说了—遍。
“什么,紫色时装?!”魏林华闻言后,瞪着那双如豆的细眼,大惑不解地望定余海。”上班好像没见人穿过。下班嘛,这就不得而知喽。”她摊开双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她的回答,余海早在意料之中。而大肆追查紫色时装,这只是他的策略而已。但为了引起这位女社长的重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继续追问下去:“这样的服装比较显眼,请您仔细回忆一下:也许在你们社里的会议甚或举办的舞会上有人穿过?”
“唔……没有这个印象。”魏林华想了想,沉思着说,“我们社里中年女性较多,而且服饰也比较朴实,再则穿上那种衣服上班怎么方便?!又不是搞时装表演!至于舞会嘛,社里倒是办过几次,不过我从没去跳过。嗯,是不会跳,倒不是反对。有时也象征性地去看一下……”
“那么,外来的人呢?”余海一副深究的神气,“比如李健来社找他的客人们中,是否有谁穿过这种衣服呢?”
“没有。”魏林华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直率地告诉余海。“尽管我也是位女性,对服装可从不讲究。哎,您见了这穿着就不用再说喽。”她苦笑着指了指自身那套半截深色的老式睡衣,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从不注意人家的穿着和打扮。何况,我跟李健不在同一层楼办公,他的客人也很少见。即使见了,也都是一晃而过,也没注意别人穿什么。”
“唔……”余海听得频频点头,却不由得掏出支香烟,皱眉点上了。
“这衣服,对破案工作很重要吗?”魏林华忙关切询问。她是分管政工、人事工作的副社长,尽快协助公安机关侦破这起凶杀大案,是她份内的工作。
“当然重要!”余海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刚才我不说过吗,这涉及到现场的某些关键问题。”
“那么……您多找一些李健周围的同志了解、了解,或许他们见过,也还有点印象。”魏林华沉思着提醒余海,“同时,不妨多找男同胞了解。因为恰恰相反,往往是男人们对女性服装、穿着更注意,印象也更深。”
“对!不错!”余海展眉一笑,深有同感地说,“平时上街我就多看女同胞哟!异性相吸嘛,也许这是一种人的天性吧。”
“特别多去找找那些年轻编辑们问问。”魏林华轻吁口气,继续向余海建议着。
“关于他的桃色新闻,怎么一下子传得这么凶呢?”余海在一只权当烟缸使用的小瓷碟上磕了磕烟灰,又猛地换了个话题问道,“可是,谁也说不出一个具体对象来,只反映不断地见他换了各种女性在公园、舞厅出现,而又都是偶然被本社或外面的熟人撞上了。这究竟能说明他确是位情场老手吗?”
“我看,对这些情况,您最好一分为二去听取。”魏林华叹口气,望定余海说。“一方面很可能平时他太善于伪装,给一部分人留下了正人君子的形象;另一方面嘛……我认为,这无非还是那些他的反对者们为了弄臭弄垮他的手段而已……”
“咦,人都死了,也就不再存在他当社长的问题了啰。这么做,还有什么必要呢?”余海有些大惑不解地看了看魏林华,“这风声若在他死前传出来,倒还可以这么解释过去。可现在……”
“这个问题很微妙哟……”魏林华插断余海的话,满腹心事地接过话题解释道:“也足见某些人的用心良苦。您不知道,在某些人的心目中,都将我和他一道被当成是老社长的心腹代理人。他这一死,我成了马前卒。那些人心想臭臭他,对老社长可能会有点威胁作用。最终,使他放弃自己的推荐人选。其实,当不当这个社长,对我来说,早就无所谓喽。”说完,魏林华又深深地叹口气,露出副心灰意冷的神情。
“女干部五十五岁才退休嘛。像您这个年龄,还可以好好大干几年,才考虑安享天伦之乐啊。”余海笑着应对。
“退休?!天伦之乐?!”魏林华居然又续叹了口气,几乎是用一种悲哀的腔调答道。“我爱人比我大,早几年前就去世了。我又没……没生孩子,眼下就孤家寡人一个。唉,享啥子天伦之乐呢。”
“哦,真没想到……”余海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怎么安慰这位已陷进伤感之中的女社长。“您总还有些亲人吧?”他试探中带着缕关切地问。
“亲人当然有哇,要不真成了孤鬼一个。”魏林华叹息着,告诉余海道,“有个亲哥哥在本市工作。他那个宝贝儿子还不错,隔三差五地来看看我这姑妈。”
“侄儿,侄儿嘛,也可当半个儿子。”余海竭力想将魏林华从某种伤感中尽快解脱出来。“能常来看看,还算可以喽。”
“可不,这小子还真疼我呢。”魏林华说起侄儿,顿浮上慈母般的神情,对余海拉家常似地数落着,“不过眼下的年轻人跟我们这一辈人可大不一样,他们野心大着哩。近几年,他热衷于做生意,.最近又迷上了摄影。好长时间没来看我,弄得我还真惦着他呢……”
这新发现令余海顿有点意外的激动。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惊异之余,他又冷静地在心底反诘自己。
魏林华从余海的四方大脸上捕提到了一丝异常,忙敏感地问道:“您好像认他们?”
余海率直点头:“他们就是本案报案人……”
魏林华插话惊呼:“天啦,这两个小家伙可不吓坏喽!”她心疼得脸色都变了,仿佛自己在顷刻间目击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似的。
余海露出丝狐疑发问他们平时见过李健没有?嗯,就是说,认识吗?”
魏林华连连摇头:“没有。因为他们一般只到家里来看我,而我跟老李每天能在社里见上。工作上的事嘛,都在那儿商量,用不着来家找我,何况他跟夫人住在‘高知楼’,平时很少走动。”
摄影、生意、还有姑妈的儿子,这理所当然地也姓魏……余海不由心中格登一动,忙问道那么,侄儿忙着,侄媳也会常来看看吧?” 他有所联想地瞪眼望定魏林华的长脸,等着她的答案。
“唉!别提喽……”魏林华摆了摆手,“有个对象谈了快两年,可还在搞爱情马拉松,至今不见他们结婚呢。”说着,她慢腾腾地起身从房内取出帧相框,递给余海道。“你看,人还挺般配……”
余海似有所预感地接过照片一看,果然,照片上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竟是本案那对男女报案人!
真没想到,魏明坤是魏林华的内侄。他与汪蕾一道,和出版社还有着无形的瓜葛!
“哦……”余海沉吟未语,在心底里突然对两位报案人发生了某种说不清楚的强烈兴趣!
片刻的沉默之中,魏林华好几次不安地抬眼看了看余海,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了。
余海发现了这目光,忙宽慰对方别担心!吓不坏的,毕竟是年轻人嘛。哎,您侄儿是跟父母亲住家里,还是自个儿住单位呢?”他话锋陡转,巧妙地探询起魏明坤的情况来。“您能肯定他从没见过李健的面吗?”
魏林华又数落开来:“我哥哥就是原来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离休后,家里房子还宽着哩。可明坤不愿住家里,非要自己在外弄了个一室一厅住着。说是要自立,免得一辈子依靠父母。我哥嫂也只好由着他喽。好在小汪也随便,都听明仔的。”
余海看看腕表,决定提前告辞。意外的巧合使他将侦破工作又拉回到了起点——他要重新调查报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