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和华阳靠得近了,她微微的鼻息,淡淡的幽香,恬静满足的神情,烟视媚行的态度,无一不使得他神迷心醉,他祈求这永夜无尽,让他一直陪伴华阳这样坐着。
“容郎,我前几日送你的香,你可解出来了?”
容若红了脸,柔声答道:“臣不才,掰了一小块焚了,细细闻了一个时辰,也不过写出来七八味材料,还请公主赐教。”
她以衣袖掩面,轻笑两声,十指纤纤,涂着鲜红蔻丹,容若又看得痴了。她凑近了,在他耳边倾吐妙语:“这不怪你,是题目太难,此香是我母妃在世时留下的配方,从前在吴国也是秘不示人的奇香,材料难寻,我也是等了好些年才凑齐,才制了第一炉。”
“敢问此香唤作什么?如何制作?”
“名曰月魂,底料是檀香、乳香、沉香、栈香、青木香、龙脑。这些东西不难,但要紧的主料是各色在月夜盛开的鲜花提取的香露。有曼陀罗木、萱草、月光掌、丝兰、凤仙、白波斯菊、夜紫罗兰、紫茉莉、昙花、烟草花……这些夜开的奇花难以搜罗。制作之法和花蕊夫人衙香制法类似,你是行家我就不赘述了。”
容若佩服不已:“公主殿下真是奇思妙想,全用月夜之花来制作此香,月魂之名妙不可言,真令臣大开眼界!”
二人谈得投机,竟然把身边人都忘得一干二净,仿佛笑语喧哗、觥筹交错之中,只有他们俩相对独坐,旁若无人。皇帝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华阳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慧心,是美的精魂,他一心想让心爱的女儿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只要她展颜,天下男儿无不任她挑选。
谨王走到殿中,对太后皇帝跪拜之后,说:“儿臣有一提议,不知可否。臣闻,云岫(容若的表字)雅擅音律,尤其琴艺高超,不如请他为大家抚琴一曲,以助兴致。”
皇帝微微一笑:“有琴,便要有舞,今日乃家宴,载歌载舞,如痴如醉,有何不可?华阳,你便把平日习练的舞献上给太后看看。云岫,委屈你为华阳伴奏吧!”
容若忙叩拜领命,华阳却有些羞涩,撒娇道:“父皇,我那舞还不熟悉,今日这许多人眼睁睁看着,若是有些差错,可就无颜见人了!”
皇帝笑眯眯地说:“不妨事,你跟云岫商议一番,选你最拿手的吧。”
二人只得悄悄商议,又退席准备,一盏茶的功夫便重回殿中,一个乐工手持琵琶,容若拿着羯鼓,华阳公主换了水袖舞衣,水蓝薄纱层层叠叠,隐约露出柔白的细腰和一截嫩藕般的脚踝,手腕和脚上都套着金铃铛。容若拜曰:“臣新学了羯鼓,正好为公主殿下的《绿腰》伴奏,准备仓促,若有节奏生疏之处,但求博天颜一笑,还请太后和皇上、娘娘们海涵。”
只见华阳背对众人,半侧柔颜,玉肩微耸,右脚抬起,踏出第一步时,琵琶声奏起,容若以黄檀木鼓槌敲打羯鼓,音色破空透远,直入人心,合着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掌握着忽快忽慢的节奏。
华阳翩翩起舞,水袖翻飞一开始舒缓柔美,翩若惊鸿,如翠鸟翻飞,轻盈灵动。琴声鼓声加快,她忽然又矫若游龙,环佩摇动,金玲轻响,衣衫飘飘,似乎要乘风而去,如仙人飞升。舞姿曼妙,变化多端,和容若的羯鼓配合无间,妙不可言。一舞终了,掌声雷动。容若目不转睛,心神都被华阳公主柔软的长袖牵走了。
这一夜,皇帝夜宿容妃处,状似无意地问起:“今晚我看着容若那孩子很不错,他如今学问如何?比少时可有精进?平日都和什么人厮混?”
“回皇上话,容若这孩子十分用功,六艺皆精,尤擅书画,堪称良才。睿王在京的时候,常在他府上走动,这几个月睿王忙于公务,他和敏儿(谨王,容妃之子)倒是常一起练习骑射,二人互相切磋,刻苦得很。”
皇上却冷笑一声:“敏儿那点花拳绣腿你不提也罢,他的功夫都花在结交朋党上面了,容若文质彬彬,我敢说他的骑射也远比敏儿强。容若是我亲自给慎之选的伴读,已是五陵子弟里面拔尖的了,但比起慎之的英武也难望其项背。你心里的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容若算是出挑的,可敏儿却器小易盈,就算你把容若拉拢到敏儿那边,他也是扶不上台面的。你还是另作图谋,别想着两全其美,能保得住你容家的地位荣耀,才是你该操心的正事。”
容妃本想借机为自己儿子说些好话,谁知皇上心里雪亮,她吓得脸色惨白,立刻下跪谢罪,说了好些软话,皇上脸色才稍霁。
“罢了,当母亲的哪个不向着自家孩子,虽是皇家,人情世故和平常百姓也是一样的。我任人唯贤,容若还是可造之材,我有心提拔他,先让他做个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吧,虽是散官,但掌管议论进谏,他若有心上进,必然有出头之日,二品以上大员里面许多都是从光禄大夫里面晋升的,是条光明大道。”
容妃转悲为喜,感激莫名,虽然自己孩子轩辕敏不得圣宠,但容家子弟升迁,也是长了她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