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董!”她轻叫着。
“哦!是曹嫂,曹嫂,这位是李小姐。”
“李小姐!”她弯弯腰,笑着打量她。
“李小姐!”廖司机也客气的来打招呼。
忆梅站起来微笑着点点头。
“陈董,您好多了吗?”
“好多了!”
“陈董,我给您炖了鸡汤。”曹嫂在床尾的小桌上打开小桶的盖子∶“您现在想喝一点吗?”
“喝一点好了!”陈士伟要撑着坐起来,廖司机连忙跑过来摇床,忆梅就为他垫好枕头,让到一边。
曹嫂准备齐全,盛好一碗,把备好的吸管放在碗里走过来弯下腰双手托着碗,陈士伟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说声谢谢,曹嫂又立刻送上热毛巾,忆梅站在一边看得好感动,不管在美国的许太太、在这儿的曹嫂,都对她们的主人这么好,这个曹嫂是不是也知道陈士伟的故事呢?
“你们都坐。”陈士伟说。
忆梅就在旁边的陪床上坐下来,曹嫂也走过来坐下,廖司机把椅子拿到床尾坐下。
“李小姐今天早上刚从高雄赶过来。”陈士伟对曹嫂说。
“李小姐从高雄来呀?”
忆梅笑着点点头。
“我的大儿子就在高雄中钢公司上班。”
“你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忆梅笑问。
“我已经做奶奶了。”曹嫂咯咯咯的笑起来。
护士走进来∶“陈先生,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饭还是面?还是麦片粥?”
“我想。麦片粥好了!”
“谢谢!”护士走了。
曹嫂站起来∶“陈董,我们也该回去了,傍晚再来。”
“好!谢谢你们!”
“李小姐再见!”
“再见!”忆梅送他们到门口,回来又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来∶“你的家人都对你很好!”
“对!他们真是就像我的家人。”
“你要睡平吗?”
“等一会儿,这样子可以看得你更清楚,告诉我,你在花莲玩得高兴吗?”
“前三天玩得很开心,后三天等你的电话一直等不到,玩的兴趣一点也没有了。”
陈士伟望着她,轻轻伸起手来,忆梅把手给他,他们轻握着。
“冯经理刚才告诉我你生病的情形,把我吓坏了,你以前生过这么厉害的病吗?”
“除了那一次受重伤,我记得只小病了一次,好像也是感冒发烧,两三天就好了,不像这次来势凶猛,那天在半夜里就开始发烧,不到一个钟头我就撑不住了,烧得我头昏眼花,四肢却冰冷,我马上打电话到冯经理家里,只说了不到五个字就昏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一直到前天下午醒来。”
“曹嫂和廖司机,都不住在你家吗?”
“他们都是每天七点钟来,晚上吃了晚饭就回去。”
“你一个人住吗?”
“有一个老魏,管管我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不过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好危险!要是你连电话都打不动了,怎么办?”
他望着她∶“你现在才担心,不是太迟了吗?在花莲接不到我的电话,就不肯打个电话回来问一问!”
忆梅望着他,歉意的说∶“对不起啦!”
“这次病得这么重,我一点也不知道,在加护病房住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冯经理告诉我,我也吓一跳,要是这一次救不回来。你怎么办?”
忆梅感动的红了眼,他是这么爱她,这么心痛她。她慢慢倾过身去,靠在他的胸前,脸贴着他的脸。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可贵的、什么是可舍的、什么是要珍惜的。”他侧过头来,轻吻着她的脸,轻吻着她的唇,忆梅把手从他颈子下面伸过去,轻轻抱住他。
这样被抱着,这样被吻着,本来早已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现在在她的心中,并没有充满了热爱,而是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她抱着的爱人是这么骨瘦如柴,更有着这样一个悲苦的命运,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敢谈情说爱,从今天起,她不再为名份跟他理论,只伴着他、靠着他,快乐的过日子。
护士小姐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麦片粥,还有一杯牛奶,一小块蛋糕,放在小桌上就走了,忆梅走过去拿开碗盖∶
“煮得很好,而且好干净。”忆梅把小桌拉过来调低位子,放到他前面∶“我把床摇得再高一点好吗?”
“好!”
摇好床走过来把汤匙和筷子的包装纸拿掉,看看他右手吊着点滴,就说∶
“我喂你好吗?”
陈士伟闭着眼睛点点头。
忆梅笑了,把椅子拉近一点坐下来,舀好一瓢还轻轻吹了吹才送到陈士伟嘴边,敲门进来一位护士小姐,看到他们俩这么甜蜜的样子,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走了,陈士伟望着关上的门,望着忆梅笑了,轻说∶
“那是我的特别护士,林小姐。”
“哦!真的?不好意思!”
“为什么说不好意思?”
“她是要来喂你吃饭的呀!”
“我没让她喂过。”
忆梅笑了,没说话,把一瓢麦片粥送到陈士伟嘴边,陈士伟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张嘴吃掉了,吃了两瓢忆梅问他要不要配点蛋糕∶
“看起来不错!”陈士伟说。
忆梅就喂两瓢麦片粥给他配一小块蛋糕,吃完麦片粥,忆梅到浴室拿来热毛巾,然后又给他喝了牛奶,陈士伟躺着说∶
“嗯!好久没有享受到这么好的照顾了。”
忆梅推回小桌,走回床边坐下来∶“够不够饱?”
“够了!太饱了!”他拉住她的手∶“来!坐下来!”
忆梅坐下来∶“你想去一下浴室吗?你能不能下来自己走路?”
“我能自己走,早上我已经去过一次,现在还不用。”
“你要把床放平吗?”
“再等一下,现在几点了?你也要去吃饭了。”
“我还不饿,早上在高雄机场吃了牛奶面包。”
“你的妈妈知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
“不知道!她一直在抱怨说我这个老板太严苛,既然给了我一个月的假,还要不停的来个电话追踪。”
陈士伟笑起来,没有肉的脸,笑纹更粗更深。
“你真的瘦了好多,这一下子,你最好也给自己一个月的休假。”
“你要来陪我吗?”
“要!你在台北的家也有客房吗?”
陈士伟望着她,伸手把她拉过来吻一下,正要说什么时护士小姐敲门进来,双手托着盘子,盘子里全是针筒、药杯,肩上还挂着听诊器,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温度计,和颜悦色的说∶
“来!”
陈士伟张开嘴,含着温度计,护士小姐把两个针筒的药打进点滴管子里,又用听诊器听他的心跳,然后把两小杯药放在床头柜上,拿出温度计看看,微笑着说∶
“很好!没有烧,血压、心跳也正常,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麦片粥!”
“哦!”护士一边写一边问∶“今天上了几次厕所?”
“早上一次。”
“好!”把笔收好,本子挂在床尾,托起盘子∶“还是要多喝水,现在就把两杯药吃掉。”向忆梅点点头,微笑着走了。
“谢谢你!”忆梅说。
“不谢!”她带上门。
忆梅走回来笑说∶“这儿的护士小姐都是这么可爱、温和吗?”
“是啊!”陈士伟也笑了。
忆梅给他吃完药,要他把一杯水都喝光∶“你现在要去一次浴室吗?”
陈士伟想了想∶“对!”
忆梅慢慢把他扶下床来,替他摆好拖鞋,然后半抱着他一手推着点滴架,手臂触及处都是骨头∶“不知道你现在还剩下几公斤?我想我都可以抱得起你了。”
陈士伟的右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拍∶“至少还有六十公斤,肉少了,骨头的重量还在,你那里抱得动我?你看!我比你高大半个头呢!”
忆梅笑起来,送他走进浴室放好点滴架走出门来关上门等在门口,没一会儿陈士伟开门走出来,忆梅把他扶回床上摆好点滴架,慢慢把床摇下来,为他拉平枕头,理好被。
“现在,你要睡一下,我去找一点东西吃。”
“好!有什么事你就按铃找护士小姐。”忆梅拿起皮包。
“待会儿见!”他目送她走出门。
忆梅吃完饭,买了一张报纸、两本杂?,回到病房,陈士伟真的睡着了,她就静静的坐在陪床上看报,一份报看完,一本杂?看完,陈士伟还没醒,忆梅轻轻站起来,注意的看看他,他的呼吸均匀,脸色也不难看,放心地又坐下来看杂?,直到三点半,曹嫂又来了才把陈士伟吵醒,曹嫂又送来热的鸡汤,陈士伟喝过鸡汤,护士小姐又来打针,跟着冯经理带了三个经理到来,三个经理几乎认不出忆梅了。
五点钟送走三个经理,冯光煜留下来问忆梅∶
“今天晚上李小姐住在那里?要不要我送你去?”
“我想我就留在这儿好了。”
冯光煜望着她∶“那张陪床很不舒服的,而且我们也为陈董请了一个特别护士。”
“没有关系!房里有冷气,陪床也还好。”
“恐怕陈董也不同意。”
“没有关系!我再跟他说好了。”
“那么谢谢你了,李小姐。”
“也谢谢你!”
“那我就回去了。”
“冯经理明天见!”
“明天见!”
刚进房,晚饭又送来了,还是跟中午一样的食物。
“你刚喝完鸡汤,吃得下吗?”
“等会儿好了,现在吃不下。”
他们就谈起刚才的来客谈话,忆梅说∶
“他们实在把我抬举得太高了。”
“你本来就是啊!你在美国半年,公司来往的业务,你至少做了一半,所以你离开美国实在是太可惜。”
“好啊!那就再把我送去呀!”
陈士伟望着她,拉着她的手∶“现在我可舍不得了。”
忆梅笑起来,脸也红了,把椅子拉着靠近床,两苹手趴在床边,头枕在枕头上,脸靠着他的脸,陈士伟用手轻摸着她的脸,轻轻的说着∶“你知道我多爱你吗?那天晚上我把你一个人放在饭店里,我多舍不得?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想你、心痛你,第二天早上,我八点不到就赶到环亚饭店,发现你不告而别,我多心慌?我立刻坐下来打电话,我的手直发抖,害怕那个电话号码是假的┅┅”
“等你听到了我妈妈的回话,晚上又跟我通了电话,你就放心了?”
“我更不安心,每次听到你的声音总是那麽愉快,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在一起,又做的是什么打算,我就从早到晚的想你,每天吃过晚饭,我就上楼去,和你通完电话我就去坐在露台上,一坐就坐到半夜,每天每晚的在跟自己挣扎┅┅放你去吧┅┅不┅┅我不能没有你,那天晚上,大概实在太累了!”
“要不这样,你还以为你很行呢!坚持到底,不过害你生了这么一场病,真对不起!今天早上听冯经理告诉我,我真的吓坏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也不回高雄了,也不去上班,专门伺候你。”
“再也不离开我?”
“再也不离开你!”
吃完麦片粥,陈士伟才忽然想到问∶“忆梅,今天晚上你住在那里?”
“这里!”忆梅指指陪床。
“这里?这儿怎么能睡?你还是去环亚饭店吧!我叫廖司机来送你去。”
“不用!这个床没什么不好嘛!我睡一晚看看,不舒服明天我再去住饭店好不好?”
“这儿没有枕头也没有被。”
“柜子里有,我拿给你看。”忆梅从小衣柜里拿出干净的白布套枕头和薄毯∶“这样可以了吗?”
陈士伟望着她,忆梅放下被走过来。
“好吧!谢谢你!”
“不客气!”忆梅笑了。
“你该去吃晚饭了。”
“等会儿我去买个面包就可以了,现在一切从简,等你病好了再请我去吃大餐,你是最喜欢请我去吃大餐了对不对?”
“对!每次看到你吃得那麽香就高兴!”
九点钟,忆梅催陈士伟应该睡觉了,扶他上过浴室,为他摇平床、理好被、关上大灯,站在床边说∶
“要是夜里我打呼,又很难听,明天早上不许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