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诗忠离开公安局后并没有急于回家。他在大街漫无目的走了一圈,沉思少顷,又抬眼看看四周,确信无人跟踪,便立即就近进了一间公用电话亭,很快拨通了伊娜家的电话。
“喂——是你吗?”他低哑着嗓门发问。尽管亭周无人,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略去了对方的称呼。
“赵诗忠……”伊娜在那头迟疑了片刻,似有几分惊喜地发问。“你现在哪儿?”
伊娜在家中的回话使赵诗忠放了心,看来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能去我家一趟吗?或者……”他边抬腕看表,边继续征询对方的意见。“到你家也行?”
“唔……就去南湖广场的街心小花园吧!”伊郷犹疑片刻后才果决提议。
“好吧,不见不散!”他想了想,又冲话筒补了句。“乘计程车去吧——”说完,他啪地搁下话筒,疾步向前方站牌走去。
广场离赵诗忠上幸处约摸只有三、四站路,他乘交通车很快就到了。近前一看,伊娜已先于他等在那儿。昏黄的路灯下,只见她修长丰腴的身影正紫偎在一棵高大的广玉兰树后。
“去园里坐坐吧!”赵诗忠近前提议道。
“能出来就好,看来没事喽……”伊娜轻吁口气,边随着赵诗忠娜步,边说。
“你究竟是怎么解释的?”赵诗忠拉着伊娜刚在一处背光的石発上坐定,便忙问。
伊娜衡头沉思片刻,终于将一切全朝赵诗忠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听完伊娜的叙说,赵诗忠惊呆了半晌,才喃喃地低语,“要早知这祥,我还不至于那么紧张、不安呢。说实话,我当时一听就疑上了你……”因为你有足够的理由而恨他至深。可你
……这一切为什么不早说呢?”不解之中,赵诗忠似有几分责怪。
“正因为对那条恶狼充满了恨意,我才不愿说出那一切呢!”伊娜叹口气,毫不隐讳地答道。“在潜意识中,对凶手,我也许还有几分感激呢——当然,这是一种对李健之恨无法的变态心理在作怪吧。”
“那么,这位作案者一定在很熟悉你或他这个圈内的人中。”赵诗忠低声分析说,“他要具备几个条件。第一,知道你们之间关系恶化到你对他有置于死地的恨意。尽管对你们之间不和的关系是熟人中人所周知的,但了解你这种隐秘的内心深处的人是绝不会太多……”
“是呀……”伊娜叹着气,忙点头赞同。“这种隐秘的心态是不可能在人前流露的,所以当时我……我也疑过你。因为你知道他那.卑鄙、肮脏的一切!也清楚我对他的恨意。”
“好了,再说第二个必须具备的因素吧。”赵诗忠继续说。要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你有那么一件独特的紫衣,你的生活习惯,还包括了解你收听电话后必去现场的心态。同时,还要具备一条很重要的因素——”赵诗忠猛地停顿少顷,然后才加重语气说下去。“从用尽心机企图嫁祸于你的手法看来,作案者与你本身绝无感情可言,甚至也还有某种恨意。这才不惜嫁祸于你,也许是要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天老爷!我还真没想得这么深、这么细呢……”赵诗忠的分析似乎像股寒流注入伊娜的体内,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说。是呀,当初为什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否则自己也不会疑神疑鬼地瞎猜到赵诗忠身上了。此刻一想及这些,她毕竟有几分赧然地念叨着。“若早知这么分析,我压根也不会疑你喽……”
伊娜的话,等于变相地告诉了赵诗忠:她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这时,赵诗忠深有感触地在暗中悄瞥了对方一眼,只见伊娜也正朝自己投过一丝感情复杂的目光。顿时,双方都如触电一般,赶忙各自掉转了目光。赵诗忠忙低头续说:“还有第四个要素:即作案者必须知道李健的江城之行和他返回南湖的具体日期。并且,能调动李健——就是说李健听他的。这样才会出现下车即去赴约的可能性。”
伊娜默不作声地听着赵诗忠的分析,思绪渐渐冷静下来:“作案者无非是他的政敌、仇家,甚或情妇吧。因此作案动机也无非就是这几个方面啰。可是,”在理性渐趋占上风的沉思中,伊娜开始逐条推翻赵诗忠的分析了,她说。“他的政敌和仇家很容易了解到你说过的那一切吧。比如我家的电话号码、少见的紫衣、他的出差往返日期、我与他的不睦等等,只是我对他的恨意除外。但——”她稍事停顿后,又冷峻地接着往下说。“若作为李健的情妇,很可能从李健的口中,反过来可推测我对他的恨意,同样也可达到目的。我认为,作案者不一定在我与他共同相当熟悉或了解的人圈内……”
“对了!”不等伊娜说完,赵诗忠却兴奋得猛地在她那浑圆的肩上拍了一巴掌,等到意识过来时,双方都在暗中蓦地红了脸。
“小声点!”伊娜提醒了一句。 .
“按照你的分析,作案者理应是双重身份。”赵诗忠仍然用抑制不住的兴奋腔调说下去,“即既是他的政敌、仇家,却又兼情妇关系?!”
话一出口,一时间,两人反被这意外的推论怔住了。这可能吗?荒唐!两人都同时在心底里推翻了这在片刻中推出来的结论。
在李健的政敌中,不可能有成为其情妇的女人!
仇家?他们不知道,也没听李健说过。若有,李健不可能单人去荒郊赴仇家之约。当然,倘使是情妇这又另当别论了。
“那么,剩下的最大可能性便是:作案者系李健的情妇。”赵诗忠斟字酌句地打破了片刻的沉默。“只有这么一个人,才具备我所说的种种综合因素。”
“可眼下既是他的情妇,说明二人的关系还未闹僵吧?”伊娜迟疑反诘赵诗忠,“那么为啥反而要置他于死地呢?”
“也许对方发现李健另有新欢……也许是女方变心而杀人灭口吧?”赵诗忠推测着往下说,“还有一个可能,即对方是已婚之妇或已有恋人,被男方知道了,在男方的裹挟下,伙同作案呢?
“唔,这倒极有可能!”伊娜这回不再反驳赵诗忠的推理,而是心悦诚服地点头赞同道。“可惜阁下是画家,否则也可去写推理小说呐。”
“好啦……”赵诗忠轻拉起伊娜,看看腕上的夜光表,自我解嘲地说。“只要与你我无关,就不用担心牢狱之灾啰。送你回去吧,快两点喽!”
此刻,沸腾了整天的南湖总算进入暂时的安谧之中,城市顿显得温馨而溢满夏夜的清新。赵诗忠伴着伊娜漫行在静夜之中,俨然如一对大龄的恋人一般。心存介蒂的局面打破了,二人的心情似乎都轻松了一些。然而就在这对轻松漫步的身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一条鬼祟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