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某年六月的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日子,虽不是晴空万里,但天气还算是好的,专业考试刚刚考完了的何有为茫然的站在三楼宿舍的窗户旁,看着楼下的同学忙碌的搬运着自己的东西——铺盖,书籍……。
是的,毕业了,就这样毕业了,毕业就意味着失业,这个概念是他早就听说了的,因此此时的毕业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考验,又或是一种折磨,因为还没有明白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根本还没有任何打算和计划就要被赶出校门,匆匆的步入社会。
其他的同学大部分都是有门路的,他这个农家子弟毕业以后,会有哪个单位接收吗?他这样的一边问着自己,一边起身坐上了宽阔的窗台,探出头去想欣赏这毕业的激动人心的离别场面。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依依惜别,人们都自己忙自己的,拉着箱子,提着铺盖,顶着脸盆……有的还叫来了父母、亲朋帮忙,偶尔有几个在校时相熟的迎面而过打一句招呼,就又匆匆而去……
就在这犹如阅兵式的队伍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黄上衣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的身影——这个他是熟悉的,这个看了三年,朝夕共读了三年,注定终生不忘的女孩的身影,自然无论何时出现,都是清晰的,只见她和父亲横抬着自己的东西,面对面的向学校的大门口慢慢的移去,何有为的心里此时有一些凄凉,以后可能就很少见得着她了,她会去哪里呢?
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呢?他多么想走过去帮帮她,问候一声:“叔叔”,但是他自卑,他腼腆,不仅如此,刚才专业考试的并不理想所形成的打击还在他的心里折磨着,他心虽向往,但是行动难成,他目送着她慢慢的消失在学校的大门口,心里说了几个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字,然后就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心思了。
他跳下了窗台,爬上了靠窗的哪张床的上铺,用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开始了电影回放式的追忆。
——三年啊,三年的学习和努力并没有给何有为的专业和人生带来多少积极和进步,他现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这三年一路是怎样过来的。
——学着自己并不怎么热爱却听说有人给饭碗的专业,视唱练耳课时,听着那些模模糊糊的难以辨认的半音和全音;乐理课上,看着画着那些并没有多少意思的犹如豆芽一样的四分八分音符;更不可理解的是在声乐老师那里,把一件自己一直以来认为不怎么复杂的唱歌描摹的如造原**一样的高不可攀……
往事不堪回首,何有为琢磨了一阵之后又很快的从过去那些纷繁复杂中回到了眼前的现实,回到了刚刚不久前消失在学校大门口的那个黄上衣麻花辫的女孩子身上。
这也是他一个无法理解的对象,“以前那么熟悉的人,怎么说走就走呢?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自己没有勇气告别,难道你就不可以主动给我告一个别吗?
都说女人是柔情似水的感情动物——嗨,也许人家一直以来也就没怎么把我当一回事吧?”……何有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平静,竟然有点生起麻花辫的气来了……
专业的不景气,毕业的迷茫和失落,“熟人们”的冷淡,使得他的酸楚、孤寂的内心更添了一层悲凉……
就在这前尘往事的迷惑与现实的悲凉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中,疲惫的何有为困意连绵,没几下功夫竟酣然入梦……宿舍里鼾声四起,铝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光芒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何有为被人从睡梦中推醒,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认清了眼前的人,他就是同学兼老乡的刘水。
刘水在何有为还在考试的时候就已经考完了,到外面轻松逍遥了一把之后,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
——刘水这个人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挺会享受的,再加上老家做教师的父亲教导的比较好,平时在学校里也是很会圆变,各方面的抹得还是比较平整。
今天是三年学业结束的大好日子,不等何有为考完,自己先如释重负的跑到外面看了几个小时的投影,后来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才中途出来的,出来一看到这天,才感觉到人生之须臾,正所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三年”。
——原来已经是晚上了,他想到了何有为这个后考的老乡,特地回来看看他吃了饭没有,不料却遇上了这样一场难得的美梦。
何有为看着突然出现的刘水,说到:
“我听人家说你早就考完了,这么久你到哪里潇洒啊?”
“嗨,别提了,到看投影呗,在里面呆了两个多小时,美女帅哥倒是看了不少,可就是这肚子看不饱啊,不但看不饱,而且越看越饿,这不,回来看看你老兄吃了没有,现在不用说了,肯定是没吃的,大概做了一场很爽的春梦吧?哈哈……”
何有为听了尴尬的苦笑了一下,但心里还是仿佛得到了温暖一般,感激的说道:“谢谢啊,难得你还想着我,嗨,有点累,上床躺了一下,就睡着了,吃饭是吗?稍等一下,待我梳洗一番,呵呵……”
两人并排下了楼,并排走向日日夜夜有一老师傅把守的大门,并排的走下了倾斜着的通往闹市的坡路。
他们要在这“辞旧迎新”的人生历史性重要时刻好好的庆祝一番,三年的学习,虽然没有能够使自己步入专业的神圣殿堂,但是真诚的友谊,还是人生旅途中的宝贵财富。
他们来到了学校后面的一家小餐馆,像往常一样的跟那老板打了熟悉的招呼,坐在了那张熟悉的靠墙的小桌子旁。
何有为刚落座,就麻利的摆开了碗,放入筷子,在熟悉的墙角拿起熟悉的保温瓶,倒入开水——进入约定俗成的再清洁程序。
刘水在一旁也没闲着,他迅速的拿起了菜单,不用多费唇舌的点上了两人平时喜欢吃的佳肴——回锅肉、番茄炒蛋。
何有为听着刘水报菜名的声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兄弟啊,今天是我们作为学生的最后的晚餐,吃了这一餐,明天走出校门,就是社会青年了,我们来一点啤酒,以此来向我们的学生时代告别吧?”
刘水一听,正中下怀,
“好的,就先来它一打,喝多少算多少,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别人也许是以为要告别过去的,但是何有为自己骗不了自己,他是想通过这一瓶瓶的酒来麻醉自己,以此使自己暂时远离这内心无比的失落与痛苦。
毕竟,一个21岁的还未踏上社会的年轻人遭遇这样的打击,是何其的悲哀与不公。
说句实话,之所以经常来这家餐馆吃饭,第一个原因是方便,再一个就是亲切,而还有一个重要的是餐馆老板的手艺那是又快又好,你瞧这不一会儿功夫,那香喷喷的回锅肉就上了桌,色彩分明的番茄炒蛋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兄弟俩敞开肚皮,各自撬开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夹了几口菜,又彼此紧接上了一瓶,——两瓶啤酒下肚,刘水说话开始颠三倒四,何有为也随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飘飘。
这个时候,那些失败,烦恼,重担,责任,压力,……好像此时早已离他远去,而他也乐得这种腾云驾雾的快感,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个时候能让他找到唯我独尊的威严。
原来,有时候做一个酒肉之徒也是蛮不错的体验,这是他以前喝酒没有用心体会的,第一次切换一个不同的角色,体会到了不同的人生。
他想彻底的淋漓尽致的体会一把“放松”的境界,他自己又开了一瓶,接着也为刘水开了一瓶,新的两瓶啤酒又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在这个小餐馆里,这样的“叮叮”声起起落落了好几个来回,直到酒桌上的酒客几乎要喝到瘫倒的时候,才在餐馆老板的劝解下,相互搀扶着的离开那个所在。
走出餐馆的何有为在街上摇摇摆摆,迎面而来的清风有几次还是让他不经意的想到了自己渺不可知的未来。
——我的明天会在哪里呢?
社会能给我分配一个好工作吗?
我自己能够创业吗?
我这辈子会有出息吗?
今生会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与我共相伴吗?
说实话,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想拥有一个有前途的事业,然后开心的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兢兢业业,鞍前马后。
可是遗憾的是,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干什么?很多人的人生早已经有人规划,有的人的人生一生下来就已经圆满。
但是,他的人生路还在迷迷茫茫的远方等待着他自己去寻找、鉴别、打拼,因为他谁都靠不了,也没有人能让他靠,何有为蹒跚着,打着饱嗝,呼着酒气,即使暂时可以抛却一切,但是,等待他的又是一个清醒的苍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