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沐梓言款款而言:“女人失去孩子乃是世上最痛苦的折磨,我不愿华阳公主也遭此磨难。她是深闺弱质,且和容若那般相爱,怎能忍心让他们少年夫妻生生分离?我求你,莫要打发容若去守皇陵,也别让华阳回宫里住。让他好好守在公主身边吧,华阳离了心爱的人,必然心中凄楚,如何保得住母子平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追悔莫及。”
他看着她:“你求我这事,是因为你心疼容若吗?怕他在外吃苦?容若他如此滥情,一边爱着华阳,一边却和你藕断丝连。他这种薄幸负心之人,你却为他……
她摇头,打断他:“慎之,你真是个醋坛子。我是心疼华阳,怜悯容若。此生此世,我对容若再无男女情爱。你我和容若之间的纠葛已是如饮黄连,饱尝苦楚,假如还有一丝最后的奢望,那就是华阳,但愿她能平安喜乐,莫受生离死别之苦。”
他低头沉默片刻。
“好,我答应你。”
册立太子妃一事,按照沐梓言的意思,没有大庆,只是简单地派内府大太监去武国公府上宣旨,张贴皇榜昭告天下。休养了一两个月,她身子已康复,可是心病没好,人整日恹恹的,太子但凡得空便宿于雨初殿,陪伴沐梓言,有时候东宫的秦氏也来雨初殿陪她解闷。册妃之后名正言顺,太子几乎夜夜到雨初殿来,夜里同床共枕,沐梓言大半时间都是独自朝内侧卧,不和太子亲近。
他忍耐着她的疏离和抗拒。这一夜,他如常拥抱她,在发际和额上轻柔地吻着,望入她的眼底,那里藏着一只被伤害的小动物的恐惧的眼神,他的心揪起来。他以指腹轻轻抚弄着她的唇,想吻她,用让她感到舒服的方式。捧着她的脸,觉得她比从前瘦削许多,下巴都尖了,心疼莫名,他愈发抱得紧了。他凑上去作势要亲吻,她头一歪,不动声色地躲开。
“梓言,不要抗拒我,好吗?我明白,我对你做了很过分很残忍的事,我发誓以后再不会了。”
她沉默。
他继续自言自语:“虽然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在扬州的那段日子我真是怀念,当时等闲视之,如今回想,你的温婉和关怀真让我念念不忘,我还记得我们一起走在粉墙黑瓦的雨巷中、一起吃菱角、一起下棋、一起摹帖……梓言,我们在一起可以很快乐的,只要你敞开自己的心扉。请你不要坚壁清野来对抗我,我不愿当你是一座堡垒来强攻,只想用温柔来融化你,不战而胜。因为容若的缘故我们都受了许多苦……我那时候失去了理智,因为太爱你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妒火中烧,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脑子里有无数可怕的想法,我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看见你,触碰你……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可是唯一不变的是我对你的心,始终不渝!”
她仍是不言。
他叹息一声,吹熄了床边的烛火,在黑暗中睡下,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她的,不放开。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太子的呼吸渐渐均匀,沐梓言毫无睡意,太子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在朦胧的月色中,她偷偷转身看太子,他的侧面俊逸无双,饱满的额,高挺的鼻梁,她听说这在相术中被称为“隆准”,贵不可言。她用视线描摹他的五官,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泛上来,又惆怅、又感伤、又觉得有一丝丝甜蜜。她想起他们曾在灯下抵足而坐,饮酒闲谈,也曾在山间野林并排而卧,在他的寝殿之中肌肤相亲,欲仙欲死……没来由地一阵阵暖流拍打心扉,又舒服、又难受,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太子突然睁开眼睛,炯炯地看向她,原来他根本没睡着,两人视线相遇,像撞了个满怀,她血涌上头涨红了脸,慌忙转身避开去。太子顺势靠上来,将她牢牢揽入怀中。
“在宫里待着无聊了吧?如今已入秋了,枫叶渐渐红了,京郊景色怡人,你若有兴致,明儿我便安排人陪你去离宫小住,可好?那里自在许多,你可以骑马射猎,也可以享受温泉,是个心旷神怡的好去处。我母妃在世的时候,每年都要去住上一阵子,你也会喜欢的。”
她讪讪地,只嗯了一声。他满足地舒了口气,抱着她一起沉入香甜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