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雪潇失踪已过了三日,萧诺隐约觉得应该与壬国有些关系,加之那日贺容昭又说在城内见到了墨润封,此事更加印证了萧诺的想法,但又想不通壬国抓柳雪潇干什么,便派了人潜往壬国都城打探消息。
当北城的萧诺与贺容昭因为柳雪潇失踪的事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柳雪潇正悠闲地在壬国的皇宫里喝茶。
“柳姑娘当真是好兴致,尚且不知道自己在哪,居然也能在此这般悠闲。”景恃原一身便服,进了柳雪潇所在的殿堂,墨润封随侍在侧。
“有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哪的?你这宫殿里的锦缎全是湖缎,这普天下用得起湖缎的当只有皇家,今日是应是初四,你抓我走的那天是初一,与北城只距三日路程的皇宫,只有壬国的皇宫,不是吗?”柳雪潇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刚刚进来的两人。
“哈哈哈,柳姑娘聪慧过人,佩服佩服。”
“陛下要不先说说,抓我来干什么?军机大事我一概不知,朝堂政事我也没兴趣,如果是陛下想听故事呢,抓我还不如请墨将军去城里抓个说书先生来。”
“柳姑娘火气先不必这么大,我请姑娘来也没别的意思,姑娘也看到了,我对姑娘是以礼相待。”
“那日,我和萧诺见过你之后,萧诺评价了你一句话,现在看来,说的确实不错。”
······
壬国皇宫里的宫人们清楚地记得,初四那天,皇帝进了一处偏僻的宫殿,不久之后,脸色阴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墨将军跟在皇帝身后,也一句话不说。
景恃原自问即位以来性子一向内敛,现在却被柳雪潇气到话都说不出来,这也让景恃原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这不是抓了个筹码回来,这是抓了个麻烦回来。
而柳雪潇自从气走景恃原之后,心情一直特别好,可不知为什么,过了几日,柳雪潇住的宫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个年纪约莫在双十左右的女子,不大说话,平时就是收拾收拾屋子,柳雪潇就当做是景恃原派来监视她的,也没太和她说什么话,仅仅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叫从心,甚至都不知道她姓什么。
这一日,柳雪潇在殿外看书,从心在她面前放了一杯茶后,无意间看到了书的封面,表情有些惊奇,于是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柳雪潇觉得有人在看她,就转头看去,从心看到柳雪潇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刚要离开,却被柳雪潇叫住,“从心姑娘……对这本书有兴趣?”
从心低了低头,“没有,我们这种人,哪有时间看书呢?柳姑娘说笑了。”
“从心姑娘,是皇宫里的宫人?”柳雪潇问道。
“嗯,我之前一直在御书房当值,前几日,皇上把我调派了过来服侍姑娘。”从心回答道。
“不像,不像。”柳雪潇连说了几声不像。
从心抬起头看着柳雪潇,“柳姑娘觉得哪里不像?”
“从心姑娘,宫人都是自小入宫的,哪有几个人认字的,你刚刚看到我所看的这本书,面露惊奇之色,显然知道这是本兵法书,再者,如果我没听错,你的自称……一直都是我,而不是宫人所自称的奴婢?”
“我……”从心显然是没料到柳雪潇的洞察力如此厉害,她却是宫人不假,却与普通宫人不同,她还有一个比普通宫人更加不愿为人所知的身份。
另一边,柳雪潇还没有任何音讯,方匡又催促贺容昭出兵向十八城进发,无奈之下,贺容昭只好和萧诺协商,萧诺留下来继续找柳雪潇,而贺容昭则带兵去往壬国边防十八城的第二城。
当贺容昭来到城下的时候,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城前抚琴,城门大开,空无一人。
见到贺容昭,老者起身,“我乃此城守将江垂,贺将军,久仰大名。”
贺容昭下马,“老人家这是······要在我面前摆一出空城计?”
江垂朗笑几声,“我不是诸葛孔明,将军也不是司马仲达,何来空城计一说?”
贺容昭看了看空荡荡的城内,又看向江垂,江垂笑意不改,解释道:“将军不必疑惑,此城名为问心城,没有驻军,也没有百姓,只有老朽一人。”
“容昭有些不解,还望指点一二。”
“将军聪慧,何用老朽多言,将军带人入城,若是能走得出此城,老朽便将此城城土拱手相让与将军。”江垂解释道。
“好,容在下稍作准备。”贺容昭说完,转身上马,吩咐兵士后退几里扎营。
夜晚,贺容昭睡不着,便出了军营到处走走,他一边担心着柳雪潇,一边还在想着破城的事情,有些烦躁,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问心城附近。
贺容昭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遇到江垂,江垂孤身一人站在围心城下看月亮。
“贺将军。”江垂回身看到了贺容昭。
“老人家此时不在城中,怎么反而在城外看月亮呢?”
“我在问心城看了很多年的月亮了,阴晴圆缺,我都看过了。”江垂低下头,仿佛在想什么,“可是即便看惯月亮的阴晴,我却始终参不透自己的悲欢。”
贺容昭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江垂说。
“贺将军,不知你信不信,我天生,便是无情之人,无喜怒,无悲欢。”江垂说完,也没留给贺容昭回答的时间,自顾自的接着说:“这些话,我等了好多年,始终找不到人来说,没想到第一个听到我这些话的人,居然会是来攻城的将领,贺将军可愿听老朽多说几句?”
“请讲,容昭洗耳恭听。”贺容昭看江垂脸上神色甚是平静,然而说的话语中,却是倍感凄凉。
“我出生在壬国北一个偏远小国的山村里……”
记忆飘到云端,落在几十年前的荣绮村。
江垂的父亲江年是村中为数不多的秀才,中了秀才之后却再没有高中过,那年落榜回家路上,路遇一个婴孩在道路旁的一棵大树下啼哭,江年心生恻隐,便将其抱回家中,取名江垂。
江年的邻居一朱姓人家,于江年捡回江垂的次年,生下了一个女娃娃。
时光推移,转眼已是十五年之后,因为两家相隔甚近,所以小孩子们常常串门玩耍,朱家的女儿甚是活泼,喜欢围着江垂闹,倒是江垂,少年老成,不爱闹也不爱笑,江年教他的诗经文义他也不大感兴趣,反倒喜欢江年藏书中的那些奇怪的五行八卦。
江年很是喜欢朱家的女儿,打算上门求亲,可是……就在江年打算上门提亲的时候,村东面的一户人家也去了朱家提亲,那户人家姓贾,前来提亲的贾文在是和江年一起落榜的秀才,他也是为自己的儿子贾劝佷提的亲。
“贾兄,你也太不地道了吧?你家在村东,多少好人家,怎能跑到我们村南来和我争儿媳妇呢?”江年在朱家据理力争,想让朱家把女儿许给江垂。
“江兄此言差矣,好女儿自是千家求,万家争,这与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贾文在也毫不示弱。
两人一来一去,从天亮争执到天黑,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朱家人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同两人说道:“既然你两家都是秀才出身,那么这样如何,你两家谁的孩子能先考中功名,我家女儿便许给谁。”
江年与贾文在二人想了想,既然谁都不肯让步,那便只能是这样了。
回到家里,江年一夜辗转难眠,天不亮就开始收拾东西,江垂被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便问道:“父亲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年看着还在睡觉的江垂说道:“垂儿,起来收拾东西,爹带你外出学习,一定要考取功名,日后回来向朱家人提亲。”
江垂虽然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却也不好违逆江年,便起床收拾东西,跟随江年出发了,走到村口,朱家的女儿却独自一人跑了出来,追上了两人,拉住江垂说了一句:“江垂哥哥,我等你回来娶我。”
江垂自小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此情此景,他看着那个比自己年小的女孩儿,不知怎么回事,却是重重点了点头,“好,等我回来娶你。”
江垂说完,朱家的女儿便放开他就往村里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喊道:“江垂哥哥,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此后,江垂跟着江年在外学习游历,游过名川,赏过大海,后来就到了都城科考,十八岁那年,江垂一举考中了状元。
奉皇帝旨意,前三甲士子入殿见君,皇帝见江垂一表人才,十分欣赏意欲要招他为婿,江垂却拒绝了,“臣受皇上隆恩,本不该辞,不过臣当年早已在家乡定亲,不敢欺君,特此禀告。”
皇上欣赏他的诚实,准他回乡成婚后,再行入京领职。
于是,江垂带着皇上御赐的聘礼,和江年回了荣绮村,打算履行当年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