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别离馆内笙箫迷醉,歌舞流香。
别离馆在枳子城外的枯草河畔,此处紧扼南北大路,占据东西水道,是交通上的咽喉之地。
别离馆不同于普通的酒楼饭馆,因为其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些,装饰也太过奢华了些,而经营的业务也太多了些。无论你有吃喝嫖赌的陋习还是琴棋书画的雅好,只要你怀中有金子,你就能在别离馆中找到自己所想要的乐子。
谢神仙刚到就被门口一副对联吸引住了。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对联是以镀金的铁片嵌在两块巨石上的,银钩铁画龙飞凤舞,一撇一奈熠熠生辉。无论远观还是近看,你都会觉得一种奢华和大气,心生敬畏。
“自古多情空余恨,相见欢,别离苦。而无论相聚或者别离,世人都习惯于推杯换盏,痛饮一回,大醉一场。”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出现在谢神仙身后,他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一直觉得这副对联很妙,别离馆更妙。妙就妙在‘别离’二字上。”
谢神仙点了点头,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觉得这别离馆有些妙了。”
青年笑道:“到过枳子城的都知道别离馆,莫非兄台第一次到这枳子城来?”
谢神仙道:“严格的算起来,这似乎真是第一次。”
青年道:“既然相逢也是一种缘分,鄙姓江,江布衣。”
谢神仙道:“大商国的江布衣?”
江布衣笑着点点头,道:“西地魔拳弟子。不知……”
西地魔拳是大商国极为出名的武学流派,是十大门派之一,在武学功法上属于武空道。西地魔拳掌门人商有道是商家杰出人物的代表,位列混沌榜七尊之一,其影响可见一斑。江布衣是西地魔拳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是此次天基大会几个热门候选人之一,谢神仙也曾有耳闻。
谢神仙说了名字,江布衣坦然一笑,道:“抱歉得很,本想说两句久仰之类的话的,貌似无从说起。”
谢神仙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个爽快人!”
江布衣笑道:“实话实说而已。不知谢兄来这里想图个什么样的乐子呢?”
谢神仙双手一摊,道:“身上银钱无多,喝两杯而已,又能图什么乐子了?”
江布衣道:“不知谢兄是否喜欢**?”
谢神仙哈哈大笑道:“像我这种浪迹江湖的光棍,吃喝嫖赌四个字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布衣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凑到谢神仙跟前耳语两句。谢神仙脸上表情越来越精彩,最后大手在江布衣肩上一拍,道:“世间居然有你这样的妙人,你这个朋友老子交了。”两人哈哈大笑,一同走进了别离馆。
别离馆实在太大,谢神仙和江布衣转了半天才找到了赌钱的地方。赌钱的地方也分三六九等,而级别最高的四个雅间又有天、地、玄、黄的区别。二人进的地方便是“天”字开头的房间。
房间很大,人也很多,但是却很安静。每个人都安静地盯着荷官摇着手中的色子筒。荷官是个少女,生得青春明媚,很健康,也很有活力。她奋力地摇着色子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她把色子筒筒轻轻的放下,静静地等着满桌的赌客下注。
桌面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只有“大”和“小”简单的两个字。很多赌客都一言不发,把作为筹码的小金片放到或大或小两个位置。
江布衣看了谢神仙一眼,然后把两片金片放在了“小”字上。结果开出来一看,三个色子一点六,两点五。大!押小的尽数数了。输钱的面孔也有很多种,有的失望,有的叹息,有的不动声色。江布衣却是面露喜色,看了谢神仙一眼,有赞许之意。
接着连开了十多局。谢神仙的输赢差不多在五五开之数,只是他输的时候下的少,赢的时候下得多些,所以略有赢额。江布衣却是每局都输。然而他并没有沮丧,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胖子看不下去了,疑惑道:“从来只见赢家欢喜输家愁,公子自从坐下之后就没赢过,为何还晓得这般开心?”
江布衣笑道:“阁下认为玩这个可有取巧的方法?”
胖子摇头道:“寻常色子玩法均可从声音或者摇晃的动作来推测点子大小,可是这全无章法可寻。除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者是能洞穿这黄金制成的色子筒的能耐。”
江布衣笑道:“不错。正是因为这个玩法全靠运气,所以才是最刺激的。阁下能否连输十几局呢?”
胖子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能连赢十几局的必然踩到了狗屎,连输十几局的也是一种能耐。”
他这一笑,众人都把目光聚到他身上。一个大汉怒哼骂道:“笑你娘的笑,不想玩就滚蛋,莫要打扰了老子的雅兴。”他下的注极大,但是输多赢少,早已气急败坏,正好找到由头,忍不住喝骂起来。
胖子居然也不生气,依旧满面笑容,说道:“在下倒想滚蛋,可是手赢了钱就走,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说着拨动筹码哗啦作响。他身前的筹码堆如小山,那大汉却输得所剩无几。
大汉大怒,“嗖”地站起来,想要发作。可是那少女荷官微笑看向他一眼,他顿时焉了下来,粗声道:“老子全压!”说着把筹码尽数推到“大”字上。少女荷官又摇了一通色子,开出来的结果是“一二三”,小。
大汉输完,起身便走。一腔怒气无处可泄,走到门口处竟一拳击在墙上。墙上的白粉脱落,石屑纷飞。他一顿足,便要出门,忽然膝盖一痛,整个人跪倒在地。许多人都发出“呀”一声惊呼,不明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出那少女荷官衣袖轻拂,射出两枚金针,无声无息没入大汉膝盖。
门外进来两个安保人员把大汉架走,赌局继续进行。可是经过大汉这一闹,许多人都惶恐不安,再也无心输赢了。胡乱应付两局便陆续撤离,到了最后只剩下谢神仙、江布衣、胖子和另外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女。
谢神仙输少赢多,斩获不小。江布衣输了一阵子后,也有小赢几把。可是他赢钱的时候愁眉苦脸,输钱的时候却眉开眼笑,着实让人费解。胖子出手十分阔绰,下注极大。输的时候固然大输,赢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一进一出之间,他身前的筹码似乎也没多大变动。中年妇女却十分慎重,每次下注都是深思熟虑。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别有技巧,她几乎一直在赢钱,江布衣输出去的大半转到她那里去了。
胖子哈哈一笑,道:“摇色子赌运气这个东西重在娱乐,人少就没多大意思了。要不我们四人两局定输赢如何?”
江布衣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中年妇女缓声道:“这里似乎没有必须输光或者赢完才能走的规矩吧?”
少女荷官轻笑道:“别离馆内一切凭客人自愿自主,没有什么违背客人意愿的规矩。”
中年妇女道了一声谢,起身走了出去。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上前把筹码尽数装进一个布袋里,告了一声罪,跟着走了出去。
胖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回过神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神仙笑道:“赢了钱为什么不走?有的人来这里为了赢钱,有的人却是为输钱而来。这岂非很简单?”
胖子道:“你呢?”
谢神仙指了指江布衣,道:“这位江公子喜欢输钱,我便是冲着他的钱而来。”
胖子恍然道:“江公子?西地魔拳的江布衣公子?”
江布衣苦笑一声,道:“想不到我还这么有名!”
胖子哈哈大笑,道:“尝闻公子在正义城夜掷万金,输了眉头都不曾一皱,这等豪举,想不让人知道也难。鄙姓卓,卓信誉,江湖上的贩夫走卒而已,靠倒卖一些机械器件混口饭吃。”
这个名字谢神仙和江布衣确实没听说过,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那胖子卓信誉十分健谈,接着又问了谢神仙名字。哈哈笑道:“既然江公子是大手笔,卓某也不能小气。请这位漂亮的小妹妹继续下一局!”
少女荷官点头示意,熟练的摇了摇色子筒。江布衣把筹码尽数压在“小”字上,而卓信誉有意和他相反,所以压了“大”字,谢神仙也跟着压了“大”。开出结果是大点,庄家赢一赔二,卓信誉和谢神仙收获不小。
江布衣输完,竟没有留下来看两人对决的意思,一声长笑,起身便走,走得十分潇洒从容。
卓信誉哈哈大笑,对谢神仙道:“这次我们绕开庄家做最后一搏如何?”
谢神仙笑道:“奉陪到底。”
还是荷官摇色子,只是这一次没了庄家,只是两人拼大小点。色子开出后谢神仙示意胖子先压,胖子想也不想,依旧压在“大”字上。按照规矩,谢神仙只能压“小”。
色子揭开后,结果是“三个六”,大。 卓信誉赢,谢神仙输。
卓信誉眉开眼笑,道:“承让!承让!”
谢神仙一笑,道:“有赌必有输赢,这倒是没什么。不过今夜的确学到了一件你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卓信誉一愣,道:“什么事情?”
谢神仙道:“有时候输钱要比赢钱快乐得多!”说着转身出了天字号阁楼。
没走几步,忽然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阵香风吹过,谢神仙眼前多了一个青春明媚的少女,却是适才摇色子的荷官。她伸出双手拦在路上,若是谢神仙不停步,便会撞在她饱满坚挺的酥胸上。谢神仙苦笑一下,只好退了一步。
那少女怒气冲冲道:“喂!刚才我喊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谢神仙一愣,道:“刚才你喊过我吗?”
那少女荷官道:“你是瞎子吗?你走的时候我给你眨眼你没看到吗?”
谢神仙道:“原来你给我眨眼是喊我的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少女道:“没有!”
谢神仙道:“既然没事那你喊我又是为什么?莫非你看上我了?”
少女冷笑道:“本姑娘对大叔可不敢兴起。尤其像你这种又蠢又笨的大叔。”
谢神仙眼睛一翻,道:“你叫我大叔?我貌似还不到三十岁?”
“你还不到三十岁?”少女荷官咯咯嗤笑,道,“我看你和我爷爷都一个年纪了,叫你大叔已经是客气的了。”
谢神仙摇摇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眼不见耳不听为净,何况和一个少女斗嘴可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那少女却不依不饶,冷言哂笑道:“说不过人家就夹着尾巴一走了之吗?这么窝囊的男人,真不知道我大姐看上你哪点?”
“你大姐?”
少女“哼”了一声,从袖中射出一个物件,道:“跟我来!”扭着小蛮腰转身便走。
谢神仙看清接住的东西,却是一朵女人用的珠花。一颗珍珠晶莹剔透,发着淡淡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