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点点浓重,半片云遮住淡淡的月色,抬眼仔细看去,空荡的天空觅不着几颗星星。
路灯孤立,空余长长的影子斜斜的延伸到愈暗的来处,夜晚的风带着一股苍烈,席卷起地面的落叶腾空又飘落。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
树下,背着光的角落模模糊糊的能分辨是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个背影宽壮一个显得纤细。
看得出应该是一男一女。
听这先开口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依旧遮不住来人尖细又上扬的语调。
此刻将身影藏在墙角的男子扬了扬眉,将手中的微型夜视镜架在鼻梁上,眯起眼朝那两道树下人影瞧去。
待看清那两张熟悉的人脸时,已经蹲了几天的男子心底更加相信之前神秘电话里的爆料。
这要是能经他的手报道出去,这新闻的头条是跑不了了嘿嘿,到时候升职加薪也能水到渠成。
他打开了摄像机和录音笔,将身子探露出几分,希望证据更纪实些。
另一道靠着粗大树干的身影可能是换了个靠姿,人影晃动。
躲在墙角的男子知道另一个人要开口了。
果然,他竖起耳朵听到那靠树男子开口说道:“放心,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我们上面满意了,之前约定好的一定作数。”
上面?看来是真的有更大的黑幕了,蒋俞面上露出一丝丝兴奋,虽然知道深挖下去可能会有危险,但对于新闻价值来说,这还不足够阻止他。
他竖着耳朵继续偷听两人树下的对话。
显瘦一点的人影晃了晃,话中带上了报复还和解脱的快感,“那个人精明了大半辈子又怎么样,最在意的东西我全给他一夜间毁了哈哈哈。他还以为那些龌龊的事我和我妈不知道,真搞笑。对了,那个男孩你们怎么处理的?”
“按你提的要求送乡下卖给一户残疾丧子的人家了。”男子摇摇头,他是见过那个男孩的,白白净净,一张脸圆圆的可爱和眼前的女子眉目间还有几分相似。
他心里不禁咋舌,这有钱人的烦恼就是不一样,心也不是一般的狠啊。
难免的,这样的事做的多了,虽说同情心和良心这种东西要搁在他们这种走夜路的人来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就没有一点后悔?毕竟他还是你弟弟……”
女子面上露出讥讽的笑,眼里的寒光布满厌恶和憎恨,“后悔?是后悔让他出生还是后悔没送他个爹?我从不后悔,哪怕这条路没有归途……”
“……行吧,你,还小……算了,走吧”男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可以当他女儿的年纪,哎,算了,渡己不渡人,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把钱打在我账上,我和我妈出国的一切事宜希望尽快办好。”
过了还一会儿,贴墙的蒋俞没在听着有任何动静,收好了手中的设备,确定两人走远了这才从墙角钻出来。
漆黑的道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分辨得出他消瘦的轮廓。
“嘿,老伙计,这新闻我是追定了!”将背包单肩斜挎,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拨给了一个人。
电话在嘟嘟了几声后被接起,两人都没有出声,他能从话筒里听见风斜面刮来的疾呼声,猜想对面的人应该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他最后还是第一个没沉住气,开口道:“你给的条件还算数不?”
“作数”
“那就好,你给的这条消息很有意思,我想跟这条线。”
对面一时没有说话,但蒋俞不知哪来的自信和底气,觉得他是在考虑更远的事。
果然,“遇到麻烦可以找秦丘,消息我会继续向你透露,能深入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秦丘?蒋俞迅速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对这人十分陌生。
但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只是淡定的回了声“好”,在对方“我还有事”中结束了短暂的交流。
在要合上手机时,他收到了一条电话号归属地是B市的短信。
“秦丘”
蒋俞勾起嘴角轻笑,“呵,这人还挺狂。”
将手机收回口袋,他一道身影就往深处走去,随后就看不见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愈浓,空明因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将头顶光亮的灯熄灭只留下一盏橙黄小灯。
柔和的灯光下,少年白日里看着冰冷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眉目间沾上了几分居家的温柔。
电脑桌上传来滴滴的声响,空明因点开来看,是国外的邮件。
他目光在简短的几行英文下流转,眼里的墨色渐深,过了许久,他在键盘上轻敲几笔,回复了邮件。
可能是料到了会来电话,当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他面色如常的接起手中的电话。
“晚上好,爷爷,这个点了,您应该睡了。”空明因扬起淡淡的嗓音,语气带着沉稳。
而远在B市的空远听到孙子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空明因,你是想干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邀请?”
“爷爷,我才16岁”
“你的16岁和普通孩子的16岁能一样吗!”空远不是没心疼过他,但优秀的人往往需要承受更多。
“……我想留下来”空明因无奈道,自己从小的智商就高于常人,在没找到事情做之前也就随了家人的安排,但现在,他有了更想陪伴的人。
坐在书房雕花椅上的空远气得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锄地,久当将军的威严气势隔着屏幕都能渗透出来。
“我看你是心不正了!还是因为那姑娘?”
空明因没有回话,只是沉默。
电话那头的继续道:“真要这么喜欢,爷爷也不是不让你和那丫头在一起……”
空远在一早从孙子口中知道季言希时就让下面的人把小姑娘调查了个遍,是个配得上自己乖孙的女孩,看着这几年她手下做的事,甚至还会觉得自己的孙子可能比不上她。
这些还是不要告诉空明因好了。
“你去问问那丫头,要愿意,你们可以一起去。”
空明因这次倒是十分干脆的拒绝了,“我知道她这里有重要的事,爷爷您也一定调查过还知道了什么。可是,这是我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我真不想去美国。”
这下换空远一时间没有了话讲,孙子的话里意思可以说是很明白了,再逼下去怕是要物极必反,好意变坏心了。
摆了摆了,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折腾吧。
老喽老喽,他布满皱纹如枯树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桌前立着的老照片,已经去世的爱人年轻时在芝加哥大学校园一角亭亭玉立地站着,清秀的脸庞扬起安静又温婉的笑。
空明因啊,你不知道,我也是在你这个年纪和你奶奶相遇的啊……
他想通了似的说道:“行吧,这次就算了,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和我去看看你奶奶……”
在答应了放假就回去的空明因叮嘱了老人家快上床休息后挂了电话。
夜里的风有点大,他走到落地窗前将没合拢的门窗关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也关上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