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这一日,沐梓言早早梳洗妆扮,丫鬟帮她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梳了惊鹄髻,插了几支黄金点翠簪子,她举起铜镜左右照照,居然又三两下把发髻拆了。丫鬟赌气摔了梳子,她笑着赔罪:“我如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做弱女子打扮,怎么履行护卫主上的职责?顶着满头珠翠,若是和人动起手来,还不散落一地,狼狈不说,贵重之物丢了也心疼啊!”丫鬟撇撇嘴,嗔道:“小姐真会戏耍奴婢,那以后可别叫我来梳头了!”说罢真个摔了帘子走了,沐梓言捏捏眉心,暗叹,自己真没个千金小姐的样子,丫鬟也敢骑到头上来撒野。
她犹豫半天,没有束胸,穿了象牙白府绸男式礼服,玉扣腰带刺绣着祥云纹样,官样男靴,以白玉冠束起长发,一支碧玉簪子青翠欲滴,仍旧佩剑骑马上睿王府去。她以静养伤势为名在家待了近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去睿王府上当差。张恒在门口一眼看见她,上下打量一下,见她没有束胸,女子的曼妙身形被腰带一勒,纤毫毕露,迎上去笑道:“原来是沐常侍大驾光临,你今儿不男不女的装扮,是来恭贺呢?还是来上岗的?”她知道自己的装扮有些不伦不类,先红了脸,拱手致礼道:“一半一半,如今朝野皆知我是女子,掩饰也无意义,不如大大方方,随心所欲。我本就破了规矩,穿戴什么也就不按套路来了。”
张恒其实甚是欣赏她,便也不再多言,陪她入内觐见太子。沿路遇到一些曾同行江淮的旧僚,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前阵子他们得知“李炎”原来是沐梓言的化名,实为女子之后,早已炸了锅,要找个机会好好“审审”她,今儿她自己送上门来,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七嘴八舌地问话。
甲问:“听说你那日面圣,皇上让你露两手瞧瞧,你还矫情不肯,可是真的?”
乙问:“你伤势可好全了?什么时候再跟我切磋两招?我就不信我打不过女人!”
丙一把将乙推开:“省省吧,就你那点本事,李炎只用飞刀就能把你射成窟窿,那日她用牙板就射中几丈高处的烛火,神乎其技!”
丁说:“还叫李炎做什么,人家有名有姓,沐氏梓言,以后我们可怎么唤你呢?难道直呼芳名?”
沐梓言哪里来得及一一回答,一个个问题劈头盖脸雨点般砸下来,正发愁,轩辕止来了,轻咳两声,众人忙要跪拜,他说:“这是自家府上,不必拘礼,免跪。”
沐梓言笑盈盈地上前作揖:“太子殿下,臣特来恭贺,谨祝殿下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止绷不住笑,拉她起来:“这些套话都免了吧,我若千岁,你能护卫到那时吗?都成了老妖怪了。”轩辕止本就是武将之风,不喜虚文客套,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
他说:“你们以后也别再叫李炎这个假名了,但也不许叫梓言,那只有我叫得。”
张恒插句话:“主子刚成为皇储,就端上架子了,我们便是叫了梓言的闺名,又当如何?难道要打罚?”大伙儿都跟着起哄,梓言梓言地乱叫一气。
轩辕止虚踢了张恒一脚:“宠坏了你们,愈发蹬鼻子上脸,没大没小了。”
沐梓言便说:“我父兄都叫我阿言,你们便如此唤我吧,平常你们就当我是小妹妹,多多照顾。若是有大事呢,千万别小看我,当我是个男人使唤便行。”
张恒说:“那是,就属你最尽忠职守,以后太子内室值夜的苦差事都归你,我们不当你是女人。”
提及这桩在朝堂之上被弹劾的糗事,沐梓言血涌上头,脸涨得通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作势就要动手,张恒拔腿就逃,她轻功了得,三两步赶上去,一把揪住后襟,膝盖抵住后腰,将张恒压在地上,粉拳狠狠捶了几下。
他一边笑一边求饶:“哎哟,沐常侍,你现在可是正五品大员,比我们官阶都高,你打了小的,我也不敢还手,只求别见血破相,今儿我可还要迎客呢!”一帮人都乐了,也不去拉,沐梓言被损了几句,不好意思再动手,还是轩辕止去把两人都拉开,斥道:“都是有官衔的大人了,还跟毛孩子一样打架,还不快整理妥当,各归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