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言一心一意在雨初殿养着,每日喝滋补汤粥,太医开了方子,再苦的药她也喝下去,只求尽快把身体调养好。
这一日太子找孟九密谈。犹豫许久,他还是开口:“孟九,我知道你擅长用毒,有没有一种毒,能让习武之人失去功力?”
孟九大吃一惊:“太子要这种毒药有何用?”
太子坐下,一手按住桌脚,强作镇定:“我要给梓言吃。”
“为何?她习武多年,这可是她引以为傲的本事。若没了武功,她这辈子等于废了。”
“不,从前是从前,如今她是太子妃,便该好好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她私逃的事你都清楚,不止一次了。她是长翅膀的鹰,养不家,我只能剪掉她的翅膀,才能留得住。”
孟九垂首不语。
“怎么,这毒药你不肯做,还是不会做?”
“殿下,恕我斗胆妄言,这对梓言太残忍了!而且她跟我学了不少药理,一向谨慎,对毒药敏感得很,唬不了她。”
“那就一点点用,三五个月总能见效吧!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孟九,我待你不薄,我对梓言更是一片痴情,我不是要杀她,不过是求个心安,让她别再离我而去了,她再跑,死的就是我。上次我吐血的时候,你说什么?心病只有心药医,梓言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有她。孟九,我知道你跟梓言的交情,她若流落在外,风霜雨雪,会一辈子吃苦,只有跟着我,平安富贵,儿女绕膝,才是真正的幸福,你说呢?”
孟九思考良久,答曰:“我不是不可以做这种毒药,习武之人都靠一股丹田之气,有种毒药,并不厉害,但服用久了就会慢慢把这股气散去,吃饭写字没有问题,可是舞刀弄枪就软弱无力,等同常人。可是,太子,如果梓言变成一个寻常女子,你还爱她吗?”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这药我给你三日时限,做好了亲自送到东宫来给我,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花银子去弄,花多少都没问题。”
聊了两盏茶的功夫,孟九才走,太子唤张恒进来,低语道:“叫人盯紧孟九,他若去了雨初殿,你便着来告诉我。”
过了几日,孟九瞅准时机,顶替一个老太医前去雨初殿请平安脉。屏退左右,孟九凑在沐梓言耳边说:“梓言,这些日子如果太子送什么吃食来,你可千万别吃。”
“此话蹊跷,为何?”
孟九咬咬牙,不得不说:“太子跟我讨了毒药,要让你散功,手脚无力,走不得远路,使不得刀箭。”
沐梓言手下一用力,生生把床板上雕刻的一朵睡莲花瓣掰了下来:“孟九,你莫哄我!”
“哄你做什么,我可是提着脑袋来告诉你的。太子是铁了心要把你困在宫里,插翅难飞。你这次私逃,伤透了他的心。说实话,我若是太子,恐怕不止给你下毒,还要用铁链子天天拴着你。”
沐梓言咬着唇,思索良久:“这毒见效快吗?”
“太子心疼你,肯定一点点下毒,起码三五个月你才有知觉,但到那时就晚了,你散了功就再也练不起来,和一般弱女子没什么两样,所以你千万别吃太子给你的东西,尤其是药膳,酒你是行家,味道不对马上就知道,可是滋补汤水本就药气弥漫,最易掩盖,你最近一直喝着这些东西,我猜太子肯定下在汤里。你多提防吧,我得走了。”
这一夜,天边一轮若有似无的淡月,薄雪地泛着冷光,显得殿宇分外冷清。太子来了雨初殿,他为了让沐梓言静养,已有大半月没来了,冬天寒冷,落雪之后更觉手脚冰凉,他进屋便先摸沐梓言的手,冰块一样。
“手怎么这样冷?送来的裘皮为何不穿?炭火再加两盆。”
“烤得慌,不喜欢。”沐梓言懒洋洋的。
宫女来布菜,端了一盅热气腾腾的汤放在中间。太子屏退左右,亲自替她盛了一碗。
“这是老山参炖乌鸡,你多喝一点。”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睫毛垂下去。接了汤,用勺子舀起来,一股子药气。她的手悬在半空,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怎么?太烫了?我替你吹一吹。”沐梓言抬头看他,他眼里是纯然的关切。
“不烫,我自己喝。”她把心一横,整碗喝了。
太子眼里悲喜难测,替沐梓言布菜斟酒,她有些未饮先醉的姿态,一口饮尽,眼睛湿润:“好香的酒,从未喝过。”
“这是宫里的酒,外面是没有的,喜欢就多喝几杯。”他给自己也满上,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餐饭吃得各怀心事,末了,太子再盛了一碗汤:“你要好好滋补。”
沐梓言凝视着太子,他也看着她。
“慎之,你有多爱我?”
“爱到所有的雪都化了,变成春天。”
“你会伤害我吗?”
“冬日的雪再厚,春天来了,花还是会开。你觉得冷的,其实是热的。”他的话像谜语,可是沐梓言听懂了。她再不多言,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不知为何,小腹里一股热气腾起来,她心跳得很快,站起来到窗边开了一条缝隙,吹一吹冷风。太子忙去关上了:“喝了热酒再吹冷风,要生病的。”
“病了岂不更好,我就没力气乱跑了。”
“只要我挪得出空来,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