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五年,3月12日,何归岛
豪血轻易的解救了黄芪,这只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
被熏得灰头土脸的黄芪发作不得,对方毕竟救了她出来。
救小桥反而是件难事。
因为那迷离心障,生人勿近。生人若是进入心障范围,自然产生迷离元神,就看布障人愿不愿意控制了。
自己都有迷离元神了,怎么救小桥?
所以,得用机关师了。
豪血对自己很满意。他招揽机关师时,并没有想到它会有什么用,只是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才的原则招揽了它。
的确,是“它”。
之前是“她”,因为体质太差,被神医断言活不过十七岁。
然而她是机关圣手,赶在十七岁之前,制作出了“它”。
它与人一般无二,只要每天能照上一个时辰阳光,就可以按元神意志自由活动。
当然,它也是进不了迷离心障的,因为那心障,其实只管元神,不管其余。
就是这个不管其余很重要,救出小桥,全凭这个心障不管其余。
机关师放出了路上制作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
别小瞧了这蚂蚁。
蚂蚁的力量,在于集中。这一只只小小的蚂蚁,按机关师的设计,钻入了迷离心障的雾中。
趁这个空当,豪血在周边走了一圈。
一圈下来,豪血发现了问题。
他没有感应到多余的元力,也就是说,布障人根本不在附近。
照道理,施展这心障的人,应该在附近的,不然怎么控制小桥?
除非,布障人根本不想控制小桥,只想让小桥和迷离元神同归于尽?
豪血心中的迷团,又大了一层。本来他已经认定了布障人是谁——这种程度的陷阱,能布出来的屈指可数。
可是这个人却不在附近。如果在附近,豪血一定会知道的。因为豪血不光是能感应元力,还能在别人身上做点手脚。
那个人,已经被豪血做了手脚,一点小小的手脚,对那个人不会有丝毫影响,但是只要接近豪血十丈,豪血必有感应。
豪血知道,那个人是绝对不会让小桥死的,在那个人的计划里,小桥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不是那个人了,那会是谁呢?
豪血苦苦的思索,连机关师来到身后也没察觉。
机关师轻轻拍了拍豪血的肩头,豪血一惊,一身气劲鼓荡,险些把机关师震飞。
机关师浑然不知刚才差点又到鬼门关转悠一圈,只是用机械无比的声音说:“豪将军,已经探查清楚了。”
“哦。”豪血定了定神:“请讲吧。”回过神来,他对这些奇人异士还是很客气的。
迷离心障内,小桥的迷离元神已经成型,而且神智和小桥一般无二,狡绘无比。机关师的机关蚁进入以后,惊动了迷离元神。
迷离元神有着小桥的记忆,却没有小桥的节操。她在迷离心障中一番探查,立即知道不是豪血对手。索性不再攻击小桥,卧倒在地,看起来比真的小桥还萎靡不振,静待豪血来救。
其实她在心障内,也是苦不堪言。虽然在这心障内,小桥杀不死她,可是那刀气加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切肤之痛。
而且,如果小桥就这么死了,只怕她也不能独活,因为她只侵袭了一半的小桥。
不多,只能维持一年半载。
想要活下去,得把小桥完全侵袭了才行。
必须活下去。
而且,没有人来控制自己,自己侵袭了本体之后,谁敢说她不是小桥。
所以,等等吧。只要肯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因此,迷离元神任由机关蚁作为,把迷离心障内的布置摸了个通透。
豪血在外面看了机关师画出来的布置,心中暗暗计较:
这片迷雾,就是迷离心障的范围了。障内只有两人,一个是小桥,另一个自然是那迷离元神了。除此之外,再无活物。
阵中有树有石,并不起眼。
那么,阵眼在那里呢?
迷离心障和桃花迷障一样,都是法阵。法阵必有阵眼,只要阵眼一坏,法阵自然就破了。
问题是,这阵眼到底是什么呢?
桃花迷障好办,一把火把整个迷障烧了就是,反正眼能视物,控制好火术,烧不到黄芪就好。
这迷离心障就不好办了。
一把火倒是能烧了,可是毕竟只能大致感应到小桥的方位,万一伤了她可就不好了。
而且,那迷离元神也伤不得。因为她也是小桥的一部分,贸然烧了,小桥的元神可就不全了。那样的话,还不如不救。
只能一击毁掉阵眼了。
迷离心障的阵眼,必须依附于活物。现在,里面唯一称得上活物的,也就是小桥了。
这阵眼,如果在小桥身上,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那么,这阵眼是如何到小桥身上的呢?
豪血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黄芪。
黄芪被豪血盯得心里发毛。虽然这件事上她问心无愧,可是豪血那冷嗖嗖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任谁也受不了。
她宁可被色狼看,也不想被豪血再这样盯下去。
“将军,你盯着我,是怀疑我吗?”黄芪实在是受不了了,主动开口。
豪血点点头:“这迷离心障的阵眼,只能依附于活物。而且,三个时辰内如果未能启动,自然失效。这迷离心障内,活物只有刀城主一个,阵眼必然在她身上。”
他一顿,说:“黄岛主,刀城主是从你府上离开后,才失陷于迷离心障的。在之前,她只接触过你。”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黄芪趁小桥不备,在她身上布置了阵眼,然后发动心障。
黄芪壮了壮胆子,说:“将军,我也被困了啊。”
豪血哈哈大笑:“桃花迷障吗?”
黄芪气得脸色发白。
桃花迷障,是最基本的法阵了,堂堂岛主被这样一个法阵困住,传出去的确是好说不好听。
而豪血那哈哈的笑声,饱含轻蔑之意。
他不是笑黄芪被桃 花迷障困住,而是笑黄芪居然以为,这样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能瞒得住他。
果然,豪血笑完,继续发问:“黄岛主,你且说说,这桃花迷障,极易辨别,它是怎么困住你的?你被困在桃花迷障内,为什么毫不着急脱困?你深通木性术道,桃花迷障是最基本的术道,为什么你看不出阵眼何在,要等我来救?”
这连环三问,问得黄芪张口结舌。
的确,哪一个问题都解释不通。
哪一个问题,都明明白白的指出,幕后的黑手就是黄芪。
黄芪是跳进枯草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也得能跳得进去。
豪血左手已背在身后了。黄芪只觉得一股肃杀的火力蓄在他背后,只要自己应答一个不对,豪血出手必然不会容情。
就算这样,她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问豪血:“所以你故意一把火烧了迷障,借此整我?”
这话问得豪血一愣:“什么?”
他实在搞不懂黄芪的脑回路。这么大的事,不急着洗清自身的嫌疑,反而怪豪血整她。
“问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啊。”黄芪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又没什么证据,凭什么整我?”
这话说的在理,豪血只是猜想,证据的确是一丝也没有。
豪血开始头痛了。
黄芪这些话,明明是女人最爱用的装可怜加无理取闹,偏偏可以最有效的解决问题。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还占着一丝道理,那对方,特别是男人,可就头痛得很了。
可豪血毕竟是和小桥怼过三年的。
虽然没赢过,可是路子清啊。
而且也有一定的免疫力。
最重要的是,黄芪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小桥的。所以豪血心里,感觉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赢的希望。
所以他大喇喇的说:“就是啊。怎么?不爽啊,不爽就来咬我啊。”
黄芪敏锐的听出了豪血的底气不怎么足。
于是,眼泪流了下来。
豪血脑后一滴大大的冷汗流了下来。
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黄芪在枳子城呆过几年,而且是小桥的左膀右臂。她们两个闲时,会不会谈论豪血?
如果谈论,会不会是小桥教导黄芪如何整治豪血?
怎么会不谈?
当时,小桥温颜微笑:“和豪血为敌,我还没想过。他心机深沉,武功、术道都称得上是天下无敌,不过么……”
黄芪好奇的接:“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让窗外那梅花现在就开。”私下里,小桥还是很调皮的。
黄芪无奈,提一桶水,出去浇花。
要是普通人,黄芪只要一运元力就可以了,但小桥调皮起来,怎么会是普通人?
她要看的,是梅花缓缓盛开。
简单的说,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黄芪一勺一勺的把水浇上。
水中有元力,梅花树得了元力,短短一刻的时间,就落了叶子,只剩下枯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桥要的很简单,就是“自然”二字。
做起来不难,就是费时间。
用元力直接让梅树开花,这是肯定不合小桥胃口的。小桥要看的,是梅花自然而开,用不得一点人力干预。
所以,黄芪只能加速梅树的自然生长,让它长到将开未开的那一刹那,再停止施展神通,这是细活,得慢慢下工夫。
她不知道的是,小桥正在观察着她。毕竟,豪血委托小桥摸一下她的底。
同时,小桥还在观察着那株梅花树。
那株梅花树已经吐出了新绿。
黄芪浇水的手依然很稳,只是水中的元力丝丝减少。小桥明白,黄芪这是让元力借水进入梅花树的体内,控制生长。元力减少,说明她的元力控制还未致化境。
只差了一点点。
梅花已次第开放。
黄芪回头,朝小桥一笑,更比花娇。
小桥也报以一笑,收拾心神,静观花开。毕竟,盛夏里,品着梅子观梅,不是随时都能有的福分。
那一树繁花如锦,两人收拾酒具、食盒,坐在树下对饮。
半酣时,小桥才对黄芪说:“豪血天赋极高,用功也勤。而且自小就有豪门高手指点,在豪门里,应该也是第一高手。”
“师姐你也打不过他?师父说过,你的轮转心莲攻防一体,是极高明的术道啊。”黄芪不服气,插嘴。
小桥摇头:“我和他没真正动过手。可是我每次和他打,都只是平手,你说他的功夫有多高?没法猜的。”
“他每次都让着你?真奇怪,我还没听说过他会让人呢。对了,师姐,他怎么会心服口服的在这里呆上三年?该不会,师姐你……”黄芪奸笑了起来。
小桥看着黄芪兴奋得发红的双颊,又好气又好笑的敲了她一个毛栗:“想什么呢,小丫头。我答应了他三件事,他才留下帮我的。”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没必要和黄芪提这些了。
黄芪一听,更是兴奋了:“师姐,万一他要你嫁给他呢?”
一句话噎住了小桥。
代价是又一个毛栗。
“就算是那样,我也收拾得了他。”小桥故作神秘:“附耳过来,此法不传六耳。”
听完了小桥的话,黄芪凝神细思,良久,才说:“师姐,你刚才说‘就算那样’是什么意思啊?”
小桥直急了:“那是重点吗?”
“不是吗?”黄芪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小桥。“你肯嫁吗?”
小桥绝望的看着黄芪,心想:“这你也问得出来,你到底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啊?”
而现在,黄芪脸上在哭,心里却在偷偷笑:师姐教的,果然有用。
豪血心里想的则是:“娘的,和小桥一个路子,不愧是禹笑睛教出来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