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帅帅会平安回来的,你相信我。”秦天回过身来,再一次搂住了我,却在抬头的刹那身形一僵,朝着晚霞深处脱口喊道,“帅帅,是你吗?”
“秦叔叔,我是帅帅呀,妈妈,我回来了。”阳帅一边回答,一边飞舞着手中的一个布袋一样的东西朝我们这边飞奔而来,清脆的童音如同天籁。
我立刻甩开秦天,迎着阳帅狂奔而去,把苦苦寻找了一天一夜的儿子紧紧地揉进我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秦天抱住我和阳帅,也是喉头轻哽,“帅帅,臭小子,这两天你和哥哥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们都快要把爸爸妈妈急疯了?”
阳帅疑惑地抬起头来,“秦叔叔,我和秦睿哥哥在玩丛林脱险的游戏呢,秦睿哥哥不是说他会回来告诉你们的吗?秦睿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丛林脱险的游戏?帅帅你快告诉妈妈,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心中一沉,上下打量着阳帅,看到他精神振奋,步履轻松,虽然身上的衣服撕破了好几道口子,身上和脸上有很多跌倒和刮擦的痕迹,手腕和脚踝处也有几道醒目的勒痕,却明显已经经过了非常细致的处理。
秦天注意地检查了一下阳帅的伤口,尽管阳帅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秦天的脸色还是变得非常难看,“是啊,帅帅,秦睿哥哥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究竟是玩的什么游戏?”
这时候田野和江枫他们也闻讯赶了过来,我们周围渐渐聚起了很多老师,家长和孩子,阳帅的平安归来令在场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欢欣鼓舞,他的一句丛林脱险加上秦睿依旧杳无踪迹却又让我们的心高悬了起来。
而我的心里,因为这两天来对秦睿的猜测,更多了一份揪心的疼痛。阳帅不经意的一句游戏,几乎立刻就让我断定了这种猜测绝不是我杞人忧天,敏感多疑。
可是,阳帅却浑然不觉,他以轻快,豪迈甚至有些洋洋自得的口吻向我们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我和秦天开车离开以后,秦睿就来到了我们家,拉着阳帅说要和他去山上玩个游戏。阳帅原本还有些犹豫,说是要做完作业再去,可是秦睿跟他说,他要像游戏中的特种兵王一样,到大山深处去玩一次真正的丛林冒险。
出身军营的阳帅一直以来就有着很深的战争情结,对于真刀真枪的战斗和冒险充满了渴望和向往,所以短暂的犹豫之后,他终于接受了秦睿“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蛊惑,第一次在没有经过我许可的情况下,毫无防备之心地跟着秦睿兴致勃勃地朝深山中走去。
为了尽可能逼真地达到游戏中的效果,他们选择了一条他们平时从未走过的山路,沿着山溪一路向前。走了好几个小时,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坳里。这地方林木苍翠,古树丛生,一道飞瀑从陡峭的崖壁间飞流直下,水声震天,半山腰的崖壁上有一排很古怪的洞穴。
“秦睿哥哥和我来到瀑布下面,秦睿哥哥说这地方够陡,够险,够神秘,很像我们游戏里的那个黑暗丛林,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停了下来。”阳帅继续轻描淡写地描述着他这一次历险的过程,旁边的很多村民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太阳山吗?这两个孩子竟然闯到太阳山去了。”人群中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我心中一惊,澐水人都知道,太阳山是位于云峰山东面的一座雄伟险峭的高山,因为它处在澐水十万大山的最东端,每天沐浴到的是澐水的第一缕阳光,所以澐水人把这里叫做太阳山。
太阳山虽然有一个灿烂明媚的名字,却是澐水当地人轻易不会涉足的禁地,因为早些年,澐水曾经流传着一种古老的风俗,当家里的长辈死去之后,为了纪念他们,后辈们会把他们送到太阳山,把他们的尸体埋葬在太阳山半山腰的崖洞里,让他们的灵魂永远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保佑着他们的子孙后代升官发财,长命百岁。
这个风俗在澐水流传了上百年,直到解放以后,政府破除封建迷信,这个崖葬的风俗才渐渐被普通的土葬所替代。可是太阳山在澐水人的心里,依然是一处神圣而又神秘的禁地,太阳山方圆数里的地方,除了零星散落的几座古庙,几乎杳无人烟。
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望着越来越幽沉的天幕,秦天的脸色越来越严峻,“帅帅,你快告诉秦叔叔,你们到了那瀑布下面以后,又干什么啦?”
“我和秦睿哥哥用他带去的绳索爬到了上面的一个山洞里,那洞里阴森森的,秦睿哥哥有点害怕,站在洞口不敢进去。可是帅帅不害怕,我本来想到洞里去看一下,可是洞里很黑很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就没有进去。”阳帅豪气地说,“后来秦睿哥哥问我,如果他用绳子捆住我的手脚,我能不能像游戏里的特种兵王一样从这洞口逃出去,我说我当然能逃出去,秦睿哥哥就用绳子把我的手脚捆上了。秦睿哥哥告诉我,他会回来告诉你们我们在玩丛林脱险的游戏,不让你们担心,然后他就一个人回家了。”
“帅帅,那你是怎么从那个洞口逃出来的?”听了阳帅的讲述,尽管早就有预感,我还是心中一凛,秦睿果然利用了阳帅对他的信任,几乎置他于死地。
“妈妈,秦睿哥哥把我绑得那么紧,我用了很多办法也挣不开那些绳索。后来天越来越黑了,帅帅身上又疼又冷,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说到这里,阳帅小嘴瘪了瘪,眼里闪出一点委屈的泪光,把头埋进我怀里,“帅帅就开始有一点点想妈妈,有一点点害怕了。”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阳帅是个从不轻易服输的倔小子,能承认自己有一点点想妈妈,有一点点害怕,可以想见,当他被缚住四肢丢在那阴森森冷冰冰的半山腰里,饥寒交迫中望着越来越幽暗的天空,叫天天呼应,叫地地不灵,他小小的心底,该是怎样的恐惧和绝望?
秦天轻轻拉过阳帅,“帅帅,你告诉秦叔叔,是不是还哭脸了?”
阳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秦叔叔,对不起,帅帅就哭了一小下下。”
秦天故意板起脸来,“秦叔叔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在大山里打猎,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和突发状况,所以越是危险和困难的时候,越不能慌乱,要冷静下来积极想办法自救,帅帅都忘记了吗?”
我知道秦天是故作镇定,天色渐晚,秦睿至今未归,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煎熬和挣扎,可是他不想这件事在阳帅心中留下阴影,他只是顺着孩子的思维,把这场游戏圆满地继续下去。
果然,阳帅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秦叔叔,帅帅没有忘记你教过帅帅的这些话,所以后来我很快就没有哭了,我也不再白费力气,而是注意观察了一下那些洞壁,我看到那洞壁上的石头都很锋利,我就滚过去把手上的绳子慢慢地在石头上磨断了,然后解开脚上的绳子,从洞口爬了下来。”
“这才是秦叔叔的好学生,好儿子。”秦天搂住阳帅,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过帅帅,既然你昨天就已经脱困了,那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家呢?你从山洞下来以后又去了哪里?”
阳帅神秘地一笑,“秦叔叔,你一定想像不到帅帅昨天遇见谁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云峰山打猎的时候遇到过的那个挖草药的老爷爷吗?昨天我从洞里下来,天已经很黑了,我在山里左转右转,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阳帅歇了口气,接着说:“后来我看到山崖下有一座古庙,我就朝着那古庙里走过去,没想到我在庙里又遇到了那个挖草药的老爷爷。老爷爷说他在这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老爷爷给我做了红薯米饭,还给我做了烤野兔和叫花鸡吃。今天上午,我陪爷爷挖了半天草药,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种草药了,哦,对了,爷爷还送了我一份珍贵的礼物呢,妈妈,你们看。”
说着,阳帅从他手中一直拎着的一个藏青色布袋子里拿出一个用红色的绸布包裹严密的小布包来。我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保存完整的线装本《本草纲目》。
“若雨,秦天,缘分天成,帅帅很幸运,他肯定是遇到太阳山的智渊师父了。”田野走到我们身边,他嘴里感叹着阳帅的幸运,脸色却相当凝重,“可是你们不知道,太阳山山水相连,犹如一个天然的迷宫,即使是本地人闯进去也很难顺利地找到出山的路,我担心秦睿这时候还没回来是因为在山里迷路了。”
我和秦天同时惊问:“师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阳帅从容一笑,“妈妈,秦叔叔,我带你们去找秦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