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言虽然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但仍立刻带着孟九,由李义带路,勘察军粮和军营周围的环境,孟九认为,疫病突发,但却没有同袍之间互相传染的情况,可以判定要么是食物出了问题,要么是水源污染。随行军医对西蜀的环境不明,容易误判为普通痢疾,所以药不对症。果然,搜寻半日,在水源上游发现了十几具腐烂的人畜尸体,尸毒顺流而下,夏日许多将士贪凉,饮用生水以致发病。沐梓言见此惨状,几欲呕吐,强做镇定,帮忙清理尸骸,拖得远远地焚烧深埋。
找到了病因,孟九对症下药,又叮嘱上下将士不可再饮未煮沸过的溪水,数日之后,疫情缓解。士气重振,太子大喜,决定一鼓作气,继续西进,沐梓言不肯回盛京,坚持要随军同往,她不走,孟九自然也只好一起作伴。
沐梓言以女子之身而做五品常侍郎的奇闻在盛京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番千里追至,已是流言纷纷,说她只是花拳绣腿,又是个女人,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如妻似妾,身份微妙,太子约束军士甚严,却纵容女人出入军帐,有伤军纪,难以服众。孟九是个闲人,日日只和军医们治病疗伤,却听了许多闲言碎语,都一一说与沐梓言听,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寻机要树立威信。
这日军士们正聚在一处小歇,就着肉汤吃干粮。沐梓言也走去要凑在一起,瞬间众人默默散开,都不肯和她一同坐。她抬头一看,正好一只鹿在远处山上露相,她起身说:“我初来乍到,没什么孝敬前辈们,今日我便请你们吃鹿肉。她纵身骑上雪驹,在小路上疾驰,鹿受了惊动,立刻奔逃,眼见就要失去踪影,沐梓言拉弓刷刷几箭射去,那鹿应声哀鸣,倒地不起。”众人没想到她一介女子骑射之术如此了得,密林之中也能命中奔跑的目标,心中暗赞。
得了鹿,众人架火炙烤,沐梓言亲自端了一盘送到帐中给太子。
“你又逞强了吧?你本是女子,不指望你打前锋,你便安分些随军即可,何苦要出风头。”
沐梓言笑盈盈,举起寒冰剑,朗声念诵: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试君,可有不平事?
太子知道她性格倔强,也不再强行约束。沐梓言愈发得意,要再露一手。李义本就欣赏沐梓言,也有心要给她制造机会。这日晚上,将士们围在一处,就着篝火喝两碗薄酒,说些行军打仗之事,沐梓言坐在一旁,默默倾听。李义咳了一声,主动说道:“沐常侍,久闻沐家剑法精妙,可否赏脸切磋两招?”
沐梓言会意,微微一笑,军中不许以刀剑私斗,二人折树枝为剑,在一端沾以朱砂,在空地上过招。只见沐梓言身姿轻盈,穿梭如蝴蝶,剑招如冬日鹅毛大雪般密不透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须臾之间,两个交缠的身影分开,沐梓言身上只胳膊一处占了红色,而李义胸口和脖子几处要害都皆是红点,苦笑认输。
几个颇通剑术的军士忍不住叫好,军中本就有沐将军和沐轻宇从前的旧部,知道这是落雪剑正宗,也流露出赞许之色,说沐梓言的剑术尽得家父真传,不输乃兄。也有人并非沐府门生,不服气,有心要为难她。
“你是女子,骑射尚可,剑也使得漂亮,但虚弱无力,不堪久劳,近身搏斗占不了上风。”
沐梓言干脆连树枝也扔下,说:“力气不在大在于巧,空有蛮力不会使,也无用处。不如我们赤手空拳来试试。”
那大汉足足比沐梓言高一个头,二人站在一起,对比悬殊,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看她如何以弱胜强。沐梓言不动声色,大汉几下重拳她只左右闪躲,众人哄笑说她没有真本事,她也不恼,闪避了十几招,那大汉却连她衣袖也碰不着,急得一头汗,众人这才认真起来,暗想这女孩子真有两招,在体力悬殊的情况下一点儿没吃亏。沐梓言摸清了套路,下手如疾风,众人还没看清,她脚下踢在大汉膝盖骨上,那人痛叫一声跪倒在地,她的手已经死死扣住咽喉。
胜负分明,围观者沉默片刻,轰然叫好,众人皆服气,再也没人来找沐梓言较真。太子远远地立在暗处,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微笑着,不说什么。一旁的张恒却笑说:“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我恍然又想起江淮一行,沐常侍也曾这般几番苦战,立下威信,当时众人还不知道她是女子。殿下,您说得对,她虽是女子,却更胜男儿,必定会立下伟业,名扬四海。”
次日,太子有令,将沐梓言五品常侍郎之品级约略等作军中都统,准其领兵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