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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嬴影苏醒
书名：凡僧录 作者：闲人不二 更新时间：2017-12-09 16:00 字数：3088
慈悲老和尚掌心朝上，纯正的佛门内元涌出覆盖了整个手掌，他又对百里焕道：“百里施主，劳烦你去厅堂桌前取金佛像下的一个小檀木盒来。”
百里焕立马走到桌前，定睛一瞧，佛像下的确压着一个木盒子，他在此住了月余，竟是从未发现。
打开盒子，里面仅有一根两寸长短，通体赤红，好似腊肠般的物事，看上去颇有些年份。
“法师，此物如何使用？”
“一半化水，一半研磨成粉待用。”老和尚言语中罕见的带上了一抹急切。
百里焕不敢怠慢，赶忙照做。
“将他扶起，再拨开他的嘴。”
百里焕小心的从背后拖住嬴影的双肩，将他靠在身上，手掌微压两侧脸颊，嬴影紧闭的嘴便被挤了开来。
老和尚掀起袖子，一手取了粉按在嬴影伤处，一手将化了水的药凝为一拳头大小的水团，灌进了嬴影口中。
“愿我佛慈悲……”
百里焕从未看见过有这种神药，几乎在药粉落下的瞬间，嬴影这狰狞无比的巨大伤口便开始逐渐收缩愈合，躯体上的青紫亦是肉眼可见的极速变淡。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询问出口，但见老和尚汗出如浆，十分竭力的模样，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场治疗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两人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肢体近乎麻木。慈悲老和尚闭目吐气，缓缓收功，此时嬴影胸口的那处巨创已然合拢，仅有一道狭长无比的疤痕。
百里焕此时终于问出他想问的那个问题，“法师，这到底是什么药，竟如此神奇？”
老和尚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这是赤龙根……的一小部分。”
“赤龙……根？”百里焕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古怪起来。
他混迹市井多年，又常年在醉月楼这等烟花之地流连，这等风流通俗读物之中出现次数再多不过的词汇字眼，他最是熟悉不过。
慈悲老和尚权当没听到百里焕的话，继续道：“赤龙根每百年生长一寸，是极为稀有的珍贵药材，对治疗内外伤有奇效，据说当它长到一丈时便能生出灵智，化为精怪。老衲这株赤龙根是当年一位挚友所赠，虽是从主体上剥离下来的一部分，但依照赤龙根的特性，哪怕剥离的是再小的一块，它也能独自成长，最终成为独立的一株赤龙根。”
“这株赤龙根在老衲手中已过六十年，每日以佛门秘法灌溉，才从当初的指甲盖大小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百里焕看得分明，慈悲老和尚眼中那份落寞之意，这赤龙根伴随他走过一个甲子，怕早已是当做了老友一般，这当中的所包含的情感，没有亲历过的人实难以感同身受。
“法师，这赤龙根对您如此重要，如今却用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吗？”
慈悲老和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道：“百里施主，老衲问你，一件死物与一条鲜活的人命，孰轻孰重？”
百里焕轻叹道：“法师，百里焕明白您的意思。人命大于天，但身处乱世之中，人命不过草芥尔……赤龙根万金难求，换做任何一人来选，怕都会选择留住赤龙根。”
“佛陀眼中，众生平等，谁也没有权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更无权决定他的生死。赤龙根虽是灵物，却也是死物，它救得一条性命，这是它的功德，日后自有福报。”
老和尚攥动着念珠，目光深远。
百里焕只有叹服，“法师高义！”
“服下赤龙根，嬴影应是很快能醒转吧？”百里焕看着嬴影，他能感受到嬴影那近乎灭绝的生命力正在缓慢复苏中。
“若不出意外，三日后便能醒来。”
老和尚咳了两声，道：“百里施主，嬴影施主这儿你多多费心，老衲外出坐禅三日，三日后傍晚时分回转。”
百里焕郑重点头，道：“法师放心，百里焕必不负所托。”他知慈悲老和尚为化开赤龙根药力应是损耗不小，伸手拉住了老和尚的手腕，渡过一缕精纯内元，道：“百里焕无法助法师更多，小小心意，还请法师接受。”
老和尚先是一愣，旋即点头致谢，从厅堂门角处取了锡杖，大踏步离开了草屋。
……
三日时光眨眼即过，百里焕仍是按部就班的起床，服药练功，顺便再给嬴影换换纱布，观察下他的情况。
说实话，他对嬴影的感觉很是复杂，既有着同为杀手的相惜感，又有着陌生人的距离感，但他既然答应了慈悲老和尚要照顾他，那肯定是会做到的。
绝死牢的杀手其实除了冷血，出手必杀的特质外，还有一点便是重诺，答应过的事必然做到，这无关于金钱，仅是他们内心仅存的一点尊严。
就在百里焕一个人发愣出神时，原本一动不动的嬴影终于有了些动静。
咔啦！
布帛撕裂的声响顿时惊得百里焕回了神，他急忙扭头，一个箭步便跨了过去，道：“嬴影，你醒了？”
嬴影思绪散乱，好似被扯成了无数段，飘荡在不见天日的九幽地底，终年往复。
他即将完全沉沦的意识，突然隐隐听得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用尽全力辨别，“……谁？谁在叫我？”
“嬴影……嬴影……”
这声音……好熟悉。
一线光明入眼，他终究是如同溺水的人挣扎地上了岸，视线中一张大脸正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作为杀手的本能反应，他甩起手臂便是挥了过去。
啪！
好似拍苍蝇般，百里焕毫无防备下被直接拍落于地，事实上，他也压根没想过嬴影这重伤之人会突然暴起。
“哎呦……痛死我了！”
“嬴影！你搞什么？！要不是本大爷照顾你，你早就被埋进土堆了……”
百里焕很是不爽，揉着脸起身，换做谁被莫名其妙扇了一记心情恐怕都不会太好，但幸得嬴影修为尽废，又是伤重未愈之躯，这一下的力道虽然看着猛，但实际上却没有看上去的十分之一的威力。
不然百里焕就不会只是一点疼痛这么简单了。
嬴影其实也不好受。
他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手臂正被木板夹着，先前应是断裂了的，不知是否是神明眷顾，刚才那一下并没有对手臂造成更大的伤害，仅是略为麻木。
也便是这一刻，他恍然发觉打错了人。他转动脖颈，看向百里焕道：“抱歉，一时神志不清，贸然出手，伤到兄台了。”
百里焕撇撇嘴，故作大度道：“算了算了，我百里焕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跟你这伤病员计较。”
他走到床榻前，坐下来道：“现在感觉咋样？你也是命大，若非慈悲老法师用了灵药替你疗伤续命，你早就进阎罗殿报道了。”
“慈悲法师？”
“他是行脚僧侣，要不是他正好路过，我俩都已经去见阎王了。”
百里焕顺势也躺了下来，以双手枕着后脑，这种姿势表明他现在很放松，不带丝毫戒备。
嬴影看了看被绑成木乃伊的自己，眼露一丝错愕，但随即，他发现了令自己无法承受的现实。
他的内元，散尽了。
他成了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
“诶。”百里焕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对武者而言，内元是一切的根本，没了内元是比命丢了还要难以承受的结果。
嬴影的手猛地攥紧，力道大的好似要捏碎整个手掌般。蓦然，他的头颅一垂，歪倒一旁，吓得百里焕赶紧伸手探他的气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百里焕再三确认后，这才下了床，他该做饭了。
……
日落的余晖洒在清澈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极是炫丽，远处一人手持锡杖而来，观其身形应是慈悲老和尚无疑。
他脚步不急不缓，速度却是不慢，转眼已是到了茅草屋前。
嘎吱。
“隔着老远我就听到法师的脚步声了。”开启的屋门中探出个大脑袋来，正是百里焕。
慈悲老和尚的笑容好像从来不会消失，他道：“看来百里施主的修为又有长进。”
“都是法师您的功劳，快进来，我刚好做完饭。”
饭桌上，二人边吃边说着嬴影的事。
“法师，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慈悲老和尚吃饭很是斯文，细嚼慢咽，他取出帕巾擦了擦嘴后，道：“嬴影施主无非是因武功尽废而陷入绝望，百里施主只需给他希望，他自然会恢复过来的。”
“呃……还请法师教我。”
“呵呵，很简单，武功废了，从头再练就是。”老和尚说完便又吃上了，百里焕再怎么问也不作回答。
罢了，那就这样试试吧。
百里焕起身回了房间。
……
嗒啦啦。
一辆马车在大路上缓缓而行。这条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商道上，过往行商本就较多，光是一辆马车也无甚好奇怪的，唯一让人不由的多去关注两眼的原因，怕也只有那驾马车的车夫了。
这车夫一身月白僧袍，面容清俊，目若朗星，肌肤光滑莹润竟是连女子都比之不及。
和尚做车夫？这倒是个稀奇事。
人都爱看热闹，特别是看到平常甚少见到的人或事，就一定要驻步下来看看。一时间，这宽阔的近阳道便被人潮堵了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