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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五十九章 了断

书名:黑天国 作者:余陵词客 更新时间:2017-08-10 22:21 字数:11610

    由于夜行天的伤势过重,七夜建议他留在列王城。相比之下守备空虚的列王城才是更安全的地方。而七夜自己则带着绿殇一行人继续北上,他们穿过了怪石嶙峋的东部荆棘河山地。七夜集结的五千剑士进入荆棘河山地时惊动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地下居民。绿殇拿着七夜写的一篇檄文宣读给它们(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大部分读音都用青族语标注了),结果地下居民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提供了不少新鲜的干果。

    绿殇发现这些扭曲怪异的文字和乌克苏拉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构词还是语法都极其相似。比如东方大陆上使用的通用语言在乌克苏拉叫做乌克苏拉语,到了东藩被异化一番就是东藩语,在山廷则被改变了一些发音,变成山廷语。“或许这才是我们祖先使用的语言,所有的语言都是从这种语言演变而来的。”

    所以七夜才认为那些被赶走的类人统治者经过长期的演变,成为了地下的种族。队伍顺利通过山地后,七夜命令大家收集附近的野菜和豆子作为储备粮。大量野生小麦成为这支队伍暂时的补给。七夜有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乌克苏拉每一条山川河流。他知道什么地方盛产什么作物,知道哪里的荒野存在着生存必须的粮草。经过一座镇子时,他们花费了一千金币购买了一些马车和货物。

    “接下来我们要穿过的是马文爵士的领地。”七夜弄了一件商人的袍子,乔装扮成商人是一贯的做法。他把队伍分成若干小队。每支队伍三百人,五十个人扮演商人,其他的人则装扮成佣兵。七夜挑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作为领队。他有商人的通行证以及某个子虚乌有的商会的信件。只要拿着这些王国认证的商会凭证就能畅通无阻。“我们先后间隔两个时辰出发。两天后我们在马文领地的朔镇集结。大量的人马突然涌入领地难免会招致怀疑。如果别人问我们做什么生意,就说我们是做毛皮买卖的。”

    绿殇自己也被授予担任一支队伍的领队,尽管她表示自己并不能服众。七夜却对她说:你必须担任,因为你是恶鸦的人。七夜带着一队人率先出发,第二队人两个时辰后也沿着另一条路向目的地进发。绿殇作为第三支队伍,则在四个时辰后沿着七夜的那条路向马文领地进发。

    虽然凛冬最严酷的时候已经过去,但乌克苏拉亘古不变的余寒仍旧肆意侵蚀着人间。如果是两个月前,他们绝对无法通过这里的荒野。“雪人出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位老兵对绿殇说道。绿殇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雪人是什么样子的存在。按照老兵们的叙述,那应该是一种喜欢袭击人类的低等魔精类生物。绿殇骑在马背上,队伍里经验丰富的退伍老兵哥达与她相伴骑行。七夜曾经说,老兵会给你需要的指引。她一边看着周围的风景,一面听着老兵讲述。“雪人们没有自己的语言。呃,准确地说,它们只能发出一种奇怪的吼声。我亲眼见过两次这种生物,都是在这一代的荒野。记得那次我们在巡逻时,一位兄弟解手久久不归。于是我们派人去寻找,就在我们即将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人听到了那种可怕的喘息。”

    老兵每说一个字都要环顾一下四周: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习惯,故而经常被人说成疑神疑鬼。“雪人们怪异的咆哮忽然间漫山遍野震荡开来,卫队的成员纷纷拔出长剑,可几乎一瞬间他们就被狂暴的雪人撕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就像被铁锤狠狠重创的摆钟,一下子散开骨架。”

    绿殇想象得到那场面,她不禁抿嘴笑了一下:“和您在一起骑行真的不会害怕寂寞。”

    “我不是在开玩笑。”老兵有些生气。“我不喜欢拿这种可怕的事情开玩笑。乌克苏拉有句古语:亵渎者终将自食其果。”

    “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绿殇扬着轻快的马鞭,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操控马匹,然而如果要她像枫炎那样熟练地跑马还是有些困难。“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这份失去同伴的心情。可我们谁都知道,逝去的人不会回来。我们犯下的过错,只有到另一个世界才能向他们倾诉。”

    老兵看了绿殇一眼,他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我不愿生活在回忆中。”

    我也一样。绿殇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她每一个肺泡都慢慢舒张开,沟通着她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

    两天半后绿殇的马队才来到马文领地。那是一座古老却宏大的庄园,所有的领地都被青石围墙包围着,每一百步的城墙上就有一座塔楼。四座高大的庄园巨门正对着大地四方,每一座城门都有无数的长戟兵守卫。马文爵士并非王国境内出色的领主,他的封地只不到两万的臣民。所以七夜也打算最先吃掉他。绿殇向守门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凭证,“我是来自列王城的毛皮商人。”绿殇高声说道。

    守门的士兵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这已经是第四队毛皮商人了。”

    绿殇装出一副阅历颇深的样子:“这恰好说明了毛皮贸易的兴盛。甘国羊毛减产的消息或许还没有传开,准确地说是甘国爆发了羊畜传染病。为此甘国不得不屠宰了大量的山羊。”

    城门守卫拍着脑门:“想不到像您这么年轻的小姐也能自如应对如此庞大的生意。”

    “那是因为自幼和父亲经商的缘故。”

    这种封闭的小地方一般不会知道什么消息。甘国的羊毛是否减产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没有知道的必要。绿殇深知这些地方的人士思想之狭隘。顺利进城之后绿殇先安顿了众人,然后带着几个随从前往七夜给自己的地址。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仓库,很难有人想象还会有人租用这里。根据七夜的指示,绿殇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递进去一张写着几个海兰乌拉文字的字条。没过多久仓库里走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

    每个地方总是隐藏着一定的黑天国成员。绿殇不清楚七夜到底构筑了多么庞大的情报体系。“枫炎可是一分钱都没看到。”绿殇撇了撇嘴。

    “那是因为七夜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需要的人。变革乌克苏拉,就要从变革身边的人做起。”仓库老人解释。这座仓库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弃儿。一直以来都是老人照顾着他们。“我们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得到谁的歌颂,也不是哗众取宠。相比起七夜那个不切实际的计划,还是这里能够用双手触碰。”

    仓库的地下室有一条隧道。这是本地的黑天国成员曾经开凿出来的“伟大遗迹”,仓库看守人至今还对隧道洞口悬挂的几张肖像念念不忘。“这个家伙就是凡,他本来是个不错的剑士,可惜却不慎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感情旋涡。他的女人被一位剑魂士侮辱了,他提出决斗,结果死于那位剑魂士的剑下。那些和魔鬼签订了契约的怪物,来自远古恶劣的遗物。”

    别忘了,我也是你所说的怪物。绿殇冷笑。

    “没错,在我看来你也是个怪物,但至少是个温柔的怪物。我痛恨剑魂士就像痛恨粪便坑里的蛆虫。”

    仓库看守人顺便还提到了酗酒如命的繁铎,那个家伙最后也是死于酒精。还有被称为独角马的铁涉,被房东太太丢花瓶误杀的千间。总之以上几个黑天国成员不是因决斗而身亡,就是酗酒而逝,“以及诸如被花瓶砸死这种怪异死法。”绿殇总结起来,就是这条隧道的始作俑者全都死了。由于隧道欠缺维护,绿殇怀疑它随时都有可能塌方。

    好在她安全地抵达了大本营,然后钻入了一间工匠铺子。

    一盏油灯,昏暗的房间,有只老鼠跌入满是灰尘的空水缸。再没有比这里还肮脏还阴暗的地方,这儿阴气森森,终年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任何绿色的生命在这里生长。除了如肥猫一般大小的老鼠,“还有比爬虫还可恶的人。”七夜端起一碗酒大口豪饮,他周围的黑天国成员也都大口喝着酒,以便于驱散体内的湿气。“我们等你好久了。绿殇。”七夜说道。

    “没有办法,时间不会永远都是那么精确。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呢?我们这次要对谁予以审判?”

    “先告诉我,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绿殇闭上眼睛想了想,“朴实的人们,没有横征暴敛的领主法令,所有的人都按照自己的规律生活。再没有比这还要安闲自在的生活了。”

    果真如此吗。“你只是看到了他们的宁静生活却不知道他们这样生活完全是受制于领主。领主要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他们就必须一直从事这种职业。他们生活在领主的统辖之下没有任何选择的自由。狭隘自私,完全不能够理解王国的危机。这就是所谓的安静祥和。实际上他们不过是生活在欺骗之中的可怜虫。欺骗是高明的手段,一个懂得欺骗的执政者无疑是最成功的政治家。贤者王就是典型的例子。”

    先王才不是骗子呢。

    “那么你看看先王都做了什么?他颁布的禁止通商法令几乎让乌克苏拉流矢了半个世纪的财富,他宣布免征工匠徭役让王国国库无比空虚。他所颁布的一切法令看起来都是为了人们着想,最后灾难还是要人们自食恶果。我们得赶在起义军被强力镇压之前拿下马文爵士领。”

    为此我必须要去见见马文爵士本人。

    七夜叫绿殇把所有的毛皮货物都精心包装起来,现在约莫有一千人抵达了马文领地。“不用等所有人抵达。马文爵士背后没有庞大的家族。对付爵士,只需拳头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他挑选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士兵作为账房先生,之前扮演雇佣兵队长的依旧扮演雇佣兵队长:并带上四个退伍老兵。绿殇这次的身份是七夜的随从,根据之前的设定,她是被七夜从海水里救起的落难海兰乌拉人。“其他的人都找好位置潜藏起来。当然我们来这里只是单纯地做做皮毛生意。放松下来就好。你们不必继续,其他的事情一概交给我。”

    街道上很少有走动的女人,马文要求每个女人在上街时必须蒙面而行。据说如此是为了矫正不良的风气,而那些妓女则抛头露面,四处揽客。七夜曾经强烈要求部下严格律己:“等拿下领地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让你们随便摸。”每走出几步就能看到排查各个行人的卫队士兵,黑天国的消息似乎并没有流传于此处。大街上连一张卡伦士官的通缉令漫画都看不到。

    马文爵士的小城堡位于领地的西部,很少有领主把自己的主堡垒建立在领土的边缘地带。但据说马文爵士原本的领地并没有现在这么大,他曾经击败了当地的一些土司,把他们的土地据为己有,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七夜向领主堡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凭证。“帮我通报一下,就说是来自甘国的羊皮商人巫马前来拜访。”

    士兵进去很久,一刻钟之后才急忙赶回来回复七夜:“抱歉,让您久等了。马文爵士刚刚出浴,他在客厅里等您。”

    “如果他不方便的话我就去浴室里找他。”

    绿殇很惊讶,七夜和马文爵士的关系看起来好得出奇。“过去我经常照顾这家伙的生意。很多黑天国的屋子都是出自这里,马文爵士无形之中早就一只脚踏进了我的浑水。”七夜小声对周围的随从解释。穿过铺着青石砖的回廊,很快就看到了正厅的门扉。经过那扇门扉时,一个古怪的声音冒了出来:“原来是你。我已经等您很久了。自从上次你光顾我的草药生意,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喂,这次你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呢?”马文爵士是个清瘦的高个子,蓄着很浓的八字胡。此时这位领主正披着宽松的浴袍惬意地坐在藤椅上,七夜按照之前的设定介绍了自己身边的这些“随从”。

    “只是做羊皮生意偶尔路过这里。顺便看看老朋友。”七夜最后拿出一瓶东藩烈酒,并朝着马文爵士摆了摆。

    为了款待七夜,马文爵士特别找了三位不同国籍的厨子制作晚宴。绿殇注意到马文爵士喜欢青铜打造的餐具,然而由于工匠们使用一种特殊的工艺,使餐具不易生锈。这些使用了数年的青铜的餐具看起来依旧光亮如新。晚宴上厨子先是端了一锅精心调制的熊掌汤,虽然里面只看到了熊的指甲却没有看到熊掌。之后则是几乎透明的烤猪,微微发甜的席国风格的丸子,有些酸辣口味的热菜,最后还有一盘黑背鱼。最让人称奇的是一张馅饼,馅饼里夹着古怪的略带着香气的肉。马文爵士说那是白狐的肉。

    爵士大人向七夜推荐了这里最好的蓝莓酒。并且说这种蓝莓一般只产自本地。他极力夸大本地蓝莓酒的味道,并不断对那些名酒做出差劲的评价。七夜单手接过杯子,啜饮着那种乡下土酒。(后来七夜说,列王城最差的烧酒,口感都比这玩意儿漂亮。他使用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词汇,现在想想的确有些意思。)

    “马文爵士并不想永远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吧。”

    “不。这里才是最适合我的土壤。我有什么理由离开我的封地到别的地方去呢。”

    七夜微笑着喝了第二杯酒,他打了个比方:例如,一鼓作气把自己的领土扩张到列王城的脚下。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投机家,马文爵士带着几分醉意。“你说的是矩尺城起义。不仅是矩尺城,还有一系列被冷落的贵族举起了义旗反对当今的陛下。如果战火烧到头上无非是两种选择,为千机王而战还是加入起义者阵营。可对我而言,我只是一个终身贵族,对这里的统治也是暂时的。如今我能够保全这里已经是万幸了。”

    但你必须做出抉择。没有任何人能置身事外,七夜喝到第四杯眼睛仍旧是亮的。这种酒的烈性绝不亚于东藩烧酒。“其实我是黑天国。”七夜向马文摊牌了。

    “每个人都有一颗成为英雄的心。然而并非什么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你是个有为的生意人,却并非一个演员。”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马文。”七夜诚恳地说道。“我是黑天国的创始者,七夜。一直以来我都以甘国商人的名义从你这里购进药品,并从这条黄金商路取道援助各地的起义者。很早以前你就已经在为黑天国做事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马文酒劲儿顿时消解无踪,一阵凉意涌进睡袍。他盯着七夜的眼睛看了好久:那并非说谎之人的眼睛。“好吧。那么我姑且就认为你是传说中的七夜,可是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有谁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没有佩戴武器。晚宴上只有马文一人带着长剑。“只要杀了你就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暗中与黑天国交易。我不希望被王国命令,更不容许被黑天国支配。”

    那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了。七夜站起身,可马文的长剑已经抵达他的咽喉。两个人彼此注视着,他们复杂的心境带着苦涩的酸味。“抱歉。我本不想给我们的情谊用这样的方式落幕的。”马文用力刺出了自己的剑刃,绿殇想要冲出去推开七夜,可是距离实在太远了。

    然而当马文的手指扣在剑柄的一瞬间,七夜就已经闪出半寸。剑刃恰好贴着他的脖颈刺出,刺破了一块表皮。接着七夜一步跨出,向前翻滚直抵马文面前。他从靴子里取出匕首,并精准无误地刺入了马文的胃部。

    七夜安抚了后来赶到的士兵,告诉他们马文已经死了。与此同时七夜安排的人马开始有秩序地掌控马文领地的政治中枢。“现在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站在领主堡的至高点向所有人宣布。

    “审判到来了。一切人的良知都将被放在天平上考量。”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七夜在领主堡上发表了他的演讲。“黑天国第一次登上乌克苏拉的舞台,以如此的姿态。”绿殇对典狱长如是说道。)

    海盗的战场并非陆地。

    “独眼”卡尔,“诅咒精灵”菲罗,“会飞的野猪”爱恩,酒桶的托拉斯,白夜的古海森,坟墓之主岩离,牧歌的伯鲨,无论哪位海岛领主都认为拔都发动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拔都,我知道你有雄才大略,可是眼下我们根本无法再推进一步,无法占领整个金鱼港就意味着我们随时都可能被包围。你也知道,三千名王国卫队已经补充进了金鱼港守军,再这样下去我们没有胜算。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增补,我们只能被动地消耗。”独眼卡尔说的不无见地。

    “战争已经打响了。现在柯枝港已经是王国的敌人。诸位和我一样,都是王国通缉的犯人。撤离就意味着失败。”拔都绝不容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脱离,“既然肩负起一场战争,就必须贯彻到底。想想看,如果我们失去了金鱼港那意味着什么?失去金鱼港,其他方面的起义者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夹击。叶夕爵士那边传来的消息还是很乐观的。他们已经基本上站稳了脚跟,除了他们本身的军队之外,还有许多小领主加入了他们。旧有的领主兵力集合起来差不多有三万人。”

    但乌克苏拉有二十万军队,古海森反驳。

    “是的。但他们不会把所有的军队都投入战争。据我所知千机王在边境地带陈兵十万,如果没有这部分军力镇守边境,席国就会重新掌控血色走廊。”(血色走廊,即千机王远征时期夺取的席国领土。该地区主要人口分布在英灵树镇。)也就是说千机王能动用的兵力不到十万。而这十万人还要镇守一些区域。

    “所以千机王能够动用的机动性卫队和起义者相当。尤其是现在,王庭应该迫切地想要收回失陷的地区,因为这些地方恰恰是王国重要的税收所在。”绝不容许后退,拔都的命令即是如此。

    “拔都。”爱恩船长讨厌在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可现在他也看不下去了。“尽管战略上看来如此,然而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前不久我们的海上运输船被乌克苏拉截断了,现在所备用的食物和淡水都已经不多了。坐以待毙守着半个金鱼港并非明智的选择。”.

    他娘的!赤色海盗卢斯大吼起来,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失去的那只眼睛依旧隐隐作痛。“难道你们忘了我们的誓言?”

    誓言首先要活下去才能实现,菲罗扭转着自己的帽子。

    会议不欢而散,除了卢斯之外几乎没有人赞同拔都。当晚菲罗悄悄登上他的“诅咒恶灵号”,带头离开了金鱼港。跟着菲罗一起逃离的还有“白昼死神号”,“海鸟号”,“雷神号”等五艘海船的船长。短短两日之内雅尔甘·拔都的军队就少了一半。而厉箜恰恰在这个时候对拔都发动了猛攻,一夜之间拔都被重新推回了金鱼港边缘的码头。

    王国卫队冲上来,他们就使用海面上的大炮还击。由于拔都还有许多海船,所以王国卫队一时还无法夺取码头。但拔都很清楚,原本预定今日抵达这里的补给船并没有到来。

    卢斯起初还想继续和拔都战斗,但由于伤口感染恶化,他必须回海岛接受治疗。许多跟着拔都的人都一一离开了,有天夜里有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带着拔都的海船悄悄离去了。这也是在拔都意料之中的。“大海之王如果离开了海水,他充其量就也只是个无用的废物罢了。”

    王国卫队若要挺进一步,拔都等人就必须要让其付出高昂的代价。他们每前进一步就意味靠近黑暗和坟墓。许多王国卫队的成员负伤之后都不愿意重新回到战场和拔都作战,“那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们的军队无论如何都无法攻克那座港口。他是魔鬼是幽灵,是无数怨念的集合体。不管他是什么,我们都无法突破这道海贼的防线。”

    拔都命人把王国卫队的尸骸集中起来,割掉头颅挂在桅杆上。这些无头死尸显然引起了敌人的愤怒,同时也让对手感到了无限的恐慌。

    不过再坚固的防线也总有被攻破的时候,没有永远可以固守的防线。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拔都的炮弹渐渐消耗殆尽,黑火药严重短缺。除此之外没有人想要继续在这里进行无味地挣扎了,他们想要回家,死在海岛上总比死在这里好。卢斯的伤也愈发严重,拔都必须面临这样的抉择。

    “和我一起走吧。拔都。即便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我依旧承认你是群岛的盟主。你是大海之王。雅尔甘家族的雅尔甘·拔都·枚蒂利鲁,大海伯爵。”

    “蓝杦还没有回来。想想看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拔都惨笑着,两天的时间里他的人几乎战死了大半。那些背信弃义的船长都跟随着菲罗跑路了。菲罗无疑得到了这些人的拥戴,即便自己能重新回到柯枝港,那些对自己失望的船长也不会继续拥戴自己为群岛领袖了。

    “拔都……”卢斯剧烈地咳嗽起来,“别管了。快点和我一起离开,我们究竟是不是兄弟?”

    我要回去找她。拔都打了个响指,“不管怎么说,她可是我的女人。”

    找到了,你又能怎么办?卢斯害怕菲罗会联合其他人排挤拔都,痛打落水狗是海盗们的专长。“你不可能再回去柯枝港了,那里已经没有属于你的地方了。”

    “我要带她离开。哪怕我已然失去一切。再见了,我最好的兄弟,如果我们还能够再见面的话。”

    你不会死的,大海之王,断头台上没有你的位置。这人世间的万千怜悯,惟独没缺少属于你的部分。因为你是雅尔甘·拔都。卢斯愤怒地举起拳头,只不过他虚弱得无法将拔都一拳打倒。“他娘的,你要给老子活着回来,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赤色大海盗卢斯绝对发誓。”

    拔都将自己的残部交付给卢斯,自己则带着佩剑换上便装消失在金鱼港的码头。他隐隐感觉蓝杦可能已经被俘虏。值得一说的是他没过多久就被乌克苏拉的军队密探盯上了。这位大海之王不仅擅长战斗,还特别擅长伪装,由于没有人知道雅尔甘·拔都的真实相貌,所以他要瞒天过海实在是易如反掌。拔都把自己竭力伪装成一名海岸平民,并模仿这里人的口音。他悄悄混进流浪汉的队列,和其他的流浪汉一起领取救济的食物。

    那些流浪汉在此之前也是无家可归的游手,这样突如其来的战争反而使他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在战役结束后,所有的人都会得到妥当的安置。这还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拔都分到了一块诱人的薄饼,他抓着这块饼蹲在角落里,他看上去和其他的难民没有什么不同。他试图从这些流浪汉的嘴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可惜这些家伙喜欢描述的都是战场的惨烈。有时候他们会展示自己从死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

    他们这些恶趣味拔都是不感兴趣的。

    “听说卢斯那个家伙丢下他们的大海之王一个人逃走了。”有个流浪汉这么说。卢斯,拔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个家伙,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居然被有别有用心地塑造成一个无情无义的背信弃义者,拔都为卢斯感到不平。海盗的事迹永远都是在民间流传的,他们自己没有这种著书立说的习惯。

    他设法躲开王卫队的搜捕,悄悄躲进不法之徒的安全区打探消息。这时一张邸报映入他的眼帘:“处决黑天国成员。恶鸦之刃卫,北原。看来似乎有人出卖了我。否则北原绝不会暴露。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

    *****

    北原从来没有质疑过黑天国的正义,他亦不会为之妥协。“可怜的人儿啊,只要你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过,指控黑天国的不义,我们可以考虑将你从轻发落。”审判者幽幽的声音仿佛魔鬼的颤音。“你难道没有任何想要忏悔的吗?作为黑天国的帮凶。”审判者熟练地在纸上记录着他的笔录,刽子手娴熟地将绳索套上这个大个子的颈部。

    “据我所知你过去曾经是王国卫队的成员。”

    “嗯。”

    “令人惊讶的是你居然参加过。恩戈的圣战。实在让人费解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加入黑天国,我们觉得你一定是受到了心灵的蒙蔽,只要你愿意敞开你的心扉,随时都可以回到这边,黑天国让你从人变成了鬼,但是宽容的律法却会让你重新变成人类。”

    宽容的律法,你们还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你们这些人使用花颜巧语欺骗那些人把脖子伸进你们的圈套,你们妄图用这样的办法摧毁我们的意志。遗憾,我们的意志是坚贞的。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轻易地摧毁掉,我们远比你们想象得要团结。作为信仰,我从来不曾质疑过我自己。我加入黑天国纯粹是我自己的意志。”北原感觉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真息也基本消耗殆尽。他没有能力召唤一次巨石灵,而且这里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召唤那样的怪物一定会伤害到那些无辜的人们。审判长来到北原的跟前,“别这样,你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但我拒绝可耻地活着。”

    他们想利用这样的办法迫使这个人屈服,然而这个人从出生而始,就从来不懂得何为妥协。刽子手将北原颈部的绳子用力勒紧,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北原的骨头竟然如铁一样坚韧。刽子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他不断加大力气,最后彻底将绳子勒入北原的喉结。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这颗高傲的头颅彻底垂了下来,目光失去了流彩。

    他至死都维持着那种属于他的尊严,他不曾背叛过任何人,却被身边的人所背叛。人群里一个披着破旧的斗篷的人默默离开了繁华的行刑广场。因为拔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安息吧。我的友人。”

    *****

    黑天国的成员,恶鸦的刃卫,前任乌克苏拉将军的女儿蓝杦。曾因家族牵连而被流放,后被恶鸦救起,从此之后一直忠心耿耿跟着黑天国。“被人称为三只眼的死神。”厉箜在蓝杦的床前叙述着那些早已经快化为灰烬的话语。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伟大的公爵。是不是想说,听听吧,这象征王国胜利的炮声,你们的大梦早已被粉碎无余。然而我不知道什么恶鸦,更不知道黑天国。”蓝杦依旧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但此时的她身上已经有了些力气。虽然弓被她埋在郊野,但只要还有牙齿,她就能战斗。

    “不,我和你的父亲是世交。孩子。当初你被牵连流放时,我曾派人去接你。但后来传出消息,你被恶鸦带走了。在东部的战场上,你的父亲曾经三进三出背出身负重伤的我。我不会用沾满鲜血的两手来回报他。”厉箜力图保持着平静,而愈是说下去他就愈是倍感激动。

    “我的儿子们总是奔走于各个家族之间,我的一个儿子甚至去了雅尔甘家做家臣。他们怨恨着我,埋怨着我,彼此总是认为我有失公正。至少,让我肩负起一些原本属于我的责任吧。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只要你放弃这份顽固的信仰,不再和那些叛乱者来往,你还是可以以我的养女身份继续生活在光明的天空下,不必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流放的日子该结束了,蓝杦。”

    然而你要清楚她并非你的女儿,老糊涂总是喜欢把路边的小孩随便认作自己的儿女。

    厉箜身后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在厉箜听来,这声音比鬼魅的尖叫还要刺耳。厉箜没有立即转过身,他左手微微低垂,右手按住了剑柄。“你还是老样子。拔都。没有人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

    “可你已经老了。老眼昏花到看不清这人世间的是非。你想把蓝杦作为自己的女儿,可我却要说,抱歉,现在她是我的女人。是我雅尔甘·拔都·枚蒂利鲁,昔日的大海之王,海洋伯爵,龙歌群岛的掌控者,柯枝港之主拔都的女人!”

    厉箜拔出剑徐徐转过半个身子:“简单解释,就是北方某个小水塘里的蛤蟆王子。”

    “想不到你们的关系还是出人意料的好。”蓝杦几乎笑出声。

    “不然我怎么会猜到你在这里。”拔都终于走进屋子,他双手一推,一具门卫的尸体便倒了下去。

    厉箜大公玩味地说道:“你竟然没有回到你的柯枝港,我很意外。此时你的柯枝港恐怕正在经历新的变革。”

    “菲罗背叛了我,以他的霸主地位做保证,你和他做了暗中的交易。从一开始他提倡进攻金鱼港,我就已经进入他的圈套了。虽然我也想进攻金鱼港,但菲罗抢占先机策反了大部分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想要柯枝港,就给他好了。不管怎样我要带走我的女人。”拔都呛啷一声弯刀出鞘。

    要来一场决斗吗?厉箜大公不甘示弱,在狭小的空间里短弯刀永远比长剑更为灵活。一点星蓝色的刀芒在拔都的刀尖流动。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拔出这把刀,他更不希望被别人看到。“我曾经亲手杀害了我的妹妹。痛苦地活着还是来一场解脱,这实在是艰难的抉择。我看到了世家大族亲善之下的丑恶,与其被迫按照厄运书写的规律生存,倒不如从这场闹剧中解脱。”

    “剑势!戮杀之海!”刀光凌厉,像灼人的热浪,厉箜反手扣住拔都的弯刀。拔都狂暴的剑势轰地将老人震开数步,继而一束刀痕夺向厉箜的印堂。如果这一剑下去,厉箜非死即伤。然而厉箜却以灵活的身法避开拔都的剑势。但刀刃依旧削掉了他的半只袖子。“以凡人肉身抵挡剑魂士的力量。不愧是公爵大人。”

    老公爵双手拄着长剑,镶嵌着绿松石的剑上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豁口。“出卖自己灵魂的歪门邪道。”厉箜摆出乌克苏拉剑技架势,他的每一剑都蕴含着恐怖的劲力。拔都抵挡下公爵的第三剑,这时她看到了公爵露出的破绽。

    而厉箜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这是他布下的陷阱,他知道拔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这个精明老练的强盗有着猎犬一样的嗅觉。当拔都的刀朝着他挥砍时,他已然将剑穿过了拔都的肩胛。他就这样一直猛冲过去,将拔都和剑一并钉在墙上。拔都松开了手中的弯刀,扼住老人的咽喉。老公爵用一只铁腕阻止拔都,另一只手渐渐松开了剑柄。

    “不。”蓝杦透过模糊的双眼看到并不分明的轮廓。

    这时拔都突然松开了掐住公爵脖颈的手,公爵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他抓起拔都的弯刀,而拔都已经摸出腰间的火枪。这清音混同着污浊的刀声,螺旋着腾入彼岸的世界。公爵踉跄着走出几步,他感觉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他抓住了它,就想抓住救命的稻草。接着他在一张椅子上徐徐坐下来,维持着残存的生命。

    后面赶来的士兵很快包围了身负重伤的拔都,但没有人敢靠前。他们都认出了这位被称为大海之王的伯爵。拔都只是勉强着靠近蓝杦。“我来接你了。蓝杦。我三眼的死神。作为死神的你带走了我那颗肮脏的心。”拔都挽起蓝杦的手指引着她。

    “站住。”公爵的近卫大喝。他们看到鲜血淋漓的公爵不免悲从心生,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公爵府邸是你想来就来的吗?”剑卫长用长矛拦住拔都。

    让他走。厉箜用僵硬的声音说道。

    “可这个人是叛乱军领袖。”

    “在这里他只是我的客人。叛军已经离开了。”

    厉箜大公坚决不会让周围的人对雅尔甘·拔都下手。

    “他本有机会杀死我的。他却没有真正发动他的最终杀术。”厉箜勉强说道,“无疑他担当得起勇士的名号。雅尔甘家族的骄傲,真正的大海之王。那个菲罗即便是取代了柯枝港伯爵的地位,他仍然不过是个投机的海盗。乌克苏拉不会允许一位真正的勇士就这样死去。”

    所有的人都收起了武器,为拔都让开一条道路。拔都揩干身上的血,大步走出屋檐。这时他听到厉箜的质问:“你想要去哪?柯枝港已经没有你的地方了。菲罗那个家伙想要攫取的是你所有的一切,他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群和他臭气相投的海盗,从始至终这就是菲罗的一个阴谋,现在他得逞了。他要当名副其实的柯枝港男爵。拔都,你是个天才,如果你能够和我联手,我们一定会有……”

    “我只想带着我的女人去个安静的地方。打打鱼晒晒太阳,仅此而已。”对于这人世间的浮名,我拔都从来就没有在意。

    是吗,老公爵垂下捂着伤口的右手。火枪铅弹几乎打穿了他半面肋骨。透过他灰烬般的双眼映出的黯然的世界,渐渐消失了原本的微芒。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爵士,他在生命的尽头宽恕了杀害自己的凶手。厉箜,这位厉家最后的威望者,他生命的烛火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似乎看到天空中有个前来迎接自己的天使,于是他想要抓取那天使的翅膀,然而他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众人发出一声惊呼,所有士兵都围住了老公爵,为他们侍奉了多年的老者流下悲泪。

    拔都穿过繁杂的人群,阳光灼痛他的皮肤。蓝杦不知这样是否正确,她只是觉得和拔都在一起,自己由衷地感到快乐。

    这时天空飞过一群洁白鸽子,宛如神赐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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