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陈家村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从亮着灯火的窗户望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原本繁星点点的天空渐渐出现了几片乌云,而后越来越多,成片的乌云如同一道帘幕遮蔽了整片天空,一丝一毫的月华与星光被狠狠地阻隔在了乌云之外,它们再也无法投射到辽阔到大地之上。
村口的那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见证过多少人从孩童成长到大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柳树在夜幕遭到遮蔽的时候逐渐亮了起来,不是如同火烛一般地暖亮,而是如同翠玉一般,绿的有些喜人,但是真的喜人吗?
一身褐色衣衫的陈老四杵着那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黑色的拐杖站在那棵柳树旁,伸出右手摸了摸那棵柳树布满痕迹的树干,轻声说了句:“辛苦你了。”
似乎是听懂了丁老四的话,柳树晃了晃枝丫。
雪花开始慢慢落了下来,雪花很细小,约莫只有小拇指指甲盖般大小,从高空打着璇儿缓缓下坠,而后落到地上,化作雪水,渗进黑色的大地。
风也紧跟着起了,不大,但是无比刺骨。
陈老四身上的褐色衣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但是老者沧桑的面庞上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盯着村口远处的黑暗处,握着黑色拐杖的左手不禁加大了力气。
雪下得大了几份,雪花也由指甲盖大小转变得如同铜钱大小,原本只是徐徐下坠,此刻却如同倒翻了的簸箕里的黄豆,一齐向着大地砸了下来。
陈老四的眉发一齐被染的雪白,柳树身上也是逐渐堆满了雪花。
柳树身上的绿光越发的明亮,丁老四的眼神越发的锐利。
嘶嘶声伴随着风声带到了丁老四的耳旁。
陈老四收回还放在树干上的右手,一个人走到了村头那条小路的中央,两只手支撑着拐杖插入地上,就那么站着。
嘶嘶声愈发的近了,寒风中也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气味。
陈老四皱起了眉,柳树扬起了枝丫。
也是绿色的,但是如同两个灯笼般大小的火球逐渐出现在了陈老四的眼中。
那两个火球越来越近,借着身后陈家村内传出的灯火,以及柳树身上传出的绿色光亮,终究还是照清了那两个火球的本体。
一直硕大的蟒蛇,缓缓地挪动着身体朝着陈家村跑过来,巨大的蛇信子一边嘶嘶地喷吐,一边还放出墨绿色的气息。
陈老四看着眼前的这条巨大的蟒蛇,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次看来很有麻烦呢。”
村里最靠经村口的一户人家里,一家人正围绕着饭桌吃着热闹的年夜饭,一个只有两三岁的稚童没有安分地坐在打人身边,而后在屋子内嬉笑着,四处跑着。
突然,那个稚童看着窗外的村口的景象,似乎有些害怕,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小四,怎么了?”看模样似乎是那个孩子母亲的的人走到孩子身边,抱起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问道。
被称作小四的孩子没有丝毫停下哭泣的迹象,而是用着一只还很稚嫩的手臂指了指窗户外面。
“当家的,你快来看那是什么?”那妇人似乎也受到了一丝惊吓,顾不得怀中还在哭泣的婴儿,赶忙叫过来了自己的丈夫。
妇人的丈夫是村里最出色的猎手陈二牛,当初结婚前夕还上山猎杀了一只吊睛白额虎,但是他看到窗外,村口外那只硕大的蟒蛇时,脸色也是瞬间惨白。
“那是……那是妖怪啊。”男子呢喃地说道。
“当家的,你看,村口似乎还站着一个人。”那妇人似乎注意到了其余的什么,指着陈老四有些单薄的背影说道。
陈二牛走到窗前,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看向那道身影,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陈老四,真的是陈老四。
陈二牛没有再在屋内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去了柴房拿出了平时上山狩猎才用得到的弓箭长枪什么兵器,刚准备推门出去,却是被身后还抱着哭泣不止的小四的妇人给叫住了。
“当家的,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救陈老四。”陈二牛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没等自己的妻子回话,他便推门走了出去。
妇人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丈夫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她没有出声叫住,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只能在他身后替他加油打气。
“当家的,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陈二牛走到村子中心的位置,大声地喊道:“村子狩猎队的汉子带好装备都出来,其余的人都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满村的人都好奇的伸出头看向陈二牛,五六个跟陈二牛一般的大汉或是被这弓箭,或是拿着长枪,或是拿着大刀都走到了陈二牛的身前。
“二牛哥,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好好过年,叫俺们出来干啥。”其中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大汉摸着自己的光头问道。
“你们看。”陈二牛没有多做回答,而是指了指村口。
那五六个大汉瞬间就就看到了那头大蛇,一齐变了脸色,甚至有两个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要是怕了的不用跟我去,如果我们死了,替我们照顾好我们的妻儿就行。”陈二牛说了一句,第一个转身朝着村口走去,其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那个光头的一句:“是男人就要干”的豪迈口号下,几个人一齐跟上了陈二牛。
陈老四看着身后抽着自己走过来的青壮汉子,咧开嘴笑了笑,但是很快他便对着身边的柳树说道:“保护好村名们。”
也就是在这一瞬,那硕大的蛇头带着一丝风雷声朝着陈老四咬了过来。
陈老四没有躲闪,而是抬起右手,轻轻地在蛇头上拍了一张,蛇头在飞坠的雪花中飞起了三尺高,而后甩了甩脑袋,整个身子瞬间跟陈老四拉开了一段距离。
它看着陈老四,陈老四看着它,一人一蛇四目相对,但是谁也没有先动。
陈二牛走到村口,看到陈老四就要被那巨大的蟒蛇咬到的时候,不由加快了步伐,大喊到:“陈四叔,小心。”但是下一刻的画面却让他呆在了原地,不禁是他,还有紧跟着他一起来的大汉们。
几个人从刚刚的场景回过神来,兴奋地准备走到村外跟陈老四汇合,却发现村口有着一层泛着绿色的薄膜,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陈二牛结果后面递过来的砍刀,朝着那层薄膜狠狠砍了上去,却如同砍到了一片棉花里一般,刀深深地陷进去了,但是却没有看破那道薄膜,陈二牛没有放弃,那起手上的砍刀又是狠狠地一刀劈下,还是如同先前那般,那层薄膜只是微微亮了一下就在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也许是耐心不足,亦或是想要快点解决这个战斗,那头硕大的蟒蛇张开嘴,一股带着浓郁血腥气味的风从他的口中喷出,径直喷向站在原地的陈老四。
陈老四双眼微微一凝,手上杵着的黑色拐杖瞬间炸裂,一抹寒光闪烁而出人间。
一抹剑刃薄如蝉翼的黑色长剑被陈老四紧紧地握在手里。
大蛇原本已经伸过来的头,在看见那柄长剑之后,突然有些畏惧的向后缩了缩。
陈老四手上拿着那柄长剑,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蛇仔细观察了一番,见那个拿着让自己畏惧的长剑的老人怎么都不动,嘴里发出一阵愉悦地嘶鸣,张开大口,整个的吞下了陈老四。
依靠自己以及其余几个人的力量也无法破开村口那透明的薄膜的陈二牛看见陈老四被大蛇吞下肚子后,不由的呆在了原地。
那头大蛇吞完陈老四,满意的甩了甩尾巴,在它的眼里,在场的唯一可以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人已经被自己消灭了,它挪动着身子慢悠悠地朝着村口移动了过来,一双硕大的蛇瞳死死地盯着村口站着的陈二牛以及其余几个人。
陈二牛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蛇,腿一软,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身边其他几个人也和他一样,要不就是颤抖着身体一动不动,要不就是已经吓得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不去看那个庞然大物。
大蛇渐渐的离村口近了,眼看着就要吞到站在最前面的陈二牛了,但是就在蛇头穿过村口那株柳树的时候,它遇见了一道看不见的薄膜,硬生生地将它挡在了村外。
大蛇晃动着脑袋,终于找到了那道薄膜的制造者,那株两者绿光的柳树。
大蛇的尾巴使劲的拍打着那株柳树,柳树上的绿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陈二牛看着逐渐暗淡下去的柳树,知道在那个柳树身上的绿光完全灭掉,自己以及身旁的几个同伴,以及身后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难逃被大蛇吞下的命运。
陈二牛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让心头的恐惧降到最低,那一巴掌或许真的起到了作用,陈二牛没有再管眼前的大蛇,也没有管身边依旧吓坏了的同伴,疯了一般跑向村子,站在村子的中央大声喊道:“乡亲们,快逃啊。”
就在家家户户伸出头看向陈二牛究竟想干什么的时候,村口那个一直用尾巴拍打着柳树的大蛇突然身体一震颤抖,蛇瞳也逐渐的收缩,似乎受到了什么强烈的痛楚,没有继续拍打那棵柳树,而是整个身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陈二牛远远地看着那只大蛇反常的动作,满脸的疑惑。
雪不要命的如同鹅毛般落下,一片接着一片。
一道黑光从大蛇的肚子里钻了出来,是那柄黑色的长剑,剑柄处,一个老人正死死的握着它。
也许是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个老人似乎的生命已经快要消逝了,那柄黑色的不禁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似乎是在悲伤。
那条大蛇在腹部被穿出一个大洞之后,也没有继续挣扎了,如同一坐小山般大小的身躯轰然倒地,伴随着身子的一阵颤抖,大蛇逐渐没了东西。
陈老四蹒跚地走到那株柳树旁,似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他缓缓地抬起手,然后轻轻地抚摸着这棵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柳树,有些吃力的笑了笑。
早已通灵的柳树似乎感受到了身前这个老人的异状,摆动着一条柳枝,想要把自己的生命分享给陈老四。
陈老师知道这棵柳树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摆了摆手,没有选择接受来自柳树的生命馈赠,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看了一眼村子里独属于他的那间茅屋,似乎看到了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孩子正睡得香甜,他笑了,没有一点悲壮的韵味,有的只是老人看着自己后代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陈老四脸上带着笑容,站在柳树前面一动也不动。
被柳树以神奇的绿色薄膜困在村子门口的几个狩猎队成员发现自己眼前那层绿膜不见了,于是试探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发现村口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于是几个人一起跑到了陈老四的身边,准备把陈老四留下的尸身搬回村里,但是那柄从漆黑拐杖里出来的黑色长剑却是凌空而立,笔直的挡在了几个人的身前,让他们不得寸进。
陈老四的身体却是在几个人的眼前开始发出光芒,而后越发的明亮,到最后似乎可以和白日里的那轮挂在天上的太阳相比较。
等到陈老四身上的光亮完全熄灭了之后,那几个站在柳树前的男子却是发现陈老四的身体不见了,只剩下点点的光芒开始逐渐朝着天上飞去,然后再缓缓地落到柳树的树顶。
原本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的柳树在那光芒落下之后,竟然开始重新张起了绿叶,一枚枚新绿的柳叶开始钻出树枝,开始逐渐生长,不一会整颗柳树便变得郁郁葱葱。
天上原本疯狂落下的飞雪,也在这一刻逐渐地停了下来,那些堆积在一起的乌云,也逐渐散开露出了自己面目背后布满繁星的夜空。
那株依旧漂浮着的黑色长剑,在感受不到自己主人的气息之后,一阵悲鸣,然后居然浑身发出黑光,最后再次变成了一柄漆黑的拐杖,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早已经几尺后的积雪上。
那几个猎人,依旧存在里看到之前那一幕而赶出来的人们一起跪倒在了那株柳树前面,不知是哪个人起了个头,对着那株柳树大喊了一声:“神仙啊。”
那些跪倒在柳树前的村民一齐的拜倒,然后一齐的大喊道:“神仙啊。”
此刻只有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正躺在屋里暖和的被窝里睡着大叫,做着美梦。那少年翻了个身,似乎做了一个好梦,笑着说起了梦话:“爷爷,我也要和你一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