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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六十章 王族之墓
书名：黑天国 作者：余陵词客 更新时间：2017-05-27 08:36 字数：6047
（流浪的心总会有安顿下来的时候。在监牢里绿殇隔着铁窗继续叙述，不知谁托关系送给绿殇一件斗篷。她就把这件衣服披在身上。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干净的衣服了。不久前王国曾经特赦了一批追随恶鸦的囚犯。“蓝杦跟着拔都去了海兰乌拉，后来拔都寄信给枫炎，告诉了他这件事。我想象得到那个海盗头子得意的表情，他认为自己把恶鸦身边的女人抢到了身边。不过他从不晓得蓝杦的初夜给了枫炎。”
“厉箜公爵死后，厉家便一蹶不振，他们扬言要向那个可恶的海盗复仇，但厉箜的三位公子认为这是老人的意志。相比于战火纷乱的乌克苏拉，他们还算过得幸福。千机王八年的春天，叶夕攻占了荆河镇直逼王国墓城。那是历代乌克苏拉之王长眠之地。这时夏理泽为千机王准备了一份大礼。落叶城突然出兵占领了受命于奕明香的玫尔城。”）
所有的叛乱者都在王族墓城之下汇合。乌烟瘴气的乡民军，五花八门旗帜的雇佣兵，几乎破产的剑魂士，这一切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以北都爵士自居的叶夕，趁势攻占了半个西部的夏理泽，还有率领九千名步兵长途奔袭至此的七夜。
很多黑天国的成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黑天国的领袖。无论是夏理泽还是叶夕都承认七夜是真正的领导者，为了凝聚人心，他们在主帐里召开了联合的会议。
“任何人都会为真想感到惊讶。起义军的内部竟然超过三分之一都暗中加入过黑天国。”三支军队总共超过四万人于此集结，夏理泽不在乎谁在领导这场战争，他只在乎自己能否成为西部地带的领主。更何况如今他的地位是七夜赋予的，他没有理由反对七夜。
圆桌会议出人意料的和平，三巨头达成的协议无非是推举七夜为领袖。尤其是夏理泽，这个家伙不忘溜须拍马，他单膝跪在地上，上半身几乎贴到了地面：“恭迎新乌克苏拉的皇君。七夜陛下。”
这个玩笑并不高明，却很得人心。绿殇一直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她代表着枫炎，时刻警告那些企图挑战七夜地位的疯子。
“再没有比这次会面更具有戏剧性的事情了。虽然看上去是偶然的巧合，实际上却是无法回避的运命。被设定好的命运还真是教人觉得恶心。”叶夕冷冷看着七夜。
“你对我或许有些误解。你既然踏上这条道路就不得不面对存在的事实。”
两个随军军妓在一旁服侍叶夕，托叶夕的好运，她俩穿得还算体面。她们之所以自愿参加是因为她们想在军队里找到归宿（尤其是年轻的剑魂士）。令她们失望的是剑魂士从来不肯碰这些不干净的女人，只有最底下的乡民军才需要解脱欲火。
“叶夕。难道你背离了自己的信仰吗。在以前你不是也一直追随着枫炎，以黑天国而自豪么？”
“绿殇，你根本不知道。你眼前的七夜是个不错的骗子。他暗中操控摆布起义，现在顺理成章当上起义的领袖。真是个精明能干的野心家，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七夜一手操控的。”
七夜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绿殇想要反驳，七夜却告诉她要学会忍耐。“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墓城的守军。只要拿下了墓城就等于切断了王国军队的心脉。对于分布在各个地区的卫队就可以逐个消灭。”
“什么时候。”叶夕冰冷的话语让绿殇倍感哀伤。
“攻城从明天黎明开始。”
“那么，交给我吧。”
王族墓城并非坚不可摧的要塞，它只是一座别致的堡垒。许多忠诚的臣子都选择在这里颐养天年。他们的后代即是守卫王族陵墓的将士。这儿的守军约有不到三千人，但其中有一百名剑魂士和数百炼金术士。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数以千计的乡民军。他们被当做廉价的消耗品，叶夕并不否认这一点。投石车缓缓放出闷钝的巨石，但王族墓城上数以千计的炼金术士布置下阻挡进击的阵法。显然守军储备了大量的灵石。
乡民军趁着对手防御自顾不暇，急忙架起云梯。至少有两百人登上了墓城城头。墓城上的守军立即投入白刃战。
一位炼金术士举起象征乌克苏拉的三王旗帜，“聆听雷神的怒叫吧！”这位炼金术士消耗了半块灵石集结起三道电火，灼目的闪电照耀了整座墓城的天空。
绿殇仿佛看到一条闪电巨龙在那里狂舞。“是王国的大祭司裴多。”王后殿下的疯狂拥护者，这个疯子总是搬出列位先王时代的法令告诉千机王应该如何作为一个君主。实际上那个疯子只是个出色的炼金师，并非政治家。那个操控着雷电的疯子到处传播着瘟疫一样的恐怖，那些刚刚登上城头的乡民军刹那间被这道墙里的电流逼退。有些人甚至来不及逃离就瞬间化为飞灰。
“不要怕。那个家伙持续不了多久，因为这种术法是要依靠真息的。”冲锋在前的剑魂士告诉乡民军不要畏惧，但乡民军看来那个家伙根本是不可战胜的魔鬼。没有人相信这位剑魂士指挥，他们只顾着四处逃窜。由于受到了这位大祭司的鼓舞，原本认为战之必败的王国军队都振奋起来。有的时候疯子能更好地指引人们，告诉人们什么才是正确的方向。
“杀光那些兔崽子。要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诚剑刃！”
“宰了那帮叛徒！千机王陛下万岁！”
无知的人才会受到蒙骗的鼓舞。
王国最精锐的炼金术士都集结在这座被称为乌克苏拉象征的王族墓城中。乡民军后面则是有秩序队列的士兵。这些士兵通常由退伍老兵组成，他们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每五十个人作为一个编队，每个编队有一位剑魂士来负责指挥。
无数的剑势在前面挥洒出绚烂的刃痕，他们能像斩草一样除掉面前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敌人。那些王国士兵和这些精锐的剑士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任何剑士都是有他自己的极限的，当一个剑魂士真息消耗殆尽时，后面的预备指挥就会接替其位置。这种编队的方式是七夜发明的。而乌克苏拉的传统军队则是每一百人一位百夫长，一旦百夫长倒下，整支队伍就会陷入危机。
但王国军队使用的武器远远比起义者精良，粗铁打造的刀剑很容易被精钢的武器折断。即便如此起义者还是努力朝着城头进攻。炼金术士们投放下无数陶土罐子，起义者们不明真相，当他们砍碎陶土罐子时，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被诅咒的毒虫。
“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罐子里放出的魔鬼像蚊蝇一样附着在这些人的身上，其中有一种怪异的虫豸会钻入皮肤之下跟随着血液游走全身。“剑势！大日焚城！”一位第三阶梯的剑魂士发动火术，剑光燃起灼人的烈焰将前面的毒虫清除干净。鬼才知道这座城里的疯子准备了多少这样的东西静待着自己的到来。漆黑的墓城看起来就像一具棺材，准备随时吞噬任何自投罗网的笨蛋。
叶夕挥着长刀杀出一条血路，他认为这个时候应该撤离，而不是继续进攻。其他人也同意这个观点。
第一天的进攻基本到此结束，没有人愿意继续和这些非人之物战斗。更何况这些毒虫虽然并不致命，却极大消耗了军队战斗力。仅仅第一日就有超过五千人被毒虫感染。这是七夜等人始料未及的。黄昏过后的阵地上，到处都是等待治疗的士兵。因为不同的毒虫有不同的毒性，所治疗的方法也是不同的，所以军医们不得不四处奔走各个军营。
夏理泽和七夜前往各个军营里视察，随处都能听到士兵们的惨叫。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夏理泽忧心忡忡，这位帝国绅士直到现在还穿着华美的礼服，手里拿着一根仅仅作为装饰的手杖。顺便说一句他红底色礼服上每一粒纽扣都是镀金的。“我们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无遮无拦，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王国愿意，随时可能对我们进行大军合围。”
“没错。”七夜摘下手套，玩转手里的那枚硬币。至少在他看来这枚硬币能告诉自己很多启示。
绿殇蹲在一位少年兵的跟前，她轻轻用钳子拔出嵌入皮肉里的毒虫。那是一种银白色的怪异甲虫，它的外表和寻常见到的甲虫有所不同。“宛如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绿殇使用生之痕帮助少年恢复被毒液侵蚀的伤口。起义者中只有不到一百名医疗剑魂士，更多的人则是传统的草药医生。他们带来的草药根本不足够治愈所有的士兵。
好在绿殇只是进行简单的升级转换，她把士兵身上其他部位的生机转移到被侵蚀的部位。这种方式起初还比较奏效，但遇到那些中毒甚深的士兵，就完全不起作用。“推荐的办法是壮士断腕。”夏理泽半开着玩笑掀开帘幕。绿殇很生气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病人现在需要静养。”
“但明天他必须上战场。”夏理泽耸耸肩。“看来七夜把你带到这儿是个正确的选择。你的医术似乎比以前更加精湛了。”
“不过是一些技巧而已，夏理泽大人依旧是那么光彩照人。听说拜恩大哥是和您在一起的。”
“拜恩现在负责对付那些西部的狂徒。奕明香的势力在西部还是很强大的。尽管我们现在只是拿下了一座外强中干的玫尔城，可却始终无法动摇这位玫尔城公主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在那里，她首先是玫尔城的公主，其次才是乌克苏拉的王后。可在我们的王后殿下看来，她应该首先是乌克苏拉的王后，其次才是玫尔城的公主。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小绿殇，要喝一杯加冰的上等烧酒吗？”
不了，多谢夏理泽大人的好意。
七夜到其他的帐篷里巡视，夏理泽依旧留在绿殇这里。
夏理泽不在乎有多少人受伤，他想要的只是他从来未曾企及过的地位。“真怀疑你会第一个倒戈。尊敬的夏理泽大人。”
“不，我不会那么容易倒向王国的一边。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黑天国给予我的。并非王国。你知道七夜为什么喜欢扶植那些势单力薄的小贵族吗？那是因为这些人最容易控制，他们的根基也最为薄弱。除了依附七夜之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叶夕才不愿意被利用。绿殇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叶夕背叛了黑天国自立为王。而现在为了打倒王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七夜联手。
“叶夕也是最早看出七夜意图的一批人。但即便是看出来他的意图，我们也没有改变的余地。无形之中我们都在设定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夏理泽表示无奈。“被利用又能也么样呢。我们之间存在着利益关系，这份利益不容分割。失去彼此，就意味着灭亡。有的时候让一位智者担任国王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讨厌智者，更讨厌那些整天胡说八道的学士。”
比如贤者王？
“贤者王是一位有为的君主，同时他也把乌克苏拉几乎逼入了绝境。因为他太过于聪明了。当今的陛下同样聪明过人。七夜也是一样的人。我很喜欢站在幕后观看戏剧，可有的时候你却不得不走到舞台的前面。绿殇。审判并非正义。”
审判并非正义。
这时有位军士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据说叶夕也被毒虫侵入了血液。绿殇得知之后马上前往叶夕所在的帐篷。尽管叶夕已经使用铁图腾及时把毒虫控制在手臂里，但由于无法确定目标，导致虫团始终没能取出。
他躺在地上，整个人都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想必这一定与炼金术士的毒虫有关。
“让我来看看。”
绿殇靠近叶夕那只手臂，由于长期封住血液的流动，他的手臂已经完全变色。“剑势，生之痕！”流光划出漂亮的弧线，青族之鬼的影子在她的召唤下浮动在剑锋的阴影里。现在她只要透过双目，就能够看到表面之下的景象。她能够看到怪异的虫团在叶夕的血液里四处游走，它们伺机寻找可以繁衍的地方。
她割开叶夕的手臂，精确地取出他手臂里的虫团。然后放掉那些已经被污染的血液。
“谢谢。”叶夕开口道。
“叶夕。”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在赤桥城的凛冬，叶夕孤身一人穿过王国卫队的封锁，将书信送到外界的起义者手中。那时的叶夕单纯，朴实，拥有信仰的追求。而现在她所看到的却是一位满腹怀疑，目光冰冷的起义爵士。
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改变呢。
“如果有一天我与七夜决裂。你会站在那一边呢？”
绿殇没有作答。她继续帮叶夕处理伤口，以免伤口感染。“我也难以想象自己会最终与七夜为敌。但理想与信仰永远是二者取其一。如果我选择了信仰，就不会为任何险阻而动摇。”
“如果真的发生呢。”绿殇已经得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你绝对不是七夜的对手。绿殇眨眨眼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你不必过分担心，叶夕抓起身边的水壶。“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和七夜为敌，我们之前曾经说过，谁在那张王座上胡作非为，我们就会再次起来打倒他。对了，对我说说在那之后的事情吧。我猜枫炎肯定带你去干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是啊。但那是一段狼狈不堪的旅行，他带着我逃到了传说中的玫尔城。话说那里并非想象中的富庶之地，我们起初的日子都是在跳蚤窝一样的贫民窟度过的。老实说，黑天国的爪牙蔓延在这个国度的每一个角落，多得你无法想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酒馆大叔，富甲一方的香料商人，甚至是街头的乞丐，都有可能是黑天国的成员。”
绿殇对叶夕讲述了自己和枫炎在玫尔城当远程猎人的故事，令人失望的旅程和稀奇古怪的事件。叶夕不相信曾经统治人类的那些类人至今还存在着，但他相信绿殇一定去过那个地方。
当天晚上，被毒虫咬伤的数千士兵开始出现恶化的情况。第一起事件发生在一个中士的身上，他原本已经被摘除了体内的虫团，但到了晚上他的半条手臂却失去了直觉。无论他如何摆动自己的手臂，都无法控制它再次运转。凭借着以往的经验，中士立即砍断了自己的手臂：当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更没有流血。因为那条手臂几乎被虫团感染殆尽，只剩下碳化的外皮接连着。
其他的人则接二连三地开始出现各种症状，有的人是浑身碳化，而有的人身上则长满了树根一样的物质。惊叫，悲泣，各种复杂的声音交织一起。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所有的随军医师都束手无策。绿殇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冲出自己的帐篷，直到跑出几十步她才发现自己忘记穿鞋。所以她顺手捡了一双木履。“让开。”
在检查这些士兵之后，绿殇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士兵都是由随军医师治疗的。“大概是他们体内还有残存的虫卵。七夜说，炼金术士使用的毒虫非同寻常，这种蛊毒会短期内大量繁殖。”
“那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一位头发花白的校尉搔搔头。
“没有。”以绿殇的能力她几乎无法办到将所有的微小虫卵全部消除。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绿殇的指示，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有这方面的权威发言。
“把完全碳化的人送去火化。其他的人截肢处理，防止虫卵继续侵蚀军队。”这并非绿殇想看到的。然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先后火化了五百名气息尚存的兄弟。这些人有义无反顾的勇士，也有眷恋人间的懦夫。但不管是勇士的还是懦夫，他们都随着一把大火化为灰烬。关于他们存在的证据都被无情地抹消了。
王族墓城似乎成为了战无不胜的起义军面前的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现在它只是露出最外表的牙齿，还没有展现那颗最黑暗的心脏。
翌日，天空飘起了蒙蒙的春雨。平整的道路变得异常泥泞，马匹每前进一步都会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合进攻。城墙因为下雨的缘故而变得滑不可握。起义者无比高涨的热情第一次受到了挫败。“不要失去信心。兄弟们。”夏理泽走到各个军营里鼓舞士气。
斥候不断出动，他们至今还没有得到王国军队前来支援的消息。或许王国根本猜不到起义军会突然从中间直取王族墓城。狄烈之狼依旧还镇守着安诗，而金鱼港方面传来了厉箜大公逝世的消息。至少厉箜大公的逝世给了这里的士兵一些所谓的希望。
绿殇每日都负责检查那些将士的纪律，一切偷偷混出去偷腥的士兵都要受到处罚。但由于随军军妓的数量问题，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冒着挨鞭子的危险偷偷跑出去。这天绿殇又抓住了一位想要出去偷腥的上士，即便被抓住现行，这位上士仍旧坚持自己是受了少妇的诱惑。绿殇命人把他交给军法处查办，通常这种情况都要削二级军衔，并且施以鞭刑。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阵骚动。“怎么了？”
推开人群，绿殇看到了那双教人怀念的眼睛。虽然他比起前有些瘦削，但他依旧保持着十六七岁少年的姿态。激动，恨意，除了这些她的眼里还蕴含着怎样的复杂？.
“帽子的戏法，还是睡裙的舞女，一切由你选择。”我回来了。
枫炎的剑光消失在漫天的烟雨中，随之化为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