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卿主仆三人匆匆赶到白府时,只看见白府门口的巷子里跪了满巷子的百姓,各个都念叨着“菩萨保佑,白少爷好人好报。”有些甚至还扛着菩萨,抬着长生牌跪着。
这白少爷看来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深得民心啊。
“小姐,都是人,咱们这马车过不去了。”青山不得不停了车。
苏雪卿下了马车,望着那满巷子的人,莫说是马车了,就是走过去也无从下脚啊。
苏雪卿正愁得没法的时候,突然听见青空放开了嗓子喊道:“诸位都让一让,菩萨给玉郎送灵药来了。”
青空一边喊着,一边在苏雪卿耳边轻声道:“小姐,快做做样子吧,你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她这一喊,地上跪着的人顿时都转过了头,瞅见苏雪卿打着禅指立在胸前,一身白衣胜雪,面带着圣洁无比的微笑,立在那里确实是有些仙气,身旁的青空青山也灵巧英俊,便忙朝苏雪卿拜了下来。
“求求仙姑救救白少爷。”
青山见此也放开了嗓子与青空一起喊道:“菩萨给玉郎送灵药来了!菩萨给玉郎送灵药来了!”
苏雪卿见状,只好勾着完美的微笑,特地放空了嗓子,用空灵无比的声音道:“菩萨见你们心诚,白少爷又是积善之人,因此特地让我来送药,你们都先让开一些,我好进去给白少爷送药。”
那人群听了这话瞬间便让开了一条小道,苏雪卿撑着仙姑的样子缓步穿过人群,走进了白府大门。
那白府的房门瞅着苏雪卿,他可不是那些个无知百姓,真当这白衣女子是菩萨派来的仙姑,可是瞅着外边一脸希冀的百姓他是放进去也不是,不放进去也不是。
“你们家少爷原本就快不行了,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苏雪卿保持着笑容,从牙缝了挤出一句只有那房门听得到的话来。
那房门叹了口气,让开了“仙姑您请吧。”
在那房门的带领下,苏雪卿一进白府便放下手上的禅指,“快些,救人如救火!”
走进了二门,苏雪卿便能看到一群婢女仆从跪在一个院子里哭泣,院子里边传来一个老妇哭喊的声音:“你是作死呢?黑心肝的狗东西!明知道你哥哥不善齐射你非得闹腾着他带你去骑马,你哥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给他陪葬!”
苏雪卿想罢,提起裙裾朝里边跑了进去,刚一进房门瞧清楚里边的情形,苏雪卿修长的眉便拧了起来,这个样子,围了这么多人,这是巴不得那白少爷快些死吧!
“我是药王谷顾仁术的弟子,随老师云游至此听说白府少爷有难,老师特地派我来替白少爷诊治。”
苏雪卿从怀里掏出一块药王谷的‘生死玉牒’举在胸前,里边哭成一团的人顿时止住了哭声,一个穿着圆领锦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出来,打量了苏雪卿一眼。
“姑娘所说是真?”
苏雪卿将手里的玉牒丢进那男子的怀里,“你瞅瞅吧。”
白知行一看那玉牒忙作了一揖,“烦请医仙救救我儿。”
苏雪卿冷声道:“将这房里的人清理出去。”
“是是是。”白知行朝里边一喊“所有人都出来,药王谷医仙来了,寻儿有救了!”
里边的人便陆陆续续鱼贯而出,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妇人出去时抓住苏雪卿的手道:“医仙,我孙儿就交给您了,您一定要救救他……”
苏雪卿柔声道:“放心,雪卿一定竭尽所能。”
“老爷,您怎么知道这人不是个骗子,只怕咱们这一出去寻儿就……就死在她手里了。”
一个穿着正红色湘绣百草裙的妇人挑着眉望向苏雪卿,脸上虽挂着泪,但是那双上翘的倒三角眼睛却颇有几分凌厉。
“素鸾,你快些出来,莫耽搁了医仙救治。”白知行听了那话脸色一紧,忙进去将那妇人拉了出去,那夫妇扯着床上一双惨白的手,挣扎着不肯松手。
“不行!寻儿可是我养大的,我得在这看着,我不放心!”
苏雪卿望着那人,心中冷笑,这妇人恐怕是想拖延时间好让那白少爷死得更加透彻一点吧。
“白夫人,你拉着白少爷的手可会扯动他的伤口,只怕你再这么扯几下,等会儿就算老师来了回天无术了,还是你根本就是希望他死得更快一点?”苏雪卿冷笑着说道。
那妇人指着苏雪卿的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信口雌黄!”
原本那银发老妇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朝那华丽的妇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看你是巴不得寻儿死,来人!将这贱妇拖出求!”
苏雪卿看着那妇人哭喊着被拖了出去,白知行匆匆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
“青空关门开窗,备麻沸散,白纱,热水,火盆,剪子,匕首,烈酒!”
苏雪卿走到床边,将那厚厚的被子一把掀开,床上的人青白着一张脸,只穿了亵衣,小腿上的伤口极为狰狞恐怖,森白的骨头穿破皮肉露在外边,虽然已经包扎了,可是还是一直在渗着血。
苏雪卿替他把了脉,细弱至极,不应该啊,若是只有脚上的伤就算这里的大夫医术平乏也不至于这么快便不行了。至少要脱几日才会是这个样子,可是方才听他们说,这白寻昨日才受的伤。
苏雪卿沉了沉眼眸,肯定还有其他地方有伤。
“青空,剪刀。”
接过剪刀,苏雪卿小心翼翼的将衣裳剪开,右侧胸口一片淤青,微微有些隆起,伸出手一按,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糟糕!看来致命伤在这里了,若是伤在这里可就难办了,老师说过,胸口之处左侧为心,右侧有肺。
望着床上那人青白的脸,苏雪卿一咬牙,不能再耽搁。
苏雪卿先给白寻灌下了麻沸散,又利落的吩咐道:“青山,去叫他们准备千年人参吊气,青空将匕首灼了浸上烈酒,给我,然后用开水煮了白纱晾干备用!”
将那千年人参磨的水灌进白寻嘴里后,苏雪卿用烈酒浸泡了手,握着匕首,深吸了一口气。
静下心,握着匕首朝右侧的皮肤划去,在乳头外侧划了一道约三指来宽的纵行口子,那口子一划开,便露出里边黑色的血块,苏雪卿小心翼翼的将那血块一点点的掏了出来,然后加深的切口。
划破皮肉之后便看见那有些凹陷的胸廓,果然是肋骨断了,万幸的是那断骨只是凹陷了进去,没有完全断开,也没有穿破肺脏,苏雪卿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能紧张,手不能抖。
苏雪卿伸出手,一只手穿过层层肌肉,触摸到了那凹陷的肋骨,另一只手贴合着他右侧的胸壁。
深吸了一口气,手下一使巧劲,另一只手向内挤压,两手配合着那一根凹陷下去的肋骨便隆了起来,如法炮制复原了另外两根,苏雪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青空,白纱,止血药。”
将那白纱填进伤口微微压迫止血,不一会儿那血便止住了,只是慢慢渗了一点儿出来,苏雪卿又洒了一些止血药进去,血便渗得更少了,苏雪卿舒了口气,血止住了,就成功了一大半。
“针线。”
缝合好伤口,苏雪卿擦了擦额上的汗,提笔开了一张方子。
“让他们浓浓的煎上一碗来。”
“是。”
“慢着,再加上一味桂枝。”
青空提笔加了桂枝,才将方子递了出去。
苏雪卿望着那浓浓的药汁灌下去后,才再一次起身准备给他治脚上的骨折。
“小姐,这还有得治吗?”青空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脚,脸色发白。
致命伤是在胸口,这脚上的伤虽看着恐怖但是却没有伤到经脉,只需将骨头接起来,绑上精钢便会自己长好,不过这话说给这丫头听她也不会信。
“可以的。”
苏雪卿小心的清理了伤口,将死皮死肉都割掉,又用烈酒擦拭了伤口,见伤口流出了新鲜的血液才作罢。
“青山,来,拉着他的脚掌,往下扯,青空抱着他的大腿,千万不要移动上半身。”
听了苏雪卿的话,青空脸色一紧却没有动。
苏雪卿明白她的心思,男女授受不亲,白眼一翻,“要不小姐我来抱?”
青空咬了咬唇角,认命一般死死抱住白寻的大腿,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
苏雪卿摇了摇头,这丫头还得练,治病救人还管什么男女大妨,何况他还穿着裤子呢。
青山青空两人一同使劲,苏雪卿握着那骨头,死命的往里边一按,‘咔嚓’一身,那骨头便进了皮肉,床上的人又闷哼了一声,幸好青空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腿,他又正虚弱没什么劲,否则这骨头又得出来。
苏雪卿利落的洒了止血药,缝合了伤口,包扎好后在外边绑上精铜。
苏雪卿拍了拍手,“完事儿!”
青山青空皆收了手,“小姐,他会好吧?”青山望着那人苍白的脸皱眉问道。
苏雪卿净了手,擦干净脸。
“不知道。”
“啊……”
“咱们治了他会不会活过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治的话他一定会死,将东西收拾干净,等着吧。”
守了白寻一整夜,每隔两个时辰便灌下一碗参汤和补血汤药,次日天泛白苏雪卿才打着哈欠,又替白寻把了脉,似乎,好了一点儿。
摸了摸额头,有一点发热,总的来说还不错!
苏雪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救死扶伤,可不能丢药王谷的脸面。
打开门,外边厅里边满满的坐着白府的人,见苏雪卿出来,白知行忙围了上来。
“医仙,寻儿怎么样了?”
苏雪卿莞尔,“叫我雪卿吧,还不错,只是还没醒,我有些困了,你们差人守着吧,但是不能全部围着了,对他恢复不好。”
苏雪卿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扫过那穿着华丽的妇人,只见她听完自己的话,面上一紧,眼神有些忐忑。
真是有猫腻呢。
“老爷,我来吧。”一个青年走了出来,苏雪卿一瞧,却是那个撞了青空的平儿。
平儿朝苏雪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小姐可还记得小人?”
“平儿是吧,你的竹牒在青山那里,等会儿他会给你的,好好守着你家少爷,不要准任何人靠近,药我已经放在房里了,你在那房里自个儿煎。”
“是。”
白知行见苏雪卿这样吩咐,眸子一转,“小姐借一步说话。”
苏雪卿与白知行走出去后,青空抿了抿唇,朝平儿道:“给你家少爷煎的药,你记得将药渣留下。”说罢有意无意的瞥了瞥那白家女主人。
见她这么一吩咐,那吴素鸾脸色一变,更为青白了。
平儿去警惕的瞅了吴素鸾一眼,应道:“小的省的。”
出来房内,白知行抱拳道:“小姐方才这样吩咐,可是怀疑府里有人会做手脚?”
苏雪卿摇了摇头,“没有,老爷多心了,只是老师吩咐行医要格外小心,我这也只是习惯使然。”
白知行瞅着苏雪卿,却只见她脸上一派光明磊落。
“如此,多谢了,来人,带医仙去歇息。”
苏雪卿望着白知行的背影,这里边的猫腻她一个旁人都能看出来,可是他却偏生不知道,真是旁观者清,但是自己一个外人又好说什么?反正等白寻一醒,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但是她刚救的人总不能任由他出事,于是苏雪卿朝青山招了招手,“青山,你守在这,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