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正想着怎么让蝉儿彻底相信自己的话,蝉儿却已经开口了。
“了缘,既然你说是佛祖教你的,那肯定不止教了这一首吧,还有其他的也唱出来听听嘛。”
蝉儿一脸希翼的看着了缘,心言也是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方丈……我也想听。”
了缘一脑袋的黑线,心言啊心言,光蝉儿一个也够了,你瞎凑啥热闹……
正欲拒绝,瑾玥然贴了过来,伸出玉手挽住了了缘的胳膊,轻摇道:“我也想听。”
“……”
了缘能狠下心来拒绝别人,但却无法拒绝身边的这位丽人,毕竟刚刚可是一起做过羞羞事的。
“唉。”
仰天一声长叹,了缘垂首道:“佛祖一再嘱托我不到紧要关头不要显露这些‘救世之曲’,但贫僧也不忍拒绝你们的热情。但,手中无琴,不好唱歌啊,一直清唱那叫个什么事。”
了缘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这下你们该没有理由继续要求贫僧唱了吧,要叫贫僧清唱贫僧可不依呢。
咚!
突然而至的响声令在场众人都不禁吓了一跳,了缘也是被惊了一下,抬眼发现造成响声的正是一架从天而降,古韵悠然的七弦古琴。月华映照其上竟浮现淡淡的银白之色,如流水般潺潺而动。琴体古拙奇巧,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不知用何种材质构成,上前拨动了下琴弦,立时清音袅袅,耳闻之下身心一阵舒爽。用力的拉了拉,却发觉极有韧性,了缘好奇之下延伸至近丈许,却犹未到极限,未有崩断之感。
“这琴……”
瑾玥然蕙质兰心,聪灵巧慧,这琴棋书画四艺说不上世间绝顶,但也是少有人及。她素手轻抚,一触之下便已感到此琴有灵,并非凡物。
“这琴怕是不得了的宝贝。”
蝉儿和心言也是大感好奇,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手掌接触之下也觉的温润如玉,内元运行速度竟加快了不少,固锁的壁障隐有松动之感。
“真是神奇,竟然对我们修炼都有帮助……若是能多接触一段时间,我距离八脉齐通的程度也不远了。”
心言由衷感叹。
了缘将拉伸的琴弦松手归位,却不料一股无形的锋锐劲气狂卷而出,空中隐有真龙怒吼之声涌动,强烈震颤的力道将数十丈开外的一块约莫三人高的巨石轰的支离破碎,一时间,尘土飞扬。
众人集体石化。
“这……”
蝉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的说道。
了缘见到此景,微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映而月白,玉润珠滑;清音环佩,妙而舒华;弦韧难断,动则龙吟。”
“这莫非是……”
“不错,正是仙品七音中的‘月华龙吟’……”
了缘闻声而惊,“长老?!”
无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月华龙吟边上,笑呵呵的看着了缘四人,微微颔首。“这月华龙吟是老衲早些年机缘巧合之下所得,之后便一直尘封未用,今日算是它百年来第一次现世吧。”
无明轻抚着琴体,轻轻感叹道。了缘似从其低垂的眼里发现了一抹异色,那是……哀伤,怀缅?
瑾玥然三人依次回神,上前行礼,面对禅院内辈分最高的那一层人物,可不敢怠慢。
无明含笑回礼,转身对了缘道:“你先前那小曲的确很好,老衲也不由为之失神,你且再唱一首,也算是老衲对你的一个请求。”
“额,之前那首长老你听到了啊……”了缘面上不禁泛起了些尴尬之色。
无明人老成精,哪会不懂了缘的那点小心思,只见他若有所指道:“老衲年纪大了,眼神却是不怎么好使了,之前只听得,并未见得。”
了缘干笑着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道:“既然长老吩咐,了缘自当从命。”
说罢便取了月华龙吟盘膝坐下,随手弹了几个音后,清了清嗓,一首与先前的虫儿飞又不同的曲调飘扬在了登天崖之上:
嘲笑谁恃美扬威,没了心如何相配
盘铃声清脆,帷幕间灯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没了你才算原罪,没了心才好相配
你褴褛我彩绘,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
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了缘的声音一改先前的清亮透彻,转而变得似女子般的温雅与轻柔,翻指而飞之下琴弦似云卷涛浪,空山高远,流动的音色袅袅如烟,让那坚冰似也融化,让那烈火似也消解。所有的好与不好,喜乐悲愁,在这一刻皆弥散而去,化成了纯正的空灵,浸润了每个人的心田。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高潮部分的戏腔转换如此完美,听歌的四人不由得身子也为之一震,耳畔的华丽乐章随着高低起伏的琴音而动。音起而心悦,弦动则心动,绚烂的音色恍若已与胸腔跳动的心脏频率化为一体。
一段终焉,琴音依旧流淌,不急不缓,诉说着一段最为动人的断肠凄凉。
瑾玥然与蝉儿已是红了眼眶,压抑着情绪不让泪落,思绪仿佛已随着歌声见到了那穿着破衫烂衣的人牵着娇艳动人,媚而不俗的她越过那山那水。行而经年,任天地换颜依旧不离不散,起舞若仙的她于歌声中倾诉所有的一切,虽然无心,却也有情。
了缘已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只为了将曲中包含的一切情感尽数挥洒,歌声渐而弥远,渡世峰本就是一处极其良好的生态乐园,天地元气极为浓厚,各类飞禽走兽,虫木花草皆而有之。此刻虽已夜深,但各类飞鸟兽虫依旧尽数被歌声吸引到了此处,只觉闻此声后混沌的脑海突现一抹灵光,酥酥麻麻,飘飘然恍恍然,这是灵智初开的迹象!!
……
苦乐都跟随,举手投足不违背
将谦卑,温柔成绝对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
心火怎甘心扬汤止沸
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
用什么暖你一千岁
无明虽闭着双眼,面上无悲无喜,静静盘坐聆听,但翻涌的内心足可将十万高山移平填尽,似女子般轻柔似水的音色让他遥忆起久远的当年,那处并不繁华的小城,那间略显陈旧的客栈,那位自立向上,倦容满面却饱含生活希望的女子……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
风雪连天,霜雪侵染了她的鬓发,在那秋末的结尾。他见她的眉目在如豆灯火下皱起,苦涩的笑意伴随着一滴晶泪而下。
他无言,他默然,他欲抬手却又放下。
一道木门,似隔了一方世界。
……
假如你舍一滴泪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火焰炽烈,他见得她在火海中衣袂飘飞,红裙飘扬。火舌舔噬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却是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烈焰中,她看见了他,或许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他怒,孱弱的躯体。
他怨,大火的无情。
他恨,有心无力的自己。
一曲终焉,犹未回神。
无明缓缓起身,掩袖拭去目边渐流而出的老泪,缓缓起身:“闻此歌,此生不虚。”
月色下,他的脚步竟显得如此蹒跚。直至此刻,他才有了一个迟暮老者应有的沧桑气息。
未走多远,他顿了顿,“这歌,叫什么?”
了缘郑重的望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道:“牵丝戏。”
他未答,只是点头。
月光下,苍老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呀,好多动物。”
蝉儿的一声轻叫,让众人从感伤的情绪中脱离而出。只见周围无数的飞禽走兽,奇珍动物将四人围成了一圈。
“它们大概都是被了缘的歌声吸引过来的吧。”
瑾玥然抹了抹依旧微红的眼眸,开口言道。
“看它们的样子好像希望方丈你接着唱几首呢……”
心言对着了缘眨了眨眼,抽了抽因感动而酸涩的鼻子。
了缘:“……”
“唱什么唱,睡觉去!”
“才不要嘞!”
“哞,咩,汪汪,吱……喳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