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绑缚的红发飘舞飞扬,透着止不住的怒火;一张冷面如万载磐石,散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紧身的银白练功服明显小了一号,将其雄壮的身躯勾勒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所散溢着的力量足以捏爆空气。
这人面无丝毫皱纹,皮肤宛若婴儿般红润,粗短的淡红眉毛紧紧拧巴在一块,表示他的心情显然不像他的头发一般美丽。
灰影被一口道破武学路数的来历,腐烂到辨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却骤然咧起渗人的笑容,“朋友,既然知晓老朽的名号,那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这女人让给我们,老朽以《玉皇天尊心诀》中的‘忉利篇’相赠,不知意下如何?”
采阴山人心中着实郁闷,自从被和尚击败后,重伤至今;又与柳方行虚与委蛇,互相利用,一点点修复着伤势,本以为吸取了柳方行的元神之力,加上瑾府中侍女们的元阴,应足以有着巅峰时七成左右的战力。可与这位红发老者交手之后,他才恍然发觉,别说七成战力,便是十二成的战力,与这老者动武,下场只有败亡一途。
“瑾府中为何还会有这等高手存在,可恶!”
采阴山人狠狠地剜了柳方行一眼,目中的焦急愤恨之意显而易见,柳方行自然也是读懂了的,无非便是今儿个或许会栽,怎么从未见你提起瑾府中还有隐藏的高手云云。
他未做理会,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红发老者,凝声道:“前辈何人?擅闯民居,打扰我与娘子的鱼水之欢,这未免太过失礼了些吧?”
红发老者气极反笑,声若雷公锤鼓,轰鸣阵阵。“你娘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等连畜生都不如的渣滓,对丈母娘都能下得去手,老夫若不替登天宗料理了你,日后还有何颜面行走于江湖之上!”
瑾夫人自红发老者打破屋顶进屋后,双目便再也未离开过老者的身上,这从人间被打落地狱,再由地狱升往天堂的感觉,让她实难以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绪,想大哭一场。她抱紧了身子,缩成一团,也顾不得女儿家近乎赤裸的羞涩,崩溃痛哭道:“爹爹,救我!”
这一声催人肝肠的叫喊,令老者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下,他大手遥遥一握,柳方行身上裹得锦被顿时解落,空中好似有着一根无形丝线扯住了它,咻的便飞向了床榻,盖住了瑾夫人春光乍泄的丰满娇躯。
与此同时,锦被上附着的气劲刺激了她的穴道,使之昏睡了过去。
红发老者如此做,自有着他的思量,他并不希望她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他的视线越过采阴山人,落在了柳方行光溜溜的身上,略略往其身下一瞥,冷笑道:“本钱倒是不小,可惜却是长在了你这渣滓不如的货色身上。”
砰!
排空的气浪绵密如针,霍然扎向柳方行。谁也没有料到,老者话都尚未讲完便猝然出手,采阴山人犹豫再三还是挺身而上,他并不是想替柳方行做挡箭牌,只是柳方行还不能死。
至少,在现阶段,他必须活着。
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生死交战中岂能分心,哪怕只慢了丝毫,结局便有可能改写。采阴山人迟疑的时间中,气浪已然临至眼前。
变招已是来不及,采阴山人一手当胸,一手连颤抖动不休,摆了个极为怪异的姿势,笃笃声中手掌已是擦爆空气接连击出二十六下。
这是他的极限了。
砰砰砰!
极品紫檀所造的地板寸寸断裂,在采阴山人有意的牵引下,如攻城箭雨尽数扑向红发老者。
飘忽间,他化作烟雾涌进两手捂着裆站立一旁的柳方行体内,唯有柳方行听得到的暴喝声在他耳畔炸开:“还愣着作甚,快跑!再不走就晚了!”
柳方行旋身便走,风吹蛋蛋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没时间去想这些。他只想快点,再快点,离开这里,远离身后的那位老者。
只有远离了他,他才能有一点还活着的感觉。
柳方行第一次觉察到自己这定性一层的修为是何等的可笑,竟是连丁点反击的念头都无法升起,这对半点瑕疵都无法忍受的他而言,是比死更加无法承受的事。
血一滴滴的打在地上,顺着嘴角淌下,他眼中的愤怒似能将他整个人化作灰烬。
生死关头,速度已是提升到极致,两人合力奔逃眨眼便已是越过庭院,身若大鹏降落至地面,柳方行并未直接逃出瑾府,反而往应奴的房间而去。
“你疯了?!这种关头你还要带上你那仆人?”采阴山人可不信柳方行会如此好心,面临生死还会救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
没把他推出去替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就不错了。
“你给我闭嘴!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许是被怒火与羞耻感冲昏了头脑,柳方行面容扭曲的怒喝道。
采阴山人一阵气滞,却无法对其怎样,若不能寄宿在柳方行的这具肉体中,他根本无法在阳光下自如行走,更遑论逃出这里了。
柳方行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内应奴正坐在桌前埋头鼓捣着什么,突然惊起的重响顿时吓了他一跳,手上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公……公子。你,你怎么……”
应奴的语气中充满了惊恐,他感受的到柳方行此刻起伏不定的情绪,他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等可怖扭曲的神情。
柳方行极是惊悚的笑着,咯咯道:“应奴,本公子待你如何?”
应奴结巴的道:“公子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便是……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万一。”
“好!本公子不会要你粉身碎骨,只是要借你的命一用……”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应奴已是啊的一声,手上牛皮纸中残余的不明物猛地扔向柳方行,扭身朝着正中的窗户撞去。
嘭的一声,窗户应声而碎,应奴狼狈滚落在地,披头散发的向着一条通往瑾府后门的小道跑去。
“啊……蚀金粉!应奴你这杂碎!!”
柳方行捂着脸,蚀金粉所带来的强烈腐蚀感,令他疼到几乎失去知觉。不过短短数秒,他脸上的皮肉已是发白,白的极是吓人,只是轻轻一抹,好似被吸干所有水分般,大块大块的皮肉便脱落在地,发黄变黑,成了一堆焦炭。
“……”
柳方行已是痛极,痛到说不出半句话来,毫无准备的他根本想不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应奴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被蚀金粉浇了个满头满脸,转眼间他便从一个颇为英俊的男子,变做了一个没有发须,五官尽无的怪物。
蚀金粉将他的整张脸彻底毁了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快速。从柳方行踏入房门,到应奴撒出蚀金粉逃命,再到柳方行中招倒地,不过短短三个呼吸的功夫,寄宿在柳方行泥丸宫内的采阴山人不禁看得呆了。
但旋即,他很想叉腰仰天大笑。
无他,只因这等场景实在是令他大感痛快,他早便是对柳方行感到不满。且不言其他,单论这回关于瑾夫人一事,这柳方行不顾约定,想在他之前抢先享用瑾夫人的肉体,着实令他气愤难平,如今应奴这一举动,等于是替他狠狠的出了口恶气,他怎能不感到畅快?甚至将那顷刻逼命而来的红发老者一事都暂时忘却了去。
“应……奴!”
喉间嘶哑难辨的话音,极为艰难的震颤而出,已被腐蚀黏连在一起的嘴巴,受到这股气流的冲击,又是猛地崩开了一道血口。
柳方行抬起亦是遭受腐蚀的双手,缓慢而准确的捏了道手印。
“……呃。”
极速飞奔的应奴连鞋子跑丢了一只都是恍然不觉,汗出如浆的他,只觉口干舌燥,喉咙干渴的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体内恍如有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正逐渐喷发。仅是些许的前兆,便已使他体表通红,滚烫无比。
“水……水,我要水……”
应奴紧抓着脖子,呃呃的大力喘息着。极度干渴下,只有这种被紧扼住的窒息感,才能给他带来一丝丝解脱的错觉。
可应奴并未看见的是,在他背后,一道暗红色的怪异图案像是趴伏着的巨大蚂蟥,上下浮动间,色泽逐渐深红,好似在吸收着他体内的血液。随着摄入的血液愈多,图案的范围变得愈大,最终覆盖了他的全身。
“柳……方……行!你好狠……我,好……恨!!”
这应是他所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可惜没人听见。
除了他自己。
……
嘭!
红发老者鹰目如电,如山岳般凝沉的气机探索着瑾府的每一寸角落,先前采阴山人的二十六掌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虑,只是掌力中带着甚多从腐尸中提取而出的尸毒,令他不得不小心以待,耗费了一点时间。
“恩?”
身形转折间,红发老者已是进了应奴居所。
掌风拂动,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颗粒顿时朝着一边飞去,将房内书架旁悬挂着的长剑瞬间侵蚀的一干二净。
“蚀金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