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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情根深种
书名：浴血凤凰 作者：琪安 更新时间：2016-06-01 16:29 字数：2352
轩辕止身上根本没有铜钱，只几锭银子，沐梓言主动买了些零食给他，他觉得无比新鲜，每一样都尝了些，尤其喜欢蜜饯。她打趣道：“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你偏偏稀罕这些玩意儿。说说看，你怎么就偷天换日，替了容哥哥？”
“一口一个容哥哥，你真是离不了他。实话告诉你，他跟我下棋输了，今夜片刻时光是他输给我的赌注，我特来瞧一瞧你女装是什么模样，果然不虚此行。”
沐梓言红了脸，辩解说：“我十岁就认得容哥哥了，素来亲厚，你说我离不了他，也可以这么说。我哥不在了，除了他，我没有更亲近的人。”
轩辕止略有些好奇：“容丞相和沐将军一向是各走各路并无往来，没想到你们兄妹和容若倒是合得来，其中有什么掌故？”
“有次我哥哥去京郊马场选马，容哥哥也在，他年纪还小，却是裘马翩翩，仆从拥绕。我哥不喜欢和贵族子弟结交，谁知容哥哥眼光那样毒辣，挑的马没有不好的，我哥哥在一旁冷眼旁观，也颇为赞许。容哥哥温厚有礼，认出了我哥哥的飞霜剑，特地过来寒暄问好。之后容哥哥主动相邀，他们走得越来越近，我本来也常常黏着哥哥出门玩耍，这个小尾巴自然是甩不掉的，所以容哥哥也常带着我玩儿。我哥哥去世之后，容哥哥心疼我，愈发细心照拂，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
“如今你我也是熟识，我愿意照顾你，为何你不和我亲近？”
沐梓言指指天上的月亮：“慎之，你如天上明月，我本是地上草木，天人有别，岂敢攀附。你虽不计贵贱，我却不敢受此垂青……”
“你相信命运吗？我本是不信的，可是此时此刻，我深信不疑。我认识你哥哥，也许比容若还要早，甚至交情更深。你父亲曾指点过我的骑射之术，我和你哥哥在沙场并肩作战之余也曾把酒闲谈。阴差阳错我一直没有见过你，但老天有眼，杨柳镇遇刺，又让我在那样的机缘下结识了你，当时无可奈何，此时觉得大可追忆。梓言，最近我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咀嚼着四个字，你知道吗？”
她脸上是纯真的笑容：“是什么？”
“相见恨晚。”
沐梓言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轩辕止也不说话了，只看沿街的一排灯谜，锦衣华服的女子们穿梭其间，不时也有成双成对的少年男女偷偷谈笑，分食蜜饯，商量猜谜，若是得了宫灯，脸上笑容灿若桃李。他心中感慨，贵为皇子又如何，若是得不到心爱女子的笑容，居于九天之上也是寂寞凄清。
灯成海，人也成海，人山人海之中，他只想求得身边这个人展颜。他转头对她说：“梓言，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我想和你亲近，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我，因此心怀感激，更多的是因为我真心欣赏你。我多年浸淫于繁华俗世，宫闱之中，眼见的多是饥渴狼狈之人，他们心怀欲望和计谋，尖牙利爪，追名逐利。鲜见如你一般的清水芙蓉，无欲而刚。你比寻常女子雍容大度，又比男儿多一份温柔情怀……”
沐梓言仍旧沉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轻易说什么。
轩辕止自顾说下去：“梓言，你见过大海吗？”
她摇摇头。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海，百川入海，有容乃大。你眼里是天宽地阔，烟波浩渺，我忍不住想对你说所有隐秘的心事，和你白日放歌，纵酒江湖。”
她不知该说什么，抬头看一盏琉璃宫灯，上面写着：“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看到这一句“琴边衾里总无缘”，心中一恸，年节已过，容若就要行冠礼，不知他可会上门提亲？她这些年的心思，他应当知晓，只是不知这缘分能否修得正果。
轩辕止也看这灯谜，见她痴痴地望着，心下一斟酌，便对小贩说：“猜对了便可得此灯么？”
“当然，此谜挂了三年，还没人猜得出呢。”
他微微一笑，说：“此物是更香，是难以永继之物，意思不大吉祥，所以没人愿意猜，以后想个别的吧。”
得了这灯，他送给她，饶有深意地说：“梓言，彩云易散琉璃脆，这灯虽美，却不堪一击。你是个傲骨铮铮的人，和你父兄一样。不要纠结于平常小儿女的情长意短，世界很大，你注定有个不平凡的人生。”
沐梓言一时却不知轩辕止此话何解，只是闷头往回走，他也不多挽留，陪她一起往家去，她提着那盏灯，光线幽微，只照亮身前三步的距离，他们并肩走着，他希望这条街永远不要有尽头，一直走到天昏地暗，天涯海角。
到得沐府附近，却见容若在暗处等着，浅红衣衫和白狐裘让他在夜色中玉树临风，难以忽略。沐梓言欢喜不已，飞快奔去，低唤一声：“容哥哥，你还是来了！我以为今年元宵看不到你呢！”
“你爱吃的栗子糕，年年都带来给你的，怎么舍得让你失望。”
沐梓言见了容若，欢天喜地，已将轩辕止抛在脑后，他心里空落落地，止了步，这不是在宫中，容若只远远对他作揖，并不多言，就当告别了。
轩辕止返身便走，疾步如风，走出半条街，却仍然忍不住回头。只见二人隐入昏暗的街角，容若将沐梓言搂入自己的狐裘之中替她挡风，在沐梓言的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她脸颊绯红。容若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轩辕止在远处止了步，心下一横，不如就让他死了心吧。他突然轻扶沐梓言的脸，滚烫，他怜爱地低头，吻覆上去，沐梓言被下了咒一般凝固，身子像春日薄雪一般柔软，几乎要融在他怀里。只一瞬间，她的心里满满地都是春水盈盈，立刻贴上去，将花一般的唇瓣张开，任他采撷，她早已把心给了这个男人，又何惧奉上初吻。
轩辕止此时此刻只恨自己目力太好，又后悔为何要回头张望，沐梓言脸上沉醉又痴狂的神情全刻在他眼底心上，她额间那朵红梅花妖娆起来，她再强悍的身体里住着的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的魂灵啊，只是这朵寒梅，只为那一个人绽放。
他捂住胸口，疾步闪入一条暗巷之中，他听见自己心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好痛，比他曾经承受的任何刀光剑雨都要疼。原来，世间最可怕的炼狱，不是血流成河，尸骸如山，而是男女情爱。越是渴慕乞求的人，越不可得，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轩辕止本以为今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心伤情，可是花开雨落，莺啼燕舞，春天里的情根深种，哪怕是铁骨铮铮也抵挡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