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环亚,大家都下车来,廖司机把忆梅的箱子拿出来,忆梅望着留在后车厢里陈士伟的箱子,心里就难过起来,就这样┅┅她和陈士伟分开了,廖司机拿了两个她的箱子放到服务台前面,礼貌的向陈士伟和她弯弯腰走出去,陈士伟也对冯经理说∶
“你跟着一起回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叫车回去。”
冯经理也正经起来,向陈士伟弯弯腰,向忆梅点点头,也退出来,忆梅也谢了冯经理,跟着陈士伟走进电梯到六楼,房门开了,是一间带有小客厅的蓝色房间,陈士伟给了小费五百元,关上门,他向四周巡视一下,浴室、衣柜,还去拉开窗帘望望外面,然后走过去倒两杯冷开水,给她一杯,自然拿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望了望她∶
“你在这儿休息两天再回去吧!”
“我想明天早晨就回去。”忆梅站在大镜子前。
他望望她∶“把高雄的地址、电话写一个给我。”
忆梅慢慢放下杯子,拿起台子上的笔、纸写了地址和电话走过去递给他,他看了看,拆起来放在上衣口袋里,把公事箱放在茶几上打开,把那份聘书再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请收下聘书。”
忆梅仍站在大镜子前,也没说什么。
陈士伟坐在那儿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了∶
“来!忆梅,来这边坐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忆梅走过去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垂着头,手里玩着茶杯。
“像我这样的情形,我是绝对不能和你结婚的,忆梅,这是不可以的┅┅我很抱歉!”他停了停∶“我知道你爱我,我更爱你,这一点我对你更有说不完的抱歉,因为,我是不应该让这种事发生的,你我在一起相处这八个月,过得非常快乐,你更给我的生活带来无尽的多采多姿,所以我们这份情份是永远存在的,从今后,我希望你把我当作一个最知心的挚友,或是一个最疼爱你的长辈┅┅你呢!是我今生最知心的一个小朋友,进而我可以把你当作是我最疼爱的一个女儿┅┅”他停下来,似乎也有一点禁不住的哽咽,然后他再开口,转头看看聘书,又再说∶“请你接下这份聘书,在我身边工作,也使我放心,我们每个白天依然可以相处在一起,仍然一样有快乐的对话和快乐的聚会,所以请你接受我为你在公司附近买一栋房子,这样我也可以就近照顾你,也使我放心┅┅”
忆梅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头垂得更低,心里面的一阵一阵的冲动,几次要跳起来抱紧他大哭一场。
陈士伟望着她好一会儿,慢慢伸手在茶几上抽了两张手纸给她,忆梅接过来按去泪水,可是还是不说一句话,陈士伟似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柔声的说∶
“好了!别哭了!今天晚上好好的想一想我所说的话。”他看看表∶“现在已经六点半,你饿了吧?”
忆梅摇摇头。
“怎么会不饿?在飞机上也没吃什么好的。”
忆梅抬起头来∶“我不饿,您自己去吃吧!”
他望望她∶“不如我们叫饭店送上来。”
忆梅摇摇头∶“您回去吧!您回家去吧!”
他望着她∶“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去?”
“我很好,您回去吧!”
“其实我也不饿。”
最后还是陈士伟叫饭店送两份餐点上来,陈士伟周到的照顾着她,又温柔的对她说话,直到九点,陈士伟才被忆梅催促回去了,他提起手提箱∶
“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来陪你吃早饭,然后计划一下行程,好不好?”
忆梅点点头,送他到门口,他停在门口,然后放下手提箱,走过来轻轻把她抱进怀里┅┅忆梅沈静着,只用双手扶了扶他的腰,他轻拍着她∶
“好好睡一觉,明早见!”
“明早见!”
他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外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走了┅┅忆梅关上门,回到沙发上坐下来,似乎陈士伟已经安心了,他以为他的这一番话,她已经接受,她已经认同,她只是不想再惹他生气,不要再刺激他,她心里早就打好了一个主见,明天早上不等他来就提早走,然后,不给他电话,甚至不给他一点消息,让他再回到他过去的日子里,看看他能心安理得多久┅┅
叮┅┅电话响了,忆梅拿起电话┅┅
“忆梅,我已经到家了。”
“哦!”
“你已经睡了吗?”
“还没有。”
“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住饭店,你害怕吗?”
“我不怕,我就要睡了。”
“还是我来陪你吧!”
“不要了,我一点也不怕,我就要睡了。”
他停了停∶“好┅┅那就睡吧!明天早上等我来陪你吃早饭。”
“好!再见!陈董晚安!”
“晚安!明早见!”他轻轻挂上电话。
他是爱她的,还是舍不得她的┅┅想到他刚才说话,说到伤心处,也不禁哽咽┅┅多可怜,就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悲惨的身世,他爱她,又不能留住她┅┅她怎么能离开他?他怎么能没有她?
早上五点钟,忆梅已经醒来,梳洗整理好,六点半就提了行李箱走出房门,叫服务生来帮她把箱子提到一楼,为她叫好计程车,办好退房手续上了计程车直到和平东路,在她最熟悉的豆浆店前停下来,吃完早餐把两个箱子交由这儿的老板娘暂管,八点四十分拿了皮包走到对面的彰化银行,做了第一位顾客,半个钟头已经把钱存好,拿着轻轻的皮包回到豆浆店,提了两个箱子再上计程车到台北车站,刚好一部国光号来到,她就上了车,等车开上高速公路,一颗心才安定下来,让陈士伟去找吧!让他去试一下真正失去她是什么感觉┅┅
一路上昏昏乱乱的想了好多事,想到好多人,包括王强、徐敬白,直到车进了站才清醒过来,下了车,拎了箱子又上了计程车,然后直达三多路,见了妈妈她可不能说漏嘴,要记住,她一直在台北,所以什么礼物也没买。
没想到她人还没到家,陈士伟的电话已经追到了。
“您怎么跟他讲?”忆梅问妈妈。
“我说你还没到家,到了家立刻给他电话,是谁呀?你的男朋友吗?”
“是我老板。”
“是你老板?哎哟!希望我没说错什么,喂!等一等!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妈妈端详着她。
“正式去上班啊!不像在家里坐在那里打字。”
“你这么打扮真好看唉!我看你工作得很愉快吧?”
“还好!”
“不过这个老板盯得很紧哟!连过年都不放假,这次他给你多少天的假?”
“一个月。”
“给你休假一个月,刚才第一天就打电话来叫┅┅”妈妈叫着说。
忆梅笑了。
吃过晚饭,忆梅就越想越不放心,害怕陈士伟追到高雄来,就告诉妈妈,她想去花莲外婆家玩几天。
晚上回了陈士伟的电话,陈士伟的声音都变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妈妈要我赶回家吃晚饭,我又没有您家的电话。”
“你不会留一张条子给我吗?”
“对不起!匆匆忙忙,我忘了。”
“幸亏你留的电话是真的。”
“我留的地址也是真的,不像你,一样也没留给我。”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吃早饭的?”
忆梅没有回答。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刚到家┅┅哦!顺便告诉您一下,我和妈妈要去花莲看我外婆。”
“我不是在催你,请你随时给我电话联络好吗?”
“好啦!”
听起来是又急又气的责备,其实他的心都吓掉了┅┅很好!没想到这么快,他对她的需要就冲破了他那道义、良心的防线,她放心了、更开心了┅┅
晚上带着妈妈、小弟买了许多礼物和玩具┅┅在花莲玩了四天,每隔两天,陈士伟就会打来一个电话┅┅忽然电话没有了,忆梅和妈妈在花莲玩了六天,回到高雄,继父也没有接到任何陈士伟的电话,忆梅等着,怎么回事?就像上次在美国发生的情况一样,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好隐瞒的了,忆梅仍等着,是他终于放弃她了吗?
第三天晚上,电话来了,是冯经理的声音∶
“李小姐,我是冯光煜,陈董生病了,是急性肺炎,陈董在医院里高烧了三天,本来他的身体就不够好,连烧了三天几乎要了他的命,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陈董怕你接不到他的电话担心,叫我打一个电话给你。”
“我知道了,谢谢您!明早我坐飞机赶回去,他是住在那个医院?”
“中心诊所,你买好飞机票告诉我时间,我去松山机场接你。”
“好!您的电话请给我。”
忆梅心跳的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会得急性肺炎呢?一定是┅┅一定是┅┅他在露台上睡着了,受了冻┅┅
忆梅赶到医院,陈士伟正睡着着,忆梅第一眼就看到他更瘦了,真正的皮包骨了,平躺在床上,白被单下面尽是大块的骨头┅┅冯经理轻轻带上门,两个人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冯经理慢慢告诉她,三天前的半夜,他打电话叫他赶快去,他赶到时陈董已经高烧得有点神志不清,连夜送到这儿来挂急诊,那一夜一个白天都在加护病房里,陈董病情很不稳,高烧、抽筋,还有心律不整的现象,到第二天下午,才稳定下来,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生了这样的急病,昨天下午他才清醒过来,就惦记着你,要我赶快给你打电话。”
“谢谢您!我就待在这儿好了,您回去上班吧!”
“好!我下了班就过来。”
忆梅静静的站在床前,陈士伟的脸则向这边,他的头发被散下来,刚好遮住了他那只受伤的眼睛,使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在一起七个多月,他没有看过他一根乱发,现在这张脸看起来虽然皮包骨,可是好漂亮,鼻子这么高,眼睛凹进去,抿着嘴,下巴有些凸出来,这么安静┅┅忆梅轻轻搬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望着他∶这样的把他们又拉到一起,多么好!再给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来照顾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他轻轻的动了一下,轻轻的呼吸一声,放在被单上的皮包骨大手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她。
忆梅微笑着为他理好头发,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
“忆梅┅┅”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来了!”
“我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点多钟。”
“光煜给你打了电话吗?”
忆梅点点头∶“昨天晚上。”
他望着她┅┅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没有力气。”
“你要喝点水吗?”
“好!”
忆梅站起来拿起杯子把吸管轻轻放到他嘴里,他只吸了一口,放下水杯,忆梅坐下来再把他的手握在自己双手里,温柔的问∶
“肚子饿不饿?”
“不饿!”他望着她∶“看到你,就放心了。”
忆梅的眼眶红了,轻说∶“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告诉我你不能没有我?”
他闭了闭眼睛∶“我不能没有你!”他沙哑的声音说。
忆梅低下头轻吻他的手,眼泪就跟着流下来,用手帕浸干泪水,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望着他∶
“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这样的苦,你是不是又在露台上睡着了,受了凉?”
“我在露台上睡着了,半夜大雨把我吵醒,我的睡衣从腰以下都湿了,脚泡在水里。”
“你就换换衣服,擦干净就上床睡了?”
“是啊!”
“这是你最不好的习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生活!”
他望着她∶“你要回来吗?”
忆梅望着他,脸红了,慢慢倾过身去,低下头把脸贴在他的脸颊旁,轻说∶“我已经回来了!”
陈士伟用左手抱住她,嘴唇轻贴着她的脸颊;
有敲门声,忆梅坐直起来,理理头发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迈着很小心的步子走进来,手里拿着小提桶,穿着黑底红花洋装,鼓鼓的脸颊又红又亮,脸上堆满了笑容,廖司机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