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镇因人而名。
故老相传,一代大德高贤虚轮回曾六世为人,后在这里悟道,白日驾鹅飞升。虚无轮回学究天人,后世学者总结他一言一行一字一典,逐渐形成了一个流派,这个流派叫做轮回教。轮回教是一个学派而不是一个组织,他们有一个统一的思想叫做三三九变。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凡事逢三而变,直至无穷。九即是久,意指久久不息。三三九变的核心是变化和循环。
谢神仙此时就处在一个无限循环和变化之中。
相传九月初九是虚轮回祖师的诞辰,轮回教徒每年今日都从从鸿蒙各地赶来。今日是九月初八,夜里轮回镇上已经举行了一个隆重的盛会。谢神仙刚进小镇就被卷入人潮里,他索性放归了那头神奇的青牛青山,自己随着人流往轮回道场方向走。因为那里将会举办一个篝火聚会。
大会的主题是变化。而其中最大的节目是鹅舞。
鹅是虚轮回的吉祥物。虚轮回一生好鹅,因鹅而悟,最后骑鹅飞升成就一代神话。鹅舞主要以天鹅为主,盛装打扮的轮回教徒无论男女都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更有许多扮成天鹅模样,在悠扬的音乐下翩翩起舞。
夹杂在一色白衣的人群中,相形之下谢神仙就显眼得多。他高大威武,本来就比普通人高出一头,更何况风尘仆仆而来,一身玄色麻衣满是污渍,路人纷纷侧目,不自觉就和他拉开了距离。然而他却浑不在意,信步而走,悠然欣赏风土民俗独特风光。
天宇澄澈,东天上一钩如抹。
人群集中在广场上,三三两两各据一处,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众人兴致极高,但又有些焦躁不安。谢神仙找了一个僻静处坐下小酌,耳中听到的全是关于普罗仙子的信息。
“普罗仙子要在月下独舞!”
“《轮回曲》也是仙子今晚的重头戏!”
“普罗仙子今晚将会斥巨资重修轮回学院!”
“仙子曾对月饮酒,疑对某神秘男子有思念之情。”
“大公子商九今夜再次准备神秘礼物,发誓要像普罗仙子表白!”
谢神仙听到“大公子商九”几个字,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普罗仙子”这四个字他从没听说过,更不知道这位仙子如何清艳脱俗纤尘不染。但是“大公子商九”五个字他却再熟悉不过。
有种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天生就是贵族。大公子商九无疑是这种人。
有种人慷慨豪迈,是朋友的不二人选,大公子商九就是这种人。
有种人乐天知命,无论何时都能给人带来快乐,大公子商九无疑是这类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既然有人谈到了大公子商九,听的人不由不多提几句。这个说某年某日曾和大公子在某处赌马,那个说某地某时又有一座天下客酒楼平地而起。
“有大公子的地方就会有欢乐和享受!”这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谑语。
“今晚既然有商九,那就少不了有热闹。咦!莫非便是他们?”这是谢神仙此时此刻的想法,然而一个念头未落,另一个念头便即兴起,因为他看到了一群十分引人注目的蛮族人前呼后拥进入了轮回道场。
蛮族人一向都很显眼,因为他们不但服饰各异,面貌上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大类中土。这群蛮族人显眼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蛮人,更因为他们他们拥着一辆大车而来。
车辆极沉,轮子轧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大车上载有一高耸的用锦缎遮掩的物件,高达三丈,看模样轮廓想来是雕塑石像之类。
谢神仙想起那“卓信誉”的话语,因此对这群蛮族人非常留意。虽远远旁观,却不放过一丝细节。然而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朝他所坐的角落走来。
一阵风过后,一个人影踉跄的从他身旁走过,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金灿灿的小圆筒掉在他的脚边,然后骨碌碌滚进了桌下。谢神仙皱了皱眉,他从适才那人带起的风中闻到了两种气味。一种是血腥味,一种则是腐臭的味道。
过了片晌,又有匆忙的脚步声从这边走来。这一次是三个女子,两人是中年妇女,一个是花信年华的少妇。那少妇走过谢神仙旁边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奇和魅惑。走出数步,又转身回来,款款一笑,以一种无比酥糯柔软的声音道:“这位大爷,奴家有礼了。请问您可否看到一个穿蓝色衣衫的修长汉子从这经过。不知他去了哪个方向?”
谢神仙凹凸的身材上扫了几眼,淡淡道:“老子自在这里喝酒,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那少妇眼睛一亮,挺了挺本来就十分高耸的胸脯,媚笑道:“啊哟!瞧大爷您说的,奴家只是心切找人随口问问嘛,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说话间人也上前几步,几乎就要贴在谢神仙臂膀上。
谢神仙自斟自饮,也不去管她,且看她有什么动作。
那少妇咯咯一笑,伸手就去拿谢神仙的酒壶,口中道:“大爷一人饮酒多没意思,不如让奴家陪您呗!”说话间竟挨着谢神仙坐了下来。
谢神仙道:“走开些!”手臂一抖,一股无形的气劲涌出,那少妇承受不住,“啊呀”一声叫呼,踉跄退后几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一旁那两个中年妇女早就黑着脸冷冷旁观,此时再也忍不住,一人骂道:“白狐怜儿,正事要紧。你不发骚会死吗?”
白狐怜儿冷笑道:”老娘发骚至少还有骚的资本,不像某些老女人,整个的水桶腰,想骚也骚不起来。“
那妇女三十多岁,长得高大壮实,颇显老太,完全没有那少妇白狐怜儿那种凹凸身段,”水桶腰“三个字倒也名副其实。她闻言顿时大怒,欺身上前,怒道:“这是你找死!”说话间已经挥手掴向白狐怜儿脸颊。
白狐怜儿轻蔑一笑,左手一挥,后发先至,“啪”一声结结实实打在那妇女脸上。那妇女想不到她敢还手,而且手法还这般高明。呆了片晌,“啊”一声尖叫,突出大口血水,中间夹杂着几颗牙齿。
那高大妇女大叫一声道:”贱人!我要杀了你!“张牙舞爪朝白狐怜儿扑去,白狐怜儿轻描淡写毁了一掌,再次结结实实打在对方另一边脸上。那高大妇女如遭重击,竟然倒飞出去,撞到了旁边食客的几张桌子,一时碗碟声响,汤汁四溅,本来看热闹的食客们纷纷呼喝避让。
白狐怜儿怜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朝谢神仙抛了个媚眼。谢神仙心中一动,发现她这眨眼的动作少了些挑逗的妩媚而多了几丝狡黠调皮,仿佛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高大妇女吃了大亏,叫骂着又要扑上,却被同行的另一位妇女拦住,只听她冷冷道:”你打得过她么?“
高大妇女一愣,整个人也清醒过来,顺口道:”是啦,这骚狐狸怎么变得这般厉害了?“
另一位妇女不答,上前两步,对白狐怜儿道:”白狐怜儿,你们的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正事要紧,如果你没有一个交代,今日的事情我只好如实上报了!“
白狐怜儿笑道:”交代什么?你回去告诉那个老色鬼,老娘另有要事,暂且放他一马。若果他再倒行逆施,就先把脖子洗好吧!“
那妇女脸色大变,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只冷冷道:”好!这是你说的,我们走!“说着转身拉起那高大妇女便走。
白狐怜儿道:”慢着!“
那妇女回过身来,道:”你还要怎的?“
白狐怜儿轻笑道:”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
那妇女冷然道:”大家好歹同事一场,莫要做得太过分了!“那高大妇女则色厉内荏的叫道:”骚狐狸,你要是敢碰我一丝毫毛,我一定给我表弟说,看他怎么收拾你。“
白狐怜儿笑道:”蠢货!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手臂一振,长袖飞出,再次打在高大妇女脸颊上。这一次力道极重,后者闷声摔倒,七窍血水溅出,早已面目全非,如杀猪一般在地上翻滚惨呼。
忽听一人抚掌而笑,赞扬道:”好一招流云飞袖,当真绝妙非常,当浮一大白!”声音未落,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一大截猪肘子不住的啃,满脸油腻,模样有些滑稽。
那消瘦妇女看到这汉子脸色顿时有些变了,而高大妇女也停止了哭喊,看着这汉子,脸上的恐惧无法掩饰。
白狐怜儿却毫不在意,轻笑道:“花枯草,老娘的事情你莫要搀和, 不然你以后的猪肘子恐怕啃不成了。”
那汉子花枯草一愣,道:“为什么?”
白狐怜儿道:“因为老娘会打掉你的牙齿。”
花枯草哈哈大笑,道:”牙齿小事而已,打掉了岂非还会长出来?“”那老娘就长出一次打掉一次。“”哎呦!你这婆娘真凶,将来肯定嫁不出去!“”老娘嫁不出去就把你阉了。“”什么?“花枯草这次接不下去了,气的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他娘的自己嫁不出去阉老子干嘛?“
白狐怜儿扑哧一笑,道:”因为老娘高兴。“
花枯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淡然而饮的谢神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白狐怜儿道:“什么有去无趣的,走开些!”袖子一挥,同一招流云飞袖抚向花枯草面门。
花枯草“哎呦”一声大叫,道:“你这婆娘真凶!”就地一滚,径向白狐怜儿脚下滚去。这一下看似狼狈,却暗含杀招。白狐怜儿不敢托大,侧身避开。花枯草竟如一个硕大的肉球一般骨碌碌滚向谢神仙所坐的桌子底下。才从桌子底下滚过,便如猎豹一般窜起,朝人群密集处投去。
谢神仙道:“既然好饮,何妨一起喝一杯?”手中酒壶一倾,一股酒箭朝半空的花枯草射去。
花枯草虽然显得肥硕,但是身法却十分灵敏,在空中轻轻巧巧转了一个弯,竟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拔高了数尺。然而谢神仙射出的酒箭竟然也转了一个弯,如影随形,尾随在花枯草身后。花枯草一声怒吼,手中的猪肘子猛力挥出击在酒箭上。但听“啪”一声脆响,一时酒花四溅,如雨洒落,花枯草也在一阵酒花之中狼狈坠落。他猛觉眼前一花,一阵香风吹过,白狐怜儿已经笑吟吟站在他面前。只见她白玉一般的手掌轻轻晃了晃,手中赫然多出一个金灿灿的小圆筒。
看到这个小圆筒,花枯草和消瘦妇女脸色同时大变,情不自禁向前迈了一步,仿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高大妇女此时停止了哭喊,见状大叫道:“骚狐狸,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否则你没有好下场。”
白狐怜儿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把目光注视到花枯草身上,说道:“以你臭酒鬼的能耐,似乎还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情,此时要走还来得及。”
花枯草哈哈一笑,道:“你这婆娘长的不赖,说话却不中听。老子做事但凭心意,岂会让你几句话吓走?“
白狐怜儿略一沉吟,道:”哦!是了。你曾拜师山中老人,与离渊三年的同门之宜,难怪愿意趟这趟浑水。“
花枯草浓眉一皱,却也不否认,隐约觉得这女人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得多。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不知谁说了一声:“普罗仙子的轿子已经进入道场,大公子亲自护航。”这句话一出,本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散去大半,场面顿时安静许多。
白狐怜儿看向先前和自己同行的两个妇女,说道:“回去告诉老色鬼,如今情报已经落到我手里,他要是想得到的话,准备好一百万两黄金来赎,少一两都免谈。”
两个妇女不理解局面大好为何她会临时反水,再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花枯草和安然高坐的谢神仙,权衡利弊,知道再难讨得一丝好处,相视一眼,放下两句狠话,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花枯草浓眉一扬,正要开口,却听白狐怜儿道:“离渊在哪里我也不知,不过他身中七尸腐毒,若是不及时解救,等到毒气攻心,恐怕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说着长袖一抖,袖里飞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你为何要给我解药?”花枯草反复确认是解药无疑,心中却有几分疑惑。
白狐怜儿道:”老娘做事但凭高兴,又何须向你臭酒鬼解释?你若还是这般婆婆妈妈,到时候找到的恐怕是个死人了。“
花枯草脸色一变,道:”多谢!“分开人群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