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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三十七章 夜幕下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09-22 17:41 字数：4897
公共租界。百老汇路。百老汇舞厅。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舞厅的纷扰，宁静和旖旎在包房中神奇而诡异地形成了和谐。
舒适的沙发中亲密的男女滚在一起的香艳使得满室生香。酒精和香水袅袅升腾纠缠在每一缕空气中。
从男人怀抱中挣扎出来的苏樱一边荡漾着宜嗔宜喜的羞涩一边整理着散开的旗袍前襟。
“好的了吧，我们是陪酒的不是卖肉的。要想更进一步，你就要娶我。我不强求明媒正娶，至少一个外室是不能缺少的。”苏樱给酒杯倒满香槟送到对方的唇边。
市党部首席秘书罗文英意犹未尽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宝贝。用你的香舌喂我……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我送你一套华格阜路上的别墅，再给你找一个老妈子伺候。我会让你们那些姐妹羡慕你的……”罗文英的得意被一根柔舌堵住。
长时间的激荡长吻让两个人都如痴如醉。
“亲爱的。这样够了吗？我不在乎你的别墅，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这几个月你总是来给我捧场，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我不在乎你有家，我只想说，……我爱上你了……你知道的，做我们舞女的一旦陷入感情游戏都没有好下场。红姐被拆白小赤佬骗的要多惨有多惨。丽姐倒是找到了一个忠厚的白领，可是，那个小白领受不了家人的撺掇还是甩了丽姐。当初的海誓山盟终究抵不住现实的残酷。亲爱的，我绝不做她们曾经做过的蠢事。原谅我，我不能做你的外室，更不能和你有更亲密的男女之事。就让我们这样分手吧。你以后不要来了……来了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亲爱的，我爱你，所以我不会让你我陷入更深的痛苦。答应我，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是成功人士，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伴侣的。这里太脏了，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苏樱噙着泪水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罗文英捧着对方的脸不停亲吻。
“我寒窗苦读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能有别人羡慕的幸福。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靠着一个我不爱的丑女人飞黄腾达。现在我出人头地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了。我本来是来买醉的，可是，我喜欢上了你。你知道吗？有了和你的经历，我还怎么会爱上一个不解风情的普通女人。不要害怕你会有别的姐妹那样的遭遇，我是上海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我会对自己的女人有担当的。只要相信我，跟随我就够了。宝贝，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紧紧跟随我。我给你一生一世的呵护。”此刻的罗文英抛却了一切浮滑，一心一意地抚慰满脸泪水的小女人。
苏樱终于慢慢停止了哽咽和抽泣。
她从对方的拥抱中挣脱出来。
一双大眼睛紧紧盯住了对方的眼。
罗文英在长时间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宝贝。不要这样盯着我。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都会满足你。呵呵……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罗文英半真半假地应付着对方的犀利眼光。
“好。从现在起，我要一直在你身边，哪怕是你工作的时候。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我确定你是真的离不开我。你能答应吗？”苏樱坚决地吐出了似乎刚刚作出的决定。
罗文英似乎有些发懵。他咀嚼着对方的话。
“你的意思是……宝贝，你知道，我有家的……”罗文英面上有了明显的犹豫之色。
“呵呵。傻瓜，我说的是白天。让我做你的助手，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不相信在舞场这种地方会有真实的爱情，但是我相信，每天一起工作在一起的情侣才会有一生的爱情。让我在你身边工作，我会一生一世做你的女人。亲爱的，就这么定了，我去你的市政厅工作。我做你的助手。哈哈，我真的很聪明吧。”突然兴奋起来的苏樱一头扎进对方的怀里。
“这……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那里是市政厅和市党部机关……你在那里能做什么？……”罗英文似乎有些跟不上女孩的思路。
“我什么都能做啊。文案，宣传……甚至英文翻译……你不晓得吧，我是圣玛利亚女中的高材生。如果不是爸爸被人骗光了钱和落下的一身病，如果不是为了给爸爸治病，我绝不会落入风尘的……我还是处女呢……讨厌……以后你会知道的。”苏樱及时有了骄傲和羞涩。
罗文英的脸上有了惊喜……更有了其他的神色。
“怎么？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吗？你不是说你是权力很大的市长秘书吗？就知道你们男人的话不能信，都是骗女人的鬼话……”苏樱的脸色迅速变化着，她挣扎着要摆脱男人的怀抱。
“宝贝……我一定让你进市府……你真的很聪明，这个办法很好。你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爱人。出双入对，哈哈。我罗某人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安排一个面试，就是做做样子，只要你真是圣玛利亚女中的学生，把你招进市府绝对不是问题，这样可以了吗？我的宝贝。”罗文英又是搂抱又是抚慰。
“不……”苏樱继续挣扎着。半真半假的戏弄让室内弥漫着旖旎之气。
“又怎么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忍几天，九月初我就安排你在我身边工作。我罗文英发誓。”被逼无奈的罗文英竖起两根手指。
“不行。我就要从明天开始。既然决定把自己交给你，我一天也等不了了。我更不会让你有变心的机会。亲爱的，这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做得好，三个月……我就把自己彻底交给你……以后我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即使你有家室，只要你不变心，我苏樱会一生一世陪伴你。答应我，就从明天开始，好吗……”宜嗔宜喜的苏樱开始在男人的怀里撒娇，开始扭动柔软魅惑的身体。
罗秘书表情很精彩，他的脸上布满了苦笑。
“宝贝……容我几天。汪精卫来上海了……国民党六大要召开……我这一个月会很忙……你这两个月实在没有机会安排你……宝贝，就等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一定安排你进市政厅……后勤怎么样？又清闲又有肥水……好了，听我的没错……呵呵”罗秘书陪着笑脸，陪着哀求。
“汪精卫……就是报纸上天天报道的民国……副总裁吧。不行，你必须在这几天安排我到你身边工作，必须让我参加那个什么大会。我也要见识一下那些大人物……亲爱的，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们在舞场的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我们没见过？我们可不是那些只知道相夫教子的黄脸婆，也不是那些只知风花雪月的胭脂俗粉……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女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好了，我就是对大场面好奇……如果有机会认识大人物，我也可以帮到你啊……你老婆是家世好，我不能被她比了下去……呵呵，我这个外室是不是很能干啊……不要再这样看着人家嘛，好吓人的……”苏樱在对方越来越犀利的眼神里巧笑嫣然的应付着。
经过了一系列变幻，容色稍霁的罗文英推开了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说完了吗？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隐瞒……你到底是什么人？军统？延安？苏联？英法？还是日本人方面的？不要说你只是一个贪恋结交权力人物的舞女。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上海市党部的市长秘书。在上海这个国际势力碰撞的远东第一大城市，对付间谍的经验是每一个政府要员都必须掌握的。说吧，我不会难为你……只要你说实话，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也不会因为你是间谍就疏远你。可是，我不会允许欺骗。说……你到底是哪方面的？接触六大会场要做什么？刺杀？……还是爆炸？……”面色严肃的罗文英尽量让语气和缓，但是凌厉和不容辩驳的坚决还是不可抑止地流露出来。
“……我只是一个关心权力人物的女人，我只是一个梦想能在以后帮到你的女人……你爱信不信……如果你不信任我，你现在立即离开，从此我们永不相见……”很快地，眼中流出泪水的苏樱展开了反击。
反击很苍白，但很坚决。
两人的身体有了距离。
包房里瞬间有了冷凝的沉闷。粗重的男人喘气声和女人的嘤嘤抽泣声弥漫其间。
罗文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似乎有了决断。
“好了……我帮你进市党部，……也让你有机会参加六大的会务工作。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让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从现在起，你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离开，咱们再也不要有交集。”罗文英的语气变得很柔和。
苏樱抬起眼看向对方，她的心在涌动狂澜。
她看到的那一双沉静的眼睛让她更是内心狂跳。
她拼命地审视着对方，审视着对方的内心。
她的心不再狂跳，而是慢慢地沉下去，直到她几乎感到身上的血液在冷凝。
罗文英的眼光没有任何变化地迎着女人的变化。
“明白了。呵呵。果然是市党部的首席秘书。有魄力。小女子佩服了……谢谢你，我答应你，绝不牵连到你。我发誓！”苏樱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她重新绽放了娇笑。
罗文英的嘴角泛起苦笑。
“好了，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要做什么，既然喜欢你，我会帮助你完成心愿的。你赶紧找一个在上海方面有地位有声望的士绅做保，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我相信，你们有办法和渠道找到合适人选的。呵呵，我提醒你，六大的会场可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但愿你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我祝福你……不要把我想成什么冷血的样子……我也是中国人……呵呵。”罗文英越来越平淡，甚至有了自嘲。
“谢谢你。这几个月和你交往，我很开心。希望以后在市党部能得到你的照顾……毕竟你我曾是……露水夫妻……呵呵”重新焕发光彩的苏樱再次把自己的身体投进男人的怀抱。
罗秘书肆意地摩挲着女人光滑的肌肤，他的心已经不可抑止地飘散开去。
“有意思的上海……”他的眼光飘向窗外，飘向霓虹闪烁的夜上海。
凌晨时分。郑修元收到了联络员通过邮箱送来的情报。
“进展顺利。请找一个有声望的士绅做保进入上海市党部。请着手开始第二步行动。晨露。”经过过滤显示了剪短的内容。
郑修元烧掉了纸条，他思索了一刻后摇了摇头。随即他熄灭了床头灯把自己投入黑暗中。
“看来不想让大会顺利的人不止我们一家……”黑暗中还是响起了模糊的咕哝。
霞飞路。富丽堂皇的傅府。
维新政府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一脸不悦地坐在书房里。
他的面前站着一脸兴奋的罗文英。
“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你难道不懂规矩了？……唉，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举止失措？”穿着睡衣的傅筱庵终于脸色缓和下来。
罗文英微微屈身凑近对方。
“有人盯上了六大会场。估计是军统的人。她托了我的关系，我赶紧来向尊翁报告一声。”罗文英压低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嗯？……”傅筱庵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请尊翁示下。”罗秘书从小桌上的雪茄盒子里取出一根雪茄递给对方。
狠狠地吸了一口。傅筱庵闭上眼陷入沉吟。
罗文英闭上嘴安静地侍立在侧。
“你是怎么想的？你小子既然这个时候不在警署而是跑到我这里，一定是有你小子的主意了。说来听听。”傅筱庵终于出声。
“尊翁。我的确有些想法。我们是否可以借力打力，让这一潭死水动一动。”罗文英的声音有些兴奋的抖动。
傅筱庵睁开眼，他盯住了对方。
“……说一说我们的风险和收益。你应该知道，赔本的买卖我傅某绝对不做。”傅筱庵悠悠地吐出了心中的踯躅。
“那是，上海滩谁人不知尊翁的商政传奇……尊翁，我斗胆谈谈自己的看法，请您指教。我是这样看的，此事对我们利大于弊。汪精卫此来不善，您的上海市长的位置还在未定之间，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呀。如果军统刺杀汪兆铭成功，您的位置再也没有什么势力敢觊觎了。如果军统刺杀不成，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找到我的人是一个舞女，她是圣玛利亚女中的高材生。我让她找一个上海名流做担保了。我们通过正常途径招进来一个女职员服务于大会也算正常，没有证据可以牵累到我们。但是我们却可以借着这件事和军统修好。尊翁，前些时日军统对尊翁的刺杀让卑职现在犹自心惊啊。还有，您也可以借着这件事和杜先生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毕竟，您拿回了招商银行，可是我们还是需要一个安稳的商业环境啊。银行经营需要人脉。总之，一个军统女刺客是在我们的帮助下进入会场的，重庆方面不能不买我们这个人情。汪兆铭如果被刺，上海照旧是您的上海。呵呵，尊翁，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吧。尊翁，蒋公身边的陈布雷先生可是您送给他的，您想完全摆脱重庆是不可能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啊……请尊翁定夺。”罗文英在慷慨激昂的激动中及时收声。
傅筱庵猛吸了几口雪茄，狠狠地把烟圈一个个吐向空中。
然后狠狠地把半根雪茄按灭在烟缸里。
“文英，你不愧是盛家的女婿。你见一见那个保人，估计和军统或者杜月笙有关。谈的好你就安排吧。记着，不要留下痕迹。现在的汪精卫在日本人那里红的很……哼，我最熟悉小日本，他们的没有长性，拭目以待吧……我乏了，你退下吧。”傅筱庵在懒洋洋的声音里站起来。
罗文英恭敬的微微欠身。
“尊翁晚安。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上海是国际间谍的战场，出点事很正常。”罗文英满嘴的自信。
“孺子可教！我还是要唠叨一句，慎之！慎之！”傅筱庵拿起了茶盏。
罗文英轻轻退出。
走出傅府的罗文英长长吐出了一口胸臆间的浊气。
抬眼望向夜空。
夜空中星光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