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青瑶微思,开口说道:
“王上认为要想在战场上得胜,需要的是什么?”练青瑶面对凤玖歌的问题不答反问。
“依孤之见,要想在战场上战胜敌人,首先从智的角度思量,需得有一个胸怀良策,善于谋略的主帅。其次,从敌我力量上来计较,良帅之下必须有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精兵,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悍将。再次,放眼古今战役,但凡胜者无不是有其配合默契的后方,金戈铁马,粮草资备,方能决胜敌军。”凤玖歌微加思考,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只等练青瑶来评析。
“王上所讲确实是古今之理”,练青瑶拢了拢衣袖,在将小茶碗添的七分满,“但俗言又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虽然显得不如人的智慧一样富有生机,可它们却也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尤其是在两国交战的大场合上,假如一国有贤君谋帅,精兵强将,然其军营上下,倘若士兵盔胄不合身,铁戈不趁手,让他们去对抗敌国弓、戈、斧、矛,盾、弩协调全备的兵车,可能敌否?”练青瑶不语,只等凤玖歌发声。
“青瑶所言极是,纵然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要是人有余而器不足,战时也无异于螳臂当车”,凤玖歌略微思考后说道。
此刻,他心中已经知道练青瑶心中说的七国排行榜上第二的位子应该属于哪国了。
炎、尤、禹、商、去周、大云、却离国七国之中,却离国虽国土人丁岁不及其它六国,但其国主离樾喜欢钻研万物的属性,上行下效,于是,却离国的科技越来越强大。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是由于却离国成立国家较晚,短暂的历史不足以让他们以文化名国自居。却离国民本都是流放人口,在六国眼中,他们只是被流放的奴隶,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
神王三百五十一年,却离王宣布建国,在最初建国的时候遭到了其它六国的强烈反对。
神王三百五十三年,大炎王得到却离国建国的消息,派使者申斥。却离王斩使者。大炎王起兵平叛。
在他们祖先——第一代神王的统领下,神王三百五十九年,双方在断桅海峡激战,大炎王船队主桅被暴风决断,大败。三百七十六年,双方投石结盟,却离国被大陆各国承认但是保留了一部分地域作为流放地。
从此,却离国才正式独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政权体系,摆脱了原先奴隶的属性,成为七国成员之一。这次残酷的战争,也给却离国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教训,他们立志要成为七国中最强大的国家。
就这样,战争的创伤,再加上国土面积狭小,却离国人时刻具有强烈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文化的基因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成为却离国人血液里一抹最强烈的色彩,强国的思想也在他们的头脑里根深蒂固。
后世每一代国主励精图治,重视科学研究。在他们的心中,科技从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衡量一国实力的标准。
近些年来,却离国以科技为荣的社会氛围培养出了很多鸿蒙世界里顶尖的科学家。尤其是近些年里,离樾上任以来,科技大司院屡屡传出科技新闻。
六国传言,科技大司院在其院长氿玉的带领下,发明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威力极大。但除了却离国官方并没有出面证实这种猜测,也不否定。其它六国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武器,但鸿蒙学院里负责科技研究的桥博士却坚信这个传言,因为他也在研究一种新能量。
桥博士说,这种武器利用的是物质间的一种结合能。理论大致是有质量的物质体内都蕴藏着能量,并且他给出了一种方程式——其自身积蓄的能量值等于自身质量与光速平方的乘积。
世界里的万物都有这种结合能量,原理是:
将几种微小物质——质子、中子——结合在一起,最后发现,他们的总质量将会小于原先那几种微小物质的和。所以结合起来的质子和中子的团状物质的能量小于所有质子和中子单独存在时的能量之和。桥博士认为正是由于这种质量差将原先的某部分能量作为势能积聚在质子与中子构成的团状物中,假如,让一块质子与中子的团状物质发生裂解反应,那么,原先积聚的势能将会瞬间爆发。虽然,前后物质的质量差很小,但其能力值因与光速的平方成正比,所以,这种能量是巨大的。一旦有实践验证了这个理论,这种能量将具有人类目前为止难以想象的魔鬼的力量。
桥博士的理论被很多人认作是无稽之谈,但当时已年过花甲的他研究此理论二十多年了。他几乎将后半生的精力全部投献于这种结合能的实验中。尽管他当时的实验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但他预言未来将会出现这种武器,或许却离国的氿玉已经制造出这种东西了。
简而言之,这种爆炸理论所描述的能量是否存在,世人不知。但却离国的科技实力六国有目共睹,要是不考虑其它因素,单论科技,却离国必定在七国榜首。
在大炎停滞不前的时候,大禹隐兵于野、文武兼治,却离国致力于科技研究,于是,原来那种约定俗成的七国排行榜,现如今已经悄悄地改变了。当下,大禹国排第一,却离国的实力渐渐崭露头角,的确可以登上七国排行榜上第二的位置。
这么说来,原来雄霸北方的大炎只能屈居于第三了。
南清宫里,凤玖歌陷入忧思。
练青瑶在一旁接着续言,当天他们谈论七国之事一直到午膳时间方歇。
秋尽冬来,寒暖更变。
在聂长风昏睡的三个月里,左江客一直时不时的来诊断用药,太平侯的上伤势也渐渐好转过来。
到了当年小寒时节,聂长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聂夫人高兴极了,但是在夫侯迷惑的眼神里好像还带着几个月前的惊异,或者怨气,或者大伤之后心境的转变。
他的一双深邃干枯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聂长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块石头了?”还附带着询问了其余几个一起受伤的下属兄弟。他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起来,只能借助聂夫人或者拐杖的力量下地在屋内走动几步。
聂夫人解释道:“那一天救完夫君和几个伤兵之后,王上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块会说话的石头,在第二天的时候,遂将它收入王宫历史馆中去了。”
那日,凤玖歌并没有告知此事缘由,当时只随意对聂夫人编了个谎话。因为他出自曾经约定的王室宣言,不能透漏关于七大家族的任何事情,好让这些神异的力量彻底退出人类历史的的舞台。
“王宫历史馆”。
聂长风眼中有一丝不解,王上怎么会将那妖石封存在王宫历史馆里?但他知道,作为隶属于枳子城七神殿下的王宫历史馆,专门用来封存人类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史料。同时,封存进王宫历史馆里的东西,常人一辈子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了。
他不知道的是,王宫历史馆本来就不存在,在七神殿旁修建的王宫历史馆只是天下共主为掩盖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虚设出来的。有人曾暗闯王宫历史馆,都是有去无回,世人只道是历史馆内有奇人异士,守卫森严。 在当初七大家族离开鸿蒙大陆时,暗布下一种名叫灵虚幻境的阵法。
这种阵法就连七国王室和枳子城共主都不能解开,只有七大家族,或者斑狼团和金雀卫两大神奇力量同时存在,聚集合力施以裂云术才能破解。而王宫历史馆作为掩盖上古古道术的存在,平时的功能都只是共主或者七大王室将一些超出人类理解能力的东西投入灵虚结界里,它们从此将消失在一片虚无境里,这是七大王室和枳子城共主所共同遵守的规则。
聂长风刚醒过来的几天里,整天望着窗外发呆。等到走路不再需要人搀扶的时候,也只是在侯府里慢转几步。
侯府里的廊桥、画檐、池塘边已经积满了白雪,仆人、丫鬟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在雪中驻足停看。这满天鹅羽一般的雪花,似要将他淹没。
这个冬天再也不能有往昔岁月里的美丽里,他虽然在左江客的救治下捡回了一条命,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捏动他的鲸云枪了。
人生起落须臾间,世事沧海变桑田。
没有了鲸云枪的聂长风,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活法了,而这种活法从来是他不屑为之存活的。他伸出双手,去触摸这寒冷的冬天,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顷刻间化作一点冰凉,冰凉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温度。
他不甘!
聂长风卷动衣袖,挝过聂夫人手里拿着的鲸云枪。
“侯爷,左先生嘱咐过我让你不要多动,只能静养。”聂夫人手中的鲸云枪已经到了太平侯那双肤色苍白的手里。
聂长风只一个大动,勉强使出一招穿云捉月。脚离地不足一尺距离,只听得咣当一声,鲸云枪被甩落在一旁,而聂长风也倒地不起了。
聂夫人赶忙上前去搀扶他。
聂长风的脸上滑下两行泪痕,眼泪落进了这满地的雪海里,顿时消失不见,如同几滴水珠融合进了一片汪洋。此刻,他的骨头像是被蛊虫侵食过一般,绵软无力。
在这片鸿蒙的苍穹里,寒雪落下。仿佛它们也是人世间飘零的落花,从前的娇艳富贵都顷刻之间化作了虚无,从此只有空空的静默。可它们本就漂泊天涯,寒月悲笳,哪里又能感受这衰落的凄凉。
聂长风终于不再挣扎了,他安静了下来,依着聂夫人手臂的力量缓缓地站起了身体。
“云姝,扶我回房间吧!”经过刚才的一点折腾,聂长风已经感觉身如浮萍,气若游丝。
“侯爷不必忧心,以后云姝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寸步不离。”聂夫人在一旁宽慰着衰落的太平侯。
两个人踏着厚厚的雪层,一步步朝着房间里去了,身后只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鲸云枪遗落在雪地里,孤独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了一样。没有多长时间,就被汹涌坠落的白雪埋葬了,只剩下一条凸出来的雪痕,枪尖上的破布红缨还有一丝残留在外,像是死人的墓碑。
十日过后的某天下着大雪,枳子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言,太平侯消失了。
在聂长风消失的第二天,聂夫人遣散了府里的一众仆人,丫鬟。那一天夜里,太平侯府突然起了一场大火,从此,聂夫人也不知去向。
“听说太平侯因咽不下这口邪气,深夜里独自去了七神殿的王宫历史馆,从此一去不返……”
“啊,他怎么会去那七神殿的王宫历史馆,我们都知道在那里,人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侯爷应该也知道的呀……”
“谁知道了,或许是侯爷受不了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活,故意去寻了短见……”
“那这么说,聂夫人一定是因侯爷离去,伤心欲绝,于是自己烧了宅院,自赴火海了……”
“我怎么听说太平侯是因为王上让他原来的副手接替了他的位置,那副手原先和他不对付,他一气之下……”
“这怎么可能,侯爷一向宽宏大量,岂是因为这点鸡毛蒜皮之事就如鲠在喉,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了……”一个老者否定了这个传闻。
“那这么说,聂夫人一定是因侯爷离去,伤心欲绝,于是自己烧了宅院,自赴火海了……”刚才第一个版本里,那个人有发表了见解。
这两个版本的里,显然,无论聂长风是怎么消失的,聂夫人一定是以身殉了情。可能也是因为那个插话的人无话可说才这么瞎插了一杠子嘴巴。后来,又出现了其它的版本。
“估计是侯爷体内的焚气在作怪!”一个人刚说完,另一个便附和道:
“毕竟是上古焚气,你们不也听说了吗,那天晚上聂侯爷和五百护卫队就那样剩了几个人回来,不邪乎吗?再说了,侯爷和那几个人虽然回来了,但同样经历了邪火,枯草河里的水又不是圣水,聂侯爷再神,他也还是个平常人的身。人人都丧了命,侯爷和那几人又怎么能逃得过那一场天灾?”一个醉了的人说的津津有味,好像他的故事更能吸引人。毕竟涉及到了上古焚气这样荒诞又新鲜的元素。
“或许也是,那这么说来,侯府的那一场大火也是侯爷的在天之灵,他的尸体里的焚气又窜出来作怪,烧了偌大的侯府……”
“这么说,那侯爷体内的焚气已经悄悄跑了出来,现如今,已经在我们的周围了,那我们岂不是也危险了,要是那一天,枳子城也被它烧了可怎么办……”这个版本也解决了侯府那场蹊跷的大火。
“越说越离谱……作为新一代的人,我们岂能迷信,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有人又否定了这个版本。天灾说不通,大家又在讨论人祸。
“我倒是有一个花边新闻,据说,西都药所得医圣左江客的医术不行了,聂侯爷活了过来,没两天,又死了……”说话者啪地一拍手。
“这怎么可能,左江客那不是出了名的神医,经他手的病人,哪个不是轻的药到病除,重的起死回生……”说话者摇头对此表示质疑,医圣怎么会失手,很多人也不赞成这个版本。
对医圣的医术大家都持肯定意见,因为这些年里,枳子城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受过左江客的恩惠,哪怕是一些常见的小病小灾,他们都要去西都药所里讨要些灵药。而左江客经常只收一点医药费,大家也都感觉病得自在。
又有人提出来新的故事版本:
“我听说在太平侯混睡的时间里,他的夫人和侯府里的仆人勾搭上了,太平侯接受不了夫人出轨的事实,就……”
“这个桃色新闻好像很能解释这件事情,你看那聂夫人在太平侯昏睡期间,每天依旧花枝招展,打扮的甚是妖艳……”
“唉,也是有可能的,据说侯爷醒来之后,连走路都成问题,房中之事一定也是败了,女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
“你们在胡说什么,聂夫人与侯爷是今古难见的鸳鸯佳侣,其情深似海,纵使海枯石烂,他们的爱情也坚如磐石,岂是只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平常俗人……”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否定了这个说法,发表完自己的见解之后又喝了一口酒。
“咦,听说这八海五陆之上,常有神仙道人,莫不是侯爷见惯了人间的风花雪月,超脱了,离了红尘去求仙问道去了……”又有一种见解冒了出来。
所有N多种版本,人们没有办法确定哪一种才是真的。
对于这件事,枳子城里的百姓一时间众说纷纭,这狭小的酒肆里就传出这些个流言。谁也不能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也无法推翻别人的观点是谬论 ! 唯一确定的是,枳子城里的人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太平侯,聂长风的确失踪了,侯府在大火里也化为了灰烬。
聂长风的消失一时成了枳子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