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死的野花洒落在脚边,化作带着腥气的灰土。绿殇越过荆棘和树丛,走到空地之上。她的步履带来死亡的同时也伴随着无限的生机。那种呈现在她灵魂深处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宫断虽然不清楚青族之鬼铸魂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但他可以清晰看到在绿殇的周围有一道属于她自己的灵光。她所到之处都会把存在生机的地方变成自己的领地。
那些花草先是迅速枯萎,在枯萎之后它们的茎叶上又开始发芽生花。生与死不断地在这片小区域里交替着。“水业从鲛鲨的腹中诞生,占据了南方辽阔的大海。北方最可怕的怪物则是无齿。镇压着西方众兽的神明是腾蛇,东部山岩上诞生的鬼眼被称之为邪神。主宰着阴与阳之间的则是青族鬼。”宫断想起一段有趣的传说。
“那么你的剑魂又是什么?”绿殇眼中鬼火一闪,蓝杦拉住想要上前的北原:此时的绿殇已经不是方才的那个软弱的女孩了。
“剑魂是附着在铸魂器上的野兽或者英灵。”宫断抚摸着剑身,“每一个人都有他必须存在的意义。哪怕在这无明的黑夜里,被人渐渐遗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会有人相信我存在的人,一定会有人为我祈祷,为我哭为我笑。谦卑地活着,用这副疲惫不堪的身体去接受运命的审判,所谓的人生就是如此。”但纵然如此,我还是要在这条路上放手狂奔,不顾一切,夺取我最耀眼的光芒。
宫断的剑凝聚着夜的寒霜以及火焰的炽热,他的剑意如同四散而开的纸片,从不同的方向刺向绿殇的领域。从地面汲取而来的生机化作一道生机之墙阻挡了宫断的第一招剑幕,宫断的剑幕始终将绿殇笼罩在其之下。悬天之剑纷纷而落,以雷霆万钧之势企图毁灭绿殇的生机壁垒。但大地的力量取之不尽,泥土里蕴含的生机看起来虽然有限,但实际上它永无竭尽。一棵树即便被砍掉了躯干,来年她依旧能在这片土地上发芽。因为在地下它有着无数的根系。
绿殇凝聚起来的生机缠绕在她的手中,现在的她还不能够熟练地操纵这些汲取而来的能力。青族鬼的意志并没有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而是慢慢引导着自己去掌控这种本来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通常所有的剑魂都会选择争夺人类的躯体,然后自己化身为人重现人间。也许它真的如它所说,它曾受过父亲的恩惠。
这时宫断的剑斩断了绿殇的生机壁垒,刺入了她的领域。她急忙跳开,并斩出一道淡淡的剑痕。这道剑痕接触到宫断的剑随即折断。
“青族鬼,难道你就只有这么点力量?”
绿殇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要害怕。”青族鬼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想象自己是一只鸟。要学会,看到希望。”既然我走过的地方都能被我汲取生机,那么经过的地方越多,聚集的生机也就越多。
绿殇开始绕着宫断跑路,来自大地的生机开始涌入她的体内。这些力量最终和她灵魂深处的青族之鬼融为一体。“剑魂士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控制着自己的剑魂,让剑魂成为自己的奴役。比如我,比如那个拿着铁锤的笨蛋。另外一种则是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剑魂的契约剑魂士,为了得到更可怕的力量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宫断挥出一剑,绿殇随即接下。“但你的灵魂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着考验。每一种力量的得到都以为你将要失去自己宝贵的东西。”宫断朝着绿殇左肩刺去,这一剑刺破了绿殇的肩膀。
但她的伤口刹那间就被生机泉涌恢复。操控着生命的河流,在那个古老的传说中青族鬼来自传说中的荆棘河。那时的荆棘河还是人类的起源之地,所有的人都从那里衍生,冥冥中的神灵赋予了人类播种、使用工具和火的能力。而人类的守护者就是青族鬼。它手执盾牌和长矛,捍卫人间的天界之门。斩杀一切来自地狱的魔鬼。直到有一天人们不再相信神话,开始将它们遗忘。
忘记一个曾经的存在需要多久生命的长度。“但你的父亲发现了我,”青族之鬼在绿殇的背后呈现出轮廓,每一寸泥土都开始蠢蠢欲动,所有的生命得到了召唤,都焕发出本来的生机。所有的草木都化身尖锐带刺的精灵,它们开始颂唱一首早已经被人们遗忘的歌谣。这首歌谣让人不由泪下。
北原的伤势开始恢复。蓝杦也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那些火枪队的成员捧起地上盛开的荆棘之花,不小心被里面尖锐的刺刺穿了手掌。雪汀瑟瑟发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剑势,生之痕!”绿殇举起了流光,虽然她的剑魂不过只是第一阶段,但如此之多的生机勉强可以抵挡宫断。北原再次召唤出他的石人剑魂,而三只眼睛的死神在战场的远方注视着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死神张开嘴巴,吐出黑色的烟雾笼罩了这片区域。黑雾把火枪队以及攸褚隔离在了外面,为了防止他们跑进来自取灭亡。透过黑雾的缝隙还依稀可以看到宫断挥舞的剑光。
这将是孤注一掷的战斗,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看来我们必须做出决断了。”北原解开自己的扣子,露出他肩膀上骷髅勋章刺青。每一个黑天国刃卫在最后时刻都会以自己的鲜血向传说中的黑之王献祭以表忠诚。“审判到来。所有人的良知都要被放在天平上考量。”
蓝杦亦袒露右身,绿殇这才看到蓝杦的右侧的乳房早已被烙铁烫平。她在监牢之中忍受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那抹不掉的耻辱。她却将这耻辱作为光荣的记号。
“哪怕是永恒的星辰,偶尔也会失去它灼目的光。”
“从暗的天国里衍生出救世之王,他带来三世智慧,带来希望。他用双手,在灰霾之下拯救苦难的人们。”
“授予吾等审判之刃。”
“在吾等公平正义的刃下,一切擅权者都将无处遁形。”
叶夕继续说道:“骗子小偷,大盗窃国者。”
“我们有着无数令人艳羡的头衔。”溪莱接着说。
“你没有必要宣誓的。也没有必要来为我们战斗。”北原看了看绿殇。“你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你有你自己的自由,可以随时离开这里的自由。”带着那姑娘走得远远的吧,走得越远越好。北原,蓝杦,叶夕,溪莱纷纷在右臂上刻下血色的十字。这是黑天国成员最后的挣扎,不成功,便成仁。
那怎么可能,我不会离开。
绿殇扣紧了指间的短剑,“你们杀害了总督,打乱了我的生活。难道还想剥夺我最后的期待?我不会走的,绝对不会!”她大声喊道,“我不会像一个玩具那样被人任意拿起,玩腻了就随手抛弃。与其忍受隔绝的孤独以及世人的冷漠,在这肮脏人世间的泥淖中挣扎,不如让我看看新的世界。”
让我听听你们的声音。
绿殇眼中的鬼火微微闪动。“因为我们是。黑天国。”她刺破自己的手掌,在自己的肩部画上血色的十字。
“原来是黑天国的余孽。那么,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王国想必也出了不错的悬赏。”
“剑魂,生之痕!”巨大的生机如潮水从地下涌出,它们凝聚成各种各样的灵体缠绕住绿殇。北原等人在生机之泉的保护之下向宫断冲杀而去。宫断面对的是一群可怕的恶狼,它们咬在宫断,就不会轻易松口。
“凛风之火。”宫断凌空斩出他的剑意,交织的剑意不断重叠,似乎在构筑一个庞大的术式。“剑势!天蛇九落!”悬空的剑痕化作数道银色的狂蛇,眨眼之际它们如暴雨刺破了众人的壁垒。然后这些银蛇再次凝聚,从背后刺了出来。蓝杦被刺伤了右臂,北原则直接被刺穿了背部。虽然生机迅速修复了他们的伤口,但造成的内伤不容小觑。银蛇落入下面的空地,所有的马车轰地炸碎开来,化作一片冰色的火焰。宫断托着他的长剑,居高临下,只要一击他就能结束战斗。他把最后一剑留给了绿殇。
“不会让你得逞的!”叶夕虽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螳臂当车,他还是释放出了自己的剑魂。一道飞来的锁链锁住了宫断的剑痕,宫断长剑一抖旋而斩断飞锁。他一剑击飞了绿殇手中的流光,她瘫软坐在地上,看着寒冷的锋芒蔓延上自己的鼻尖。
但这时宫断的手却陡顿停止,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比刀光更快,寒比天风。
“久等了,我亲爱的伙计们。”枫炎的声音在风中戛然落下。他披着黑色的长袍,左肩上露出那枚象征着黑天国的骷髅勋章。
枫炎走进黎明之前的林地,一步一顿拔出了他的佩剑。他的唇分明在颤抖着。他没有发出声音,绿殇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绿殇。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