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驱车回家一看,妻子丁芳正笑吟吟地立在大穿衣镜前试穿新装。此刻一见满面焦急的丈夫,居然“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回事?”一见妻子的神情,余海顿觉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仍然不失惊讶地急问。
“不跟值班室挂电话说家里出了急事,你压根儿没想到还有个家呢!”丁芳笑了笑,颇有几分嗔怪,又有几分得意地说着。
“你呀……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呢?!”余海万万想不到丁芳居然会来个这样的恶作剧,不由得立即沉下脸来。“为人师表,亏你还教学生呢?开玩笑也不分轻重……”
“得啦,得啦!”丁芳撇撇嘴角,解释道。“我刚才偷偷去局里打听过,就你和小皮在办公室唠叨。要正儿八经地在有事,谁去打电话请你呀……”
“我们在研究案情……”
“研究案情?!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便可以破案?而且还可以不吃饭、不睡觉?!”
“唉!你呀,也不怕人笑话?!”余海在妻子面前似觉有几分理亏,只好啼笑皆非地望着丁芳,边擦汗边说。“让我回家就直说呗,干吗非要打电话跟值班室说家里出了大事呢?”
“好呐、好呐,早知你抱怨个没完,还不如让你坐在局里呢。何必看你的脸色受气?”丁芳说着,赌气从身上脱下新装,将它搓成一团拋在床上,便再也不理余海了。
“嗬!真生气呐……”余海见状,忙换上笑脸,拣上新衣抖开披在丁芳肩上,讨好地说。“怪不得催我回家,快让我欣赏欣赏嘛……”
“衣服在这儿,要看自己看——”丁芳从肩上抓下衣服,猛地搡进余海怀里。自己却一扭头,依然不理丈夫。
余海早吃惯了妻子的小性子,他抖开衣服故意欣赏着,尽量缓和丁芳的火气。“嗬!蛮漂亮的巴黎时装嘛……咦?这式样挺面熟。”余海突然联想顿起,不由怦然心动地忙问丁芳。“在哪儿买的?”
“干什么?”丁芳没好气地嗔他,“还想买一件去送情人呀?”
余海仿佛没听清妻子的揶揄,他的思绪又回到侦破中了。这是件与那紫色时装一模一样的晚礼服!那套美丽的紫衣,在人们的多次描绘下,此刻正深深地印在余海的脑海内。
“怎么?不敢承认了?”丁芳酸酸的声音将余海从沉思中唤醒。
“哦……”他灵机一动,忙向妻子解释。“我,我是在一本什么年历画上吧,见过这种式样的衣服,很漂亮,只是颜色不一样。嗯,你干吗不买件别的颜色呢?比如……”他抖着手中那件湖蓝色的新衣问丁芳。“比如紫色或米黄,不更显得雍容华贵一些?!”
“嗬?!看不出你也喜欢紫色。”丁芳怪异地睃了余海一眼,说。“我去买衣服时,也问过紫颜色。可那家老板告诉我:全市就他一家从深圳的沙头角进了几件这种衣眼,当时考虑售价稍高,恐怕卖不出去,每种颜色的衣服只进了一件。谁知紫色还这么俏呢。那件在半年前一挂出就卖了。可在前几天还有人来打听过,问他还有没有紫色的呢。直到他告诉那位顾客,全市确确实实只他家进了唯一的一件这种紫衣,而且已卖出后,那顾客才失望离开。他说,我这是第二个去打听紫衣的人啰……”
妻子的滔滔不绝抓住了余海的思绪,他立即兴致勃勃地切断丁芳的唠叨,反问道那商店在什么地方?”
丁芳似有所悟地看了看余海:“怎么,又牵动你哪根神经啰?不远,就在南湖灯光夜市……”
“走——陪你逛商店,游夜市去!”余海高兴得拉过妻子,重重地吻了一下。
南湖的夜市,繁华、热闹而颇有特色。熙熙禳攘的两条大街,里层一排门面全被五颜六色的服百货及各色彩灯映得玄光四射。外层沿街部一溜儿矮矮的小摊,各种风味小吃不断地朝行人溢出诱人馋涎欲滴的扑鼻香味。加土各种音域不一的招徕叫卖声,流行歌曲的播放声,其中再融进不少南北口音的男女讨价还价声,将整片夜市区的气氛更烘托得令人头昏目眩。此刻,雅兴大发的余海第一次陪同妻子漫步在这摩肩接踵的人流及五花八门的商品之中,倒确有一股说不出的感慨。“真想不到,市场变化这么大!芳芳,从结婚以后,咱们好像还从没一起上街逛迓夜市哩。”他感喟万分地说着,不由得轻挽起了妻子那圆润的玉臂。
“亏你还好意思说呢……”丁芳在五光十色的夜中紧盯了余海一眼,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余海没有注意到妻子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他的思绪仍沉浸在破案上了。一个被自己忽视了的小细节让丁芳在无意中撞上了,说不定还能由此牵出一条重要的线索呢。一想到这些,他兴奋了,脚下的步手又不由加快了许多。丁芳被他在拥挤的人流中拖得气喘吁吁,早冒出了一身热汗。
“瞧你这猴急模样,哪是在陪我逛街呢?”她忍不住抱怨着,那刚刚平息的一腔幽怨似乎又让某种被丈夫忽视了的不满情绪点燃了火苗。
“那家商店在哪儿?”余海却全然未顾忌对方的情绪,只一味地催问着。
“还在前面——”丁芳瓮声瓮气地朝前翹了翘嘴角。
二人在沉默中总算又走过了大半条街,那间五彩缤纷的时装商店终于横在他们的眼前。“喏——就是这家。”丁芳赌气似地从余海腋下抽出手臂,指着店铺,大声大气地说了一句。
余海定定地住步,在沉思中将这家小店打量着。这间时装店门面不大,里面却满挂着标价昂贵的高挡时装,而且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女式夏装。这时店内两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正拉着唯一时一位女顾客在比试一件长袖两截套装裙,一位约摸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性却叼支烟卷,在旁边不住地说着什么。待顾客付款取衣走开后,他便径直朝那中年男性走去你是老板吧?”他颇有把握地发问,并同时递上了自己的证件。
店老板点点头,接过件一看,顿露出几分不安:“哦,公安局……请坐,嗯,抽烟!”他边说边递烟、搬凳忙乎开来。
余海忙含笑摆手制住对方的忙乱,温和地道明来意:“您要忙生意,不打扰久了,找您了解一点情况。”他随即问及有关紫色时装的打听者……
待余海说完来意,店老板才明显松了口气:“唉!我们这些个体户,只要一见你们公安、税务、工商的上门就紧张。”他擦着汗说,“说实话,即使我们再守法,也不知为什么怕见你们……”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才接着告诉余海。“你问别的顾客嘛,我倒不一定有印象。要说是这一对哩,我印象还蛮深呢……”
“一对?”余海惊讶切断对方话,反问。
“没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像是一对夫妻或朋友吧。”库老板满有把握地往下说,“因那天是白天,又下雨,店里生意很清淡,一上午就来了他们两个人,何况缠着我问了好久所以记得很清楚。”
“能不能请您说说他们的身高、外表?”余海柚支烟递给店老板,很委婉地问。
“还有呢!”店老板扬着未燃尽的烟卷摆了摆手,想了想说。“那男的是个大块头,北方人,好记。女的嘛……小小巧巧,长得还可以,说不上什么特点。那男的见女的老问个没完,好像有点不耐烦,催着她走,好像听他叫了一声小……呃——莉妹子!”店老板望定一位长发披肩、颇有几分妖娆的姑娘发问。“那男的叫她小什么?当时你们还笑了。”
“汪汪……”妖娆姑娘冲老板做个鬼脸,居然学了两声犬吠声。尔后,又与另一位姑娘哈哈地笑开了。
“对、对!叫小汪。”老板忍住笑,朝姑娘们使了个制止的眼神。
女的姓汪,男的大块头、北方人,看来无疑是魏明坤和汪蕾两人。余海在心里暗暗惊讶着这个意外的发现和收获,想想还不放心,又继续问:“见了他们,还能认出来吗?”
“没问题!”
“照片呢?”
“应该可以吧……嗯,只要是最近的。”
“你怎么能肯定这种衣服就你一家进了货呢?南湖市这么多商店……”
“做生意得摸行情。南湖市尽管做服装生意的不少,可都是中低档货。高级时装店只几家,我都熟,常去探探行情,免得互相撞车。货积了卖不出去,一件就是好几百。而且那段时间就我办了去沙头角的证……嗯,是办去深圳再转的。”
“那件唯一的紫衣卖给谁了,还有印象吗?”
“那可记不清了!”老板这回却掉头否认了,“这衣服不好销,只进来十几件,到现在还有三件没脱手呢。”
“还有别人来探问过紫衣吗?”余海沉吟着问。
“有!就是今上午来过一位女同胞,其余再没人问过了老扳肯定地说。
“今天的那位女同胞是她吧——”余海含笑朝身后一指,“咦?走了……”
丁芳早没了踪影!
一想到妻子在扫兴中负气离去,余海心中顿涌上几分欠疚和不安。他暗责自己为什么没跟丁芳明说来搞调查,却偏要胡诌着骗她陪同去逛大街?!这下可好,火上浇油,丁芳的小性儿会越使越大,说不定夫妻俩又会闹上场小小的不痛快。一想到这些,一出街口的余海本能地抬腿朝归家的路上走去。
“不……行!”刚走了几步,余海又蓦地停脚斟酌开来。“案情刚有了点意外的突破,可还有许多坏节没弄清楚……”他想着,抬腕看看表,又掏出兜里的一张简易火车时刻表沉思片刻,终于心一横,疾速转身朝通南湖火车站的六路车站走去。
一小时后,余海登上了驶往江城市的过路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