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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离开这个鬼地方
书名：爱若有情天 作者：小钵子甜酒 更新时间：2017-05-24 22:27 字数：3036
随着冬季的来临，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前些天已经下过好几场零星的小雪，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雪花终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桃林中小的上空，漫天舞起轻柔洁白的花絮，天地鸿蒙成为一体。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学校四周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处处粉雕玉砌，横斜萧疏的桃树枝桠上，恰如盛开着朵朵洁白轻盈的花朵。
当初来到桃林中小，我是带着对田野深深的感激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而来的。是田野给了我这样一个全新的开始，让我可以从容地告别过去的伤痛，可以从容地带好我的儿子，有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了一番值得为之努力的事业。
田野和林冬一样，在我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最无私的帮助，他对我的这份情义无时无刻不深深地铭刻在我心里。
所以从走进桃林中小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心底发誓，我一定不负田野的厚望，我要像爱我自己的家一样爱这个地方，为这里的孩子奉献出我毕生的精力。
所以从来的那天起，我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重新捡起荒废了多年的课本，跟着田野学习，跟着有经验的老师学习，听他们讲课，认真做好备课笔记，去孩子们的家里走访，了解每个孩子独特的喜好与经历。
就这样，短短十多天过去，我就已经在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心里，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工作的顺心顺利让我觉得欣喜，可是生活在桃林中小的这半个月，许多事情也让我感觉特别失望和纠结。桃林中小艰苦的条件和这个地方的美丽景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刚来的时候田野已经告诉过我这里的条件非常艰苦，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可是我没有料到这种艰苦其实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陈旧残破的教学楼，坑洼摇晃的课桌椅，孩子们每天吃的是馒头咸菜，盖的是又薄又破的旧棉絮。
桃林乡四面环山，地处崇山峻岭的纵深，这地方沟壑纵横，巉岩兀立，土地贫瘠。因为交通不便，离澐水又太远，师生们经常几个月不知肉味，一个鸡蛋，一斤白糖，在这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生活条件如此艰苦，连大人都难以承受，阳帅从小养尊处优，他是吃着肯德基，喝着鲜牛奶长大的，如今却连青菜水果都无法保障。短短十多天，阳帅原本胖乎乎圆嘟嘟的脸蛋就廋了一大圈，与这里其他的孩子一样，脸上渐渐呈现一种营养不良的菜色。
这让我深感不安和愧疚。我一直希望我当初的选择不要伤害到我无辜的孩子，我承诺过阳帅绝对不会让他饿肚子，而现在我的承诺早就成了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有一次，田野好不容易从镇上带回来两斤排骨，简简单单地红烧一下，就被三个孩子一扫而空。看到阳帅两手抓着一块排骨啃得一嘴油光意犹未尽的样子，想着他以前每天面对无数美食挑三拣四爱吃不吃，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是我亏欠了孩子太多太多。
假如不是我坚持与阳皓离婚，阳帅依然在大城市安然地过着他锦衣玉食的快乐日子。如果他的爷爷奶奶和阳皓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心痛得无以复加。
从小在军营长大，耳濡目染，阳帅是一个对环境适应能力很强的孩子，然而桃林中小的艰苦依然让他烦恼不已。
因为没有自来水，我们用水都必须到半里之外的水井里去挑水，所以每次用水都不得不尽量节约着用。阳帅自小就养成了每天淋浴的习惯，来到桃林中小以后，每次洗澡却只能用水盆简单冲洗一下。
大山深处的冬天，远比城市来得严酷而漫长。最冷的时候，房檐上整天挂满了长长的冰凌。没有浴霸没有暖气，阳帅每次洗澡都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这让他很是不爽，常常怨气冲天。
最为难的是上厕所，从来的那天起，无论我怎样威逼利诱，阳帅死活就是不肯去上公用厕所。他怎么也无法忍受那熏天的臭气，无法忍受那铺天盖地的苍蝇蚊子，无法忍受那满地乱爬的白花花的蛆虫。
万般无奈，我只能请田野特意从澐水给他买来一个大痰盂才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在海阳一中的时候，无论生活多么艰苦，阳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半句怨言。可是这些天，阳帅多次要求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对这样的乡村生活，阳帅始终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最糟糕的是，这里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样，虽然淳朴善良，却大多呆板木讷，语言粗俗，思想肤浅。
而更让我深感忧虑的是，整个桃林中小只有田野这个校长是正式教师，其余的都是民办教师或者是代课老师。
他们几乎从不备课，把教学完全当成是一种任务，一种和卖小菜没有任何区别的谋生手段，甚至完全视同儿戏。
教学之余，他们最感兴趣的活动，是猜拳，打麻将，斗地主。一阵狂呼大叫，拍桌打椅之后，输了的就钻桌子，贴胡子，常常闹腾到深更半夜。
女老师则大多聚在一起带孩子，织毛衣。每天大人笑，小孩闹，东家长西家短的海聊闲扯。
我把阳帅带到桃林中小来，是想还他一份安宁平静的生活，从此不要再跟着我颠沛流离。
我希望阳帅能在这里愉快地度过他的小学和初中生涯，考上澐水最好的高中，实现他报考国防大学的愿望。
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后悔当初带他离开大城市，舍弃城市优越的环境来到这偏僻的乡村小学。
生活的艰苦或许还可以当做是对阳帅的一种磨练，可是学习环境的恶劣，这里大多数孩子的粗俗无知，教师素质的肤浅低劣，却让我万分担忧。
我非常担心在这样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中，阳帅会慢慢变得像乡野孩子一样的孤陋寡闻，肤浅无知。这样就相当于是我亲手毁掉了儿子原本可以拥有的广阔前程，毁掉了儿子原本可以轻松拥有的快乐和幸福。
好多个漫漫的长夜，我独自站在阳台上，任彻骨的寒风吹打着我的全身，一遍遍翻来覆去地想，我是不是应该把阳帅送回海阳。
我甚至开始后悔不该带阳帅离开海阳一中，后悔我没能忍受住生活的痛苦煎熬，让儿子跟着我过这样艰苦的日子，毁了他大好的前途。
如果我能坚持留在海阳，去和林冬摆摊赚钱，即使我不得不继续留在可可西里陪酒买醉，或者干脆委身于凌子风，至少我可以让阳帅继续留在秦天身边，给儿子一个美好灿烂的人生。
我考虑过把阳帅送回阳皓身边去，我也知道阳皓非常非常希望儿子能回到他的身边，可是我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从阳帅生下来那一天起，六年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一天。从他呱呱坠地，到他牙牙学语，第一次展露笑颜，第一次叫我妈妈，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独自入眠，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里梦中。儿子几乎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这也正是我当初不顾季节的劝阻坚持要带走他的主要原因。
然而桃林中小的现状却让我感觉是那么无望，我知道作为桃林中小的校长和桃林乡的乡长，田野和江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可是仅凭他们一己之力，就好比拳头打在棉花上。
整个澐水的财政状况都非常紧张，轮到教育这一块，几乎谈不上有什么投入。每个乡镇学校的教育支出，绝大部分都得由当地乡镇自行解决。
而当地农民的收入原本就少得可怜，重男轻女的落后观念使得这里超生成风。收入少，负担重，多数农民家里温饱尚且得不到保障，对孩子学习的投入也就可想而知了。
农民收入微薄，教师的工资就没有保障，几个月甚至半年领不到一分钱的情况在这里是家常便饭，这里的大多数教师经济都非常拮据。
经济上的拮据导致了人心的不稳，人心的不稳导致了教学的松散，教学的松散导致了教学质量的低下。桃林中小和县里几个同级别的乡镇学校一样，陷入了这样一种可怕的恶性循坏。
而相比其他几所学校，除了澐水中小以外，桃林中小在田野的努力下，再加上乡长江枫的大力支持，至少还能维持正常的教学，也没有让一个孩子因为贫穷而辍学。这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面对这种局面，我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我想过送儿子回城，也想过要带阳帅离开，可是我无法面对田野，我不能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无私地帮助过我的田野失望。
就这样，我又一次陷在了深深的迷惘与挣扎之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却又不期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