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坤的彩扩小店设在闹市区的中心大马路旁边。门面不大,总共不过六、七个平方米左右。当余海走到店前时,恰好魏明坤正在店内跟熟人聊天。他雇来的一位约摸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也闲着,手里捧者本杂志在消遣。
余海悄然站定,静静地打量着小店。
魏明坤聊天中无意抬眼看见了他,懒洋洋地打开了招呼:“嗬!余大队长,有空出来溜大街?”
余海笑着摇摇头,又在原地叹了口气答道:“溜大街的福份暂时与我无缘啰。路过这儿,找您聊聊天……”
魏明坤愕然扬眉:“找我聊天?!看来真倒霉,报什么鬼案,都将自己卷进去啰。”
余海大踏步进了店内,忙婉言解释:“聊的内容也多种多样嘛,干嘛非要跟破案连在一起呢?”
魏明坤不冷不热地拉开了一张折叠椅,“坐吧——”
由于余海的到来,使本来狭窄的小店愈显拥挤,魏明坤的那位人见状,忙识趣地立即告辞走了。
“来,抽烟——”魏明坤掏出包“三五”牌香烟,递一支给余海,自己叼支在嘴角,又“叭”地一下将风扇调到了最大档,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来客,拉开了一副闲聊的架势。
一看对方这种“舍命陪君子”的神情,余海倒在心里犯开了愁。他想了想,绕着大圈子发问:“这么清淡的生意,能赚几个钱呢?有着这繁华地段的门面,您不如像别人那样,做服装或百货生意嘛?”
“赚钱?”魏明坤叼着香烟,古怪地笑了笑,说:“光赚钱有什么意思!早几年做生意好歹也赚了几个,不过都是你骗我,我坑你的把戏。不如趁现在兜里还满着,学点真本事,到时候还可找个好‘饭碗’。”
对方惊人的坦率使余海颇感意外:“你原来干什么?”他试探着发问,“眼下是留职停薪吧?”
“印刷厂的排字工人,”魏明坤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儿说,“一开放就出来做生意,好几年喽……”
“印刷厂……”余海若有所思地怔了片刻,又随即探问:“是市委机关印刷厂?”他想,魏明坤的父亲是前任的市委宣传部长,也许他的公子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市委机关吧。
谁知魏明坤却摇了摇头,告诉余海是:“出版局的新华印刷厂。参加工作便分在那儿,一直没挪窝呢。”
出版局的下属印刷广,跟他的姑妈魏林华同在一个系统。照理,他完全有可能认识李健。不过,作为一名排字工人,与大主编打交道的机会也几乎没有吧……余海想到这些,便陡地转了话锋,直截了当地问道:“哦,跟你姑妈在一个系统?
“我姑妈?!”魏明坤怔了怔,瞪着眼睛问余海:“你认识她?”
“死者是他们社里的一位主编。”余海很高兴,总算将话题在对方的不知不觉中绕到了破案工作上了。
“他们社里的?!真没想到……”魏明坤惊讶得将嘴张成了一个“O”型。
余海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在心里暗暗分析对方惊讶之态的真伪:“您当初没近前细看?”
“哦,不,不,他们出版社的人我全不认识。何况;……”魏明坤好像还没从惊愕中解脱出来,他结结巴巴地答道。“当时天暗了,着不清楚,我吓都吓得要死,哪里还敢近前细看呢?”
“小汪呢?”余海突然何,“您那位女朋友认识出版社的人吗?”
“她虽然一直在印刷厂工作,可也没踉社里人打过交道吧?”魏明坤说得毫无把握,居然用问号来回答余海的询问。
当初在对报案人的筒单调査中,余海只知道汪蕾是印刷厂的工人,可没想到她与魏明坤一道都同在出版系统下属的印刷厂。这个意外的发现使他顿时振作起来。“汪蕾跟你一样,也一直在印刷厂工作吗?”他颇感兴趣地发问。
“嗯。”魏明坤大大咧地点头应了一句,又继续掏烟接火。
“那么,她认识出版社的其他任何人吗?”余海耐心地追问。
“没听说过。”魏明坤信口答着,突然间有所警惕地望定余海,有几分不满地反问:“打听她干什么?这案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哦,顺便问问。”余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想你们谈了几年的恋爱,你姑妈又是出版社的领导,断不了在她家会认识一些她的同事。”
“唉!”魏明坤神情顿显松弛,居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我姑妈性格比较孤僻,工作上的事一般都在社里处理,家里来客不太多。再加之我跟小汪虽然谈了好几年,带她去姑妈家走动,还是最近的事呢。”
“为什么呢?”余海大惑不解,“你姑妈无儿无女,听口气,还很疼你呢。你为什么不带女朋友去看她呢?”
“你这位刑侦队长,什么都喜欢打听!”魏明坤淡淡地说,“我谈了好几年,可人家却老没正式表态,别说是我姑妈家就连我父母那儿,她还是最近才去登门呢。”
“那么,她家呢?”余海问,“你常去吗?”
“能不去吗?!”魏明坤笑笑说,“眼下是姑娘们摆谱儿的世道嘛。要不是她家支持,我们俩兴许还谈崩了呢。不过,最近倒不错,一定下要结婚,她反而三天两头朝我这儿跑啰。”
余海看看表,站起来,故意伸了个懶腰,朝魏明坤笑笑,提醒他:“没事,多去看看你姑妈。一个人,也太孤单。”
魏明坤深有同感地点头应道:“是的,姑妈平时也常想着我。这回要听说是我们发现现场去报的案,准会吓她一跳,说不定会心疼好几天呢。”
“当初,确实是小汪要去照相的吗?”余海带着某种联想问,“我是说,去西郊那儿照相。”
“不是她心血来潮非要去那儿,我们还不至于碰上这倒霉事呢。”魏明坤带着几分不满地嘀咕着。“而且还一定要在那热得人死的下午去……”
“唔……”余海的联想愈来愈丰富了,为了不让魏明坤觉察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他立即递上支烟给他,趁对方接火的当儿,他匆忙说道:“天太热,口渴得难受,我买饮料去——”
魏明坤将烟接上火,正要吩咐那闲的无事的女店员去买,抬头一看余海早大踏步出了店门。他盯着那悠然自得的背影怔了片刻,眉峰渐渐锁紧了。
汪蕾为啥非要在那么个炎热的下午去西郊拍照?她在与出版社有业务联系的同一系统印刷厂工作,果真不认识李健吗?给李健常挂电话,自称是在印刷厂工作的年轻女性会不会是她?而且,作为魏明坤的恋爱对象,竟在长时间之中拒绝去见他的父母甚至姑妈。这些都太反常!对!还有他们发现现场时的那一切,几乎也充满了蹊跷。当时因天黑,魏明坤提着手电在前引路,汪蕾小心翼翼地紧跟其后。当魏明坤发现尸体立即惊呼一声后,据魏明坤和她本人承认:是吓得连滚带爬地跌下山去。可在报案时,她居然绘声绘色地说出了当时目击到的尸体惨状——还包括胸前的血迹!这可能吗?拍照、去现场窥察、报案……这一切都是在汪蕾的主动下所产生的行动线……此刻,一切陡然而起的疑窦和设想都纷至沓来地涌上余海心头,他悠悠地步行在人如潮涌的街旁,尽快地清理着自己的思绪。一刻钟后,当他捧着三听橙汁饮料回到小店时,他的思路已经清晰而明朗了。
“您是客人,不能让您掏钱——”真怪,魏明坤一反刚才不冷不热的漠然之态。当余海将饮料分送到各人面前时,他立即将两张拾元币塞进了余海兜内。
余海将钞票递还对方下回您请吧!”他笑着说;“您是我们热心的报案人,其实应该我请啊。”他用一副无所谓的说笑之态望定魏明坤,等着他的反映。
“唉!”对方果然一声长叹,暗蹙着眉尖说,“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他没往下说了,只捏着两张钞票发呆。
“还不如不去报案。是吧?”余海立即替他接了下文。
“哦……”魏明坤一愣,随即忙强笑着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他尴尬地扬腕看看手表,有几分窘迫地说道。“余队长……对不起!我约了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一会要赶到‘方圆’咖啡厅去谈谈……”
“好吧!”余海将喝完的饮料罐“叭”地捏扁了,“有时间再聊聊。什么时候结婚,可别忘了请我吃喜糖!”
“结他妈的‘头昏’哟!”魏明坤嘟嘟囔囔地送走了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