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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二章 群魔乱舞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08-21 14:18 字数：5497
南京。光华路。东亚大饭店。
最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济济一堂，一派热烈的气氛弥漫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雪茄的烟雾、日本清酒的气味和龙井的茶香诡异而和谐地纠缠在一起不断升腾。
室内集中着中华民国政坛上的几个名声显赫的政治精英，几个在十几天里迅速声名狼藉的败类，几个搅动民国政治和法理基础的异类。
在这里，在大屠杀过后缓慢复苏中的南京，他们却是一群志得意满的和平使者。
“铭在此要感谢思平兄。得思平兄你这位法学大家出面和日本人谈判，我才能来宁，才能实现和平报国的理想。我敬思平兄一杯清茶。”汪精wei举起了茶盏，他也带起了一派的儒雅。
“先生，思平不敢承受。日本人根本没有和平诚意，这样的和平完全违背了我们的初衷。”一脸斯文的梅思平语气和脸色都泛起愤然。
“思平，不要煞风景嘛。要说对于日本人，我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们民国没有和他们武力抗衡的力量，那么我们就只好忍辱负重。我们组建一个政府，总好过日本人自己扶植的傀儡政权。我们可以在施政的过程中挽回我们的利益损失嘛。更可以在施政过程中挽回一些民族元气的。正所谓舍小我成就大我啊。哈哈……思平兄，外交上讲究灵活和妥协，不能像你们法务部门那么死板。”旁边的高武宗一脸的轻松。
“你……可是我们的的确确地丧失了国家利益。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难道我们以后还能拿回来吗？要不是因为先生已经在来沪的路上，我是绝对不会签署这个日华协议的。哼，小日本欺人太甚。”梅思平依然愤愤然。
“幼稚呀，实力决定一切。你到南京城转转，嗅嗅空气中的气息。那是屠杀后的味道。我们是来改变这一切的。我们的国民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屠杀了。”高武宗的轻松已经变成了轻蔑。
“难道我们就这样妥协了，你高武宗愿意被千夫所指？……”梅思平的脸上也泛起了轻蔑。
“好了……事已至此，我们不要做无谓的争论了。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把兆铭先生推上民国的领xiu地位，重中之重就是迅速掌控南京国民政府。”正面沙发上坐在汪精wei身边的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发出了凝重的声音。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佛海说得对。”汪精wei对着身边的微胖男人投去了赞赏。
“还请先生示下。我们急盼先生给苍生带来和平，给民族带来一线生机。”周佛海微微欠身。
汪精wei禁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此时此刻他才把一切疑虑完全抛开。
对于身边这个周佛海，汪精wei一直有着发自内心的深深忌惮。作为蒋介石非常信任的侍从室副主任，他竟然居中联络成立了低调俱乐部，竟然一力拥护自己这个国民党内地位尴尬的副总裁。自己始终无法理解对方的真实思想，再加上对方曾经的中gong重要领导人的特殊历史背景，汪精wei更是对对方无法不忌惮。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参与创建了两个特务机构的人，自己实在不敢给予信任。
然而，自从自己出逃河内，自从自己被重庆政权宣布为民国第一国贼以来，身边这个人却不离不弃始终相随。尤其让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人在日本人面前对自己的推崇和拥护。
自己离不开这个人，离不开这个实力人物的维护。
自己的价值必须有这种日本人眼中的实力人物来背书。自己和周佛海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在日本人的眼里实现最大的政治价值。
汪精wei在沉吟的一瞬间里有了结论。
“佛海说的好。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前几天我们发表的艳电已经让我们无路可退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接过并且整合所有分割的政治势力，我们必须趁着日本人彻底打败蒋某人前巩固一切实力。蒋某人说我是国贼，可是我的心天地可鉴。我要做拯救民族的英雄，我要给四万万同胞带来和平。要实现和平的理想，需要诸君精诚团结，更需要首先彻底打垮蒋某人的重庆伪政权。为了和平，我们必须牺牲一些利益，我们必须满足日本人的贪婪。诸君应该明白，协议的签署让我汪兆铭泣血啼鹃，但是我们必须有壮士断腕的精神。诸君，历史终将证明，我们才是民族的拯救者，而他蒋某人只是一个把民族推向灭亡的独fu。在此，兆铭与诸君共勉！”汪精wei站起来频频挥舞着手臂。
周佛海带头鼓掌，室内众人纷纷跟随。
“总裁高屋建瓴，您的话就是对我们伟大事业的奠基。诸位应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新政府的组建中去了。大势已定矣！纵观国际国内的局势，我们的选择顺应了历史潮流。国内，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武汉和广州，他们占领整个华中指日可待。国际上，希特勒德国的实力已经让英法等国无力东顾。国内和国际的大势对蒋某人都极其不利，他已经被困在了川陕之地。他偏安一隅的幻想也不会长久了。哈哈……高武宗一招四两拨千斤用的巧妙啊。武宗，果然是对日外交专家，你的神来一笔让我们站到了民国历史的潮头啊。我们敬你。也敬我们的和平大业！”一直站着演说的周佛海对着茶几对面的高武宗抱了一下拳。
“对。诸君，让我们端起酒杯和茶盏，为了和平，共饮此杯！”汪精wei也站了起来，他高高举起茶盏。
众人纷纷起立举杯，室内一时间荡漾起热烈和兴奋。
“总裁。我要和您说一件不大不小的人和事。还望您百忙中抽时间斟酌一下。”在落座的一刻，周佛海把身子挨近汪精wei。
“哦？不大不小的事？呵呵！佛海兄关心的事情没有小事。正好趁着诸君都在，请佛海兄讲出来，我们共同参详。”汪精wei一声轻笑后把眼光一一投给了室内的众人。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眼光投给汪精wei身边的周佛海。
“哈哈。感谢总裁谬赞。也请诸公共同参详。”周佛海给了汪精wei满含深意的一瞥，然后他抱拳打了一个团揖。
“总裁，我要说的是一个人。他是杜少枫。他元旦之日从重庆叛逃了。此刻也许正在来宁的逃亡之路上。我想说的就是此人。”周佛海语速很快，语气却很轻松。
“杜少枫？”汪精wei微微蹙起了眉，他在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可惜他很快放弃了努力。
望着众人和身边的国民党总裁一样的表情，周佛海忍不住暗暗摇头。
“总裁，您和诸公一样对杜少枫这样一个小人物可能不会在意。可是我就不一样了。诸公也知道，我参与了中统和军统的筹建，而且，我忝居委员长侍从室副主任一职，所以，我和杜少枫有过一些接触。不敢居功，杜少枫正是我策反的。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布下了他这个棋子。我就是要让蒋某人难堪。哈哈，我能想象蒋某人的狼狈。”周佛海在众人的懵懂眼光里渐渐得意起来。
“佛海，这杜少枫是什么人能让蒋中正如此重视？我怎么没有印象？”汪精wei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总裁。杜少枫，军统战训室中校主任。光绪36年生人。今年31周岁。此人是民国18年第一批派往德国学习特种作战的军事人员，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会战和武汉会战。此子勇力过人，每战必作为尖刀独立行动，他亲手在万军中格杀日本军事作战人员超过二百人。”周佛海似乎很满意众人不知所云的状态，他很享受自己抑扬顿挫的语气。
“哼。一介武夫罢了，更何况是一个特务。”梅思平首先忍不住不屑。
室内的空气一窒，既是因为梅思平的不屑，也是因为他的语气无形中对周佛海的不敬。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哈哈。思平兄好急的性子。诸公容我再说出他的另外几个身份，到时候再笑我不迟。”周佛海一脸笑意地看向梅思平，也看向所有人。
室内众人的眼光再次聚集在周佛海身上。
“他还是委员长侍从室侍卫。为了把他和其他侍卫区别，老蒋给了他一个特殊头衔……侍卫顾问。呵呵，蒋某人可谓煞费苦心啊。这一次诸公不会笑话我小题大做了吧。”周佛海越来越有了卖弄的得意，他不停地欣赏众人的表情。
室内有了低低的唏嘘。
“好啊。老蒋的近卫也背叛了他。对他这个一贯标榜侍从室权威的人来说，这可是大大的丢丑。”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的曾仲铭（汪精wei秘书）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欢呼。
“痛快是痛快，可是终究不过是一个侍卫罢了。”梅思平斜了洋洋得意的周佛海一眼。
“思平。不可以对佛海兄不恭。你应该清楚侍从室的地位。在蒋先生这个独fu的体制里，侍从室就是权力中枢。”汪精wei狠狠地横了梅思平一样。
“感谢总裁对我的维护。我不怪思平兄对我们的偏见。但是还是那句话，思平兄，莫心急。待我再对这个杜少枫做一个补充介绍。哈哈……思平兄尽可以对他嘲笑……”周佛海对着汪精wei投去感激一瞥后迅速与梅思平眼光对峙。
梅思平也采取了对峙。
“杜少枫还有一个身份，只是思平兄没有仔细想想。我只能提醒你，他姓杜。思平兄，好好想想，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有谁是这个姓氏？有谁值得我在这里向这么多党guo元勋郑重介绍？思平兄，我不急，可以等你慢慢想。哈哈……”周佛海再也不加掩饰自己对梅思平的戏弄，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睚眦必报。
“杜……”梅思平被对方的气势和语气震慑，他不得不埋头于自己的苦思冥想。
室内众人都开始认真起来，没有人会面对周佛海如此露骨的气势还掉以轻心。
直到一个人抬起眼，室内诸人纷纷抬起眼，他们纷纷看向周佛海。
周佛海悠闲地拿起了雪茄，优雅地用雪茄钳夹断雪茄一段后得意地抽起来。
“是他老人家吗？是他老人家的公子？”梅思平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急切。此刻他已经毫不在意对方的得意之态。
周佛海没有回答他，他逐一扫视了众人。直到他感到满意。
他转向汪精wei，面对对方同样的急切和兴奋。
“总裁。所以蒋某人才会狼狈，甚至气急败坏。据可靠情报，蒋某人没有发出通缉令，他只是让戴雨农全力抓捕。而且不得声张。军中早已扩散这个消息，只是没有人敢公开议论罢了。哈哈……总裁，您现在是众望所归呀”周佛海得意之后迅速恢复了恭谨。
室内一下子出现了短暂的沉闷，然后瞬间热烈起来。
“好。这是我们的反戈一击”
“他老人家不会不知道儿子的事情。多半他也有了和我们一样的心思……”
“快哉！杜老！”……
汪精wei在周佛海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挥起了手。
室内迅速安静下来。
“佛海。你说，这个杜少枫能顺利来宁吗？如果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利用这件事？我们应该怎样使用他才合适？……”汪精wei在沉吟中提出了一系列问题。
“是啊。杜老不是别人，我们利用不好这件事会伤了他的心，更会让我们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要慎重啊。”高武宗附和着汪精wei，也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所以，我才把这件事郑重向总裁请示。我们不能赢了第一回合却输了第二第三回合呀。”周佛海也迅速做出沉吟状。
“是啊。杜老是同盟会和国民党的元老。加之他特殊的身份，我们必须慎重利用这件事。杜少枫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只会让没有投靠过来的党guo元老们寒心啊。决不能让杜老变成我们的对立面。”沈思平已经顾不得刚才的不快。
汪精wei一时暴露了自己的踌躇，他最后还是把眼光落在身边的周佛海身上。
“佛海。杜老虽然不问政治，可是他老人家却是对日本人殊无好感。这杜少枫在历次国战中又是如此高调。我们能信任他吗？日本人能允许我们接收这样一个人物吗？”汪精wei的语气中有着犹疑。
周佛海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把心中的不屑吐出去。
“总裁。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最缺什么？我们和蒋光头相比差在哪里？”周佛海索性抛开了一切顾虑。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军队呀。哼……如果不是老蒋有军队，他能把兆铭这个真正的民国领xiu挤下来吗？凭他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能继承总理的大业？简直是……颠倒乾坤啊。痛哉！总理。痛哉！我中华。”梅思平首先跳起来做痛心疾首状。
在座诸人纷纷颔首。
“是啊。思平一语中的。就是军队。我们必须抓紧我们自己的军队建设。所以……杜少枫的到来就变得举足轻重了。有了这样一个杀神，何愁我们自己的军队不强。我们就是要树立一个军队的榜样。总裁，天赐良机啊。”周佛海兴奋地轻轻鼓掌。
众人都是附和着一脸兴奋。
“佛海、诸公。这的确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和日本人争论的焦点就是军队的自主权。杜少枫的出现的确正是时机。可是，……他能被日本军界相容吗？如果他被日本人所不容，我们岂不是愧对杜老？岂不是引火烧身？”汪精wei的兴奋难以掩饰他的慎重和犹豫。
室内再一次陷入短暂的沉闷。
“总裁，诸公。所以我们一定要保证杜少枫的安全。一定要赢下这第一回合。杜少枫的事交给我，我一定让日本人接纳他。”周佛海拿起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放下茶盏的他已经一脸决然。
上海。虹口。日军司令部。
一间宽敞的日式会客室里。
喇叭唱片机播放着日本歌曲《迷失上海》的悠扬旋律。
几个穿着和服的人跪坐在榻榻米上。每个人的眼前都是放着清酒的托木质托盘。
“前辈。感谢您光临指导。我敬您。”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大将恭谨地举杯。
日本外相宇垣（yuan）一成满脸倨傲地举杯。
旁边的影佐祯昭没有举杯，可是他不得不恭谨地哈腰表示恭谨。
“好了。我要回日本了。西尾君，金陵和上海方面就交给你了。对你，我还是放心的。你不像其他军界其他那些头脑发热的家伙，你懂得军人的职责。松井石根那个蠢货，他在金陵的屠杀让我们军界蒙羞，更让我们在国际上丢尽了颜面。可耻！要不是因为朝香宫鸠彦亲王也参与了可耻的屠杀，我们帝国外交部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不希望帝国陆军再次犯下不可饶恕的愚蠢错误。你一定要记住，中国是不能光凭无力征服的。大本营在战争之初指定的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早就成了笑话。我就不需要多讲了。”宇垣一成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丰富。
“嗨……谨记前辈的教诲。我一定尽职尽责。”西尾寿造双手搭在膝盖上深深欠身。
在宇垣一成这个大正时期的军界元老面前，西尾寿造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服从。
“还有你，影佐君。你是和汪精wei谈判的主要代表，以后你更是日本在南京政府里的执行人。你一定要体会大日本的战略思想。可以让汪精wei拥有军队，但是军队的指挥权一定要牢牢握在大日本手里。另外，南京政府的统治权一定要混乱，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发挥。把满清时候所有的痹政全部挖掘出来加以发挥。当务之急就是既让上海保持表面的繁荣，又要充分榨取上海的资源为大日本圣战贡献最大的力量……还有，要对上海严防死守，不允许上海的资源被敌对势力所用。记住，扼死上海这个国际通道，就是扼死中国。影佐君，拜托了！”宇垣一成的语气里增加了狰狞和狠戾。
“嗨。”影佐祯昭这个有望晋升少将的陆军省军务科长奋力地鞠躬，奋力地呐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