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雨不知在何时停了,云破月开,下弦月俏生生地挂在树梢,夜空墨蓝,几颗星子点缀,正宜于与贴心知己之人倾诉衷肠,抑或修几封素简话离情别绪,但最合此情此景的,应是红绡帐内柔情缱绻。
白白辜负良辰美景的二人,却是这番情形——李炎咬着手指翻阅一本棋谱,睿王指点她说棋局如战局,她本来在家也跟着父亲略通些行军布阵的门道,此番来了兴致,愈发用功。睿王在一旁用膳,几样清粥小菜,还有时令的菱角,只清水煮了,十分爽口。他唤李炎也来吃些,她谢过,在下首坐了,不敢正对,略侧身。睿王见她如此知礼,心想毕竟也是高门大户的女儿,虽然爱做男装打扮,厮混江湖,但该有的教养亦不曾缺失,愈发欢喜,亲手剥了两个菱角给她吃。李炎本是北地女儿,从未吃过此物,尝了尝,清甜软糯,欲罢不能,竟然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睿王忍不住笑话她:“都入夜了,你却这般贪嘴,吃了这么许多,积了食怎么办?”
李炎蛮不在乎:“偶尔放肆,不要紧,我等下在院子里跟几个兄弟比划一场,活动活动筋骨就消食了。”
“那你今晚值夜吧。在我这儿睡。”
李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值夜,睿王突然有此要求,有些讶异。
睿王笑言:“无他,你本已沐浴了才到我屋里来,若是出去跟人切磋了刀剑,一身汗津津的怎么好睡,你脸皮又薄,怎么好意思再要热水洗浴?亲卫们都是壮年男子,入夏之后最喜欢用凉井水冲洗,都脱得赤条条的在后院,他们若拖了你一起去,你当如何?”
李炎红了脸,睿王原来这般为她着想,倒是自己不懂事了。便说自己回屋里睡了,也不再找人比试。睿王却来了兴致,拽着她去院子里,借着月色,要来和李炎耍两招。
“拿你的寒冰剑来,我还没真正领教过它的威力。”
李炎只得取了寒冰,此剑尚未出过鞘,更没喂过血。刷一声抽出来,那剑芒比星光还要冷寒耀眼,几不能直视。几个亲卫见睿王要亲自上阵,立刻呼唤同伴,片刻就黑压压占了一院子人围观。
李炎有点手抖,她和睿王比试并非第一次了,但难分胜负,她对寒冰剑的威力也尚未把握,生怕伤了他,睿王见她今夜缩手缩脚,愈发逼得很了,要她使出真本事来。他用一把重剑,此时刀锋砥砺,他力大无穷,生生将李炎逼得后退几步,她气沉丹田定住身子,又使力反推,格开重剑,一个腾跃,斜刺而来,眼见就要削去睿王的一片衣袖,他以重剑抵挡,只听啪一声,那剑竟然被寒冰从中间削断,铿一声落在石板地上。
李炎也吃了一惊,她虽以木桩试过手中宝剑的锋利程度,但没想到寒冰剑在近身搏斗之中如此锐不可挡。睿王弃了断剑,哈哈大笑:“你仗着手持名器,损了我的兵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趁手的替代,如何是好?该怎么赔呢?”
李炎讪讪的,心想,寒冰也是你赠予沐府之物,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嘴上仍然恭恭敬敬:“但凭责罚。”
“那罚你今晚值夜吧,一宿不能安睡,也够你熬的了。”
睿王打发了两个太监今夜不必守候,另要了干净布巾和热水,自然都是给李炎准备的。
她在里面洗澡的时候,睿王摆开一局棋,左右手互博,自得其乐。她洗了很久,他有些奇怪,走去帷幔边轻声问:“为何还没妥当,你是存心不让我就寝了?”
李炎忙说:“你别进来,我马上就好。”
睿王听力敏锐过人,只听布料窸窣之声,便猜到她在裹胸。忍不住说:“那玩意儿你就别系了,天气奥热,在我屋里也不妨事,你裹得死紧,夜里坐卧都不舒服,何苦来着。今夜就放松些吧。”
李炎在里面已经缠了几圈,面红耳赤,没想到睿王如此“直截了当”,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宫里长大的,据说宫中皇子在十四岁左右便有年长宫女使其初尝云雨之情,知晓男女人伦。女人的身体睿王必然也是见惯的,自己这般单薄之躯,有什么好稀罕。她叹口气,便又解了布帛,索性收拾了衣服,只松松套上干净的中衣走出来。
她在棋盘前坐下,此时黑白两方正是缠斗不休的局面,她皱眉看了半天,睿王走来,大手一抹:“别看了,想太多,睡不安稳,去歇了吧,我也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