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要怎么收拾蛊惑了少东家心智的歌舞场和被歌舞场蛊惑了心智的少东家,我尚且不知。
不过我知道,黄副不擅长耳提面命,但以暴制暴的能力首屈一指。
他在警校任教三个月便已威名赫赫,不知道让多少顽劣的捣蛋鬼与桀骜的好事者闻风丧胆。更有甚者,听说自己犯罪学理论老师生病由黄副代课,当场翻了白眼,周围的人抢救的过程中把人中都掐青了。
于是这一晚上过去,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黄副的武装带,上下纷飞,只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份。他们甚至有了独立意识,摆脱了人的束缚,卡扣拉着卡扣,在和着音乐的街拍婀娜多姿地翩翩起舞。
我站在门口,终于鼓起勇气劝了一句。
我恳求道:“恩师,可以了。”
黄副背对着我,办公室里满是粗壮的喘气声,像是场中刚刚上了花镖的的斗牛。
时间变得非常粘稠,让人窒息。
又过了一会儿,黄副把手里的武装带扔到地上,朝我摆了摆手。
黄副问:“那些人整顿的怎么样了。”
我不敢怠慢:“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黄副点头,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像拉满的弓。
“手续办下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恩师,这边出了点问题。”
黄副问:“什么环节,怎么个毛病。”
“体检,就是师弟的腰那儿的问题,训练量太大会出问题。”
黄副直截了当告诉我:“你去问苏茂林,问问他是不是不给面子。”
我:“恩师。”
黄副把话咬的很硬:“能不能死。”
我:“恩师,这现在是。”
黄副干脆把话咬死了。
“能不能死,不能死,就送去。”
我:“那,好。”
黄副继续交代道:“一会儿你就去和苏茂林说。明天早上就把人送进去。告诉苏茂林,我是他爹,我知道要干什么,用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
我:“好,我知道了。”
黄副伸手指着地上的少东家说:“明天,给我滚到警校报道。我告诉你,我仁至义尽了,从警校再出来,你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死,是你活该,是你命短。”
黄副又提高了些音量。
黄副:“听见没有?!”
少东家半晌没吱声。
黄副抓着少东家的前襟,一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黄副:“我他妈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少东家才从喉咙里闷闷的应了一声。
黄副把人搡开,退后了一步,整理着自己扯开的领带。
黄副:“窝囊废。”
我把眼光移开,看着棚顶刺眼的白色灯光。
黄副微微扭头,余光瞥了我一眼。
“外头关流来了,你去接待一下。”
我:“是,恩师。那我过去了。”
黄副一摆手。
我往外走,想起来关流乌黑的眼眶和雪白的脸色,厌恶混合着同情混合着内疚混合着讳莫如深的罪恶感。
我突然涌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要不要现在转身就逃?哪怕从此以后茹毛饮血惶惶不可终日?
我用囚笼交换了自由的代价。
关流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眼神空洞无物,像两颗又黑又硬的玻璃球。
我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关流,我是黄老师的博士生,我叫钟雪,黄老师有点忙,让我来代为接待一下。”
关流点了点头。
我:“我给你倒点水”
关流:“不用,谢谢。”
我在他对面坐下。
我:“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呢?”
关流:“你叫黄老师来吧。”
尾音咬碎在恨之入骨的钢齿间,想拖着我一起碾碎,直到尸骨无存再挫骨扬灰。
我:“黄老师现在有点私事。有什么事我尽量代劳。”
关流点头:“那我等。”
我又说:“前辈的事,是别的同志负责的,我去叫一下别的同志吧。”
关流:“不用。”
我:“黄老师今天可能真的不能见你。”
关流盯着我的眼睛,回应更加冷漠的逼视。
我:“再说,前辈的事,黄老师不是主要负责人,他也不知道相关的进展。”
关流:“那黄老师知不知道你就是杀人犯?”
他牵扯着嘴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