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云雾农门开,云里雾里有客来。
被誉为整个神农山脉的进出门户——关门峰,即便是受鸿蒙令邀请而来,也得在峰下待上一宿,隔日方由内门弟子接引入内。
仙来客栈,就是神农门安排在峰下的接待之所。
九月二十,仙来客栈甲等天字房内,住进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人一袭月白道袍,绘有众仙捧月图,乍眼一看这个年龄方得三十的女人虽然有着少见的玲珑身段,可容貌并算不得绝美,多看了两眼,就让人觉得很有韵味,犹如此地盛传的云雾茶,轻饮一口便飘飘乎如羽化登仙。
而坐在那里的男子,模样稳重面白无须,但看气质远盛于相貌,他背了一柄古朴无泽的道剑,唯剑柄握处堪堪刻了一字“静”。
原来此人就是此次受邀前来赴盟的武当派大弟子赵静修。
那他身边的这个倒茶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道侣宁子月了。
“这仙来客栈还真是优雅如初,还记得上次品这云雾茶是在三年之前,你还记得吧?”宁子月放下茶壶轻笑道,声音轻柔空灵,恍若清泉流水。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赵静修微笑道,“那是我们第一次执手初见,当然记得,若不然这次我也不会央求师父派我来做这个前锋,就是想带你来尝尝这云雾茶。”
显然极为开心,宁子月嫣然一笑,走过来给赵静修揉捏着肩膀,道,“就知道你有心,不过抢了这前锋的差事,走之前你那师弟们的脸色可不是很好看呢,还有几个师伯。”
“谁让我是个废物呢,”赵静修苦涩一笑,伸手弹了弹剑柄,“我们这一辈现在虽是按入门先后来排位,可武道上的境界也能决定这个排位,再过两个月就是门内五年一度的武道大会,那些人恐怕早盼望着把我狠狠踩在脚下了吧?”
宁子月黛眉一皱,柔声道,“对不起,都怪我。”
“好了好了,又开始了,”赵静修洒然笑道,伸手轻轻抓住宁子月的手,“我一个废物尚不怨天尤人,你倒是先怪上自己了,祖师爷早就教过我们,一切皆有命数。”
“你这大弟子若是残废,这武当上下还有谁不是残废吗?”宁子月冷冷道,心底却是无比酸涩,“当年若不是为了救我,你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他们歧视的地步,曾经的你都敢对天拔剑,若没有我的出现,如今的江湖谁能拦你?”
“我没有后悔过,月儿,”赵静修摇摇头,温柔道,“我们修道之人过日子就如你倒茶,留的两三分缺憾才是正道,有你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了,更何况……”
赵静修站起身,看着窗外夜空上的半缺月牙,摇头笑道,“这江湖那么大,卧虎藏龙,单单就一个武当山就能走出来几个风云人物,我可不敢小瞧那些藏山不世出的老家伙们,月儿,你要记住,这江湖从来都不是谁一个人的江湖。”
宁子月轻轻一叹,起身又为他倒了一杯茶。
赵静修看着拔地而起的关门峰,突然玩味笑道。“月儿,你猜这次神农门发出鸿蒙令召开武林盟会有何居心?是不是如师父们所说的就是一次单纯的聚首?”
“既然是明文聚首,想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宁子月想了想,摇头道。
“你还是小看浩浩然了,月儿,这样你会吃亏的,”赵静修轻轻敲击着窗沿,缓缓道,“浩浩然既然能够让虚无美颜心甘情愿加入神农门,自然就不是个平凡之辈,神农门能够隐蛰千年到他这里方才显山露水便可说明,你可以说他自负,但你不能否认人家有那个实力,你是我的女人,可以跟我这么闲情雅致的开开玩笑,出去了就不要这么天真了。‘’
宁子月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赵静修笑了,他就喜欢宁子月这个性格,两人若不能推心置腹,这道境根本走不下去。
“不妨我提醒你一下,浩浩然最恨的人是谁?”
宁子月轻咬嘴唇片刻,眼睛一亮,“柳风骨?”
赵静修点了点头,淡然微笑道,“那场风波虽然已经过三十年的冲刷,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忘记,柳风骨倾出一楼之力屠杀浩家满门,这件事自从浩浩然接任神农门之后更是人尽皆知,五年来这天下无数双眼睛可都在等待他的雷霆一击,想不到他一直忍耐就为了等鸿蒙令,够狠、够狂。”
“那他会如何下这盘棋?”宁子月递过一杯茶,柔声道。
“依照我看,浩浩然是想来个斩草除根,”赵静修闻着茶香却不喝,继续道,“武林盟会不过只是开始,接下来就要看浩浩然愿意拿出多少利益了,各大门派未必不是在看他下棋,谁都明了武林盟会是假,讨伐沉渊楼是真,浩浩然也不会幼稚到相信自己只凭一番口诛笔伐加两行眼泪就让九大门派替他出力卖命,别忘了,这江湖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利益。”
“那我们要这么做?”宁子月叹道。
“等,”赵静修缓缓吐出一个字,冷笑道,“等到浩浩然给出足够的利益,就是沉渊楼付出代价的时候,你难道忘了?”
“我没忘,”宁子月苦涩道,“我怎么可能忘记,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家破人亡,若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赵静修伸手轻轻拥过她,脸上异常温柔,微笑道,“只要沉渊楼一灭,我们两个就拜别武当,寻一处幽静山村隐居,做真正的神仙眷侣。”
宁子月紧紧抱着他,没有说话。
“整整三年啊,”赵静修嘴角轻轻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喃喃道,“柳星沉,你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误,浩浩然没忘,我也没忘,他欠下的债,终要你来还。”
一夜过去,晨时未至,天边慢慢开始发白,估计再过不久,第一线晨曦就会挥洒大地。
仙来客栈的门口,缓缓停下两匹骏马,马上的人似乎是日夜兼程赶来,衣摆上沾染了些许晨露。
早已等候的小二哥快步跑来,接了缰绳,马上的人并未开口,只是轻轻掀开衣摆一角,露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
玉牌一晃而过,小二哥却已经看清,连忙拱手低呼道,“小的见过堂主。”
那人轻巧下马,扯下面上白巾,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却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另外一人也一个翻身落马,露出一张邪魅妖异的稚嫩脸庞,却是一个弱冠之龄的少年。
似乎是很喜欢这里的山水气息,少年闭上眼长长嗅了一下,脸露憾色。
“还是百草谷的空气好闻,饭也好吃。”
看了一眼守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小二哥,女子缓缓开口,“他们在哪个房间?”
“二楼,”店小二抬起头,“天字房。”
少年睁开眼睛,眼角闪过一抹血色。
天字房内。
宁子月早已穿衣起床,还亲手煮了茶,用的自然是此处的云雾茶。
赵静修还未睁眼,满鼻茶香。
“看一个女人是否气质如兰,除了外貌和内在,就要看她能否煮一手香茶。”赵静修柔情的看着那个额头一层细汗的女人,言语中不无赞赏,“当年我就是被你的一手香茶给勾了魂,沉沦至今。”
宁子月抬起头嫣然一笑,眨眼道,“那我的人呢?”
“独一无二,”赵静修跳下床,从她身后抱住她,垂首柔声道,“你的茶,你的人,还有你的心,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你贪心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
赵静修转过身,盯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不愧是苏玲珑,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这样一来这盘棋就热闹了,有了你朱雀的插手,这届武林盟会可是热闹多了。”
“插手?”被称作“苏玲珑”的女子冷冷一笑,“你们十大门派聚在一起口诛笔伐,我们沉渊楼若不到场,岂不是怕了你们?我就是想来看看,那个病秧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愧是他的女人。”赵静修淡淡一笑,示意宁子月给苏玲珑一杯茶。
苏玲珑却一挥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朱雀堂主远道而来,莫非是想要杀人?不会是杀我吧?”赵静修端了一杯茶浅浅饮了一口,笑道。
“你以为我不敢?”
苏玲珑背手站立窗前,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赵静修没有说话,他并不觉得苏玲珑那声冷笑多么的伤自尊,这三年来他见到了太多的冷眼嘲讽,武道没进展,心智倒是成熟了。
“你是不是觉得身在关门峰下,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苏玲珑转过身,眼里满是笑意。
赵静修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少年,淡淡道,“我赵静修虽然失意三年,在武道上没有丝毫进展,但我依然能够折竹三千,你就带来一名乌鸦,真要对上我们夫妻,恐怕也要费上不少力气。神农门不过几步路程,你敢冒这个险?”
苏玲珑笑着拍了拍手,赞赏道,“赵静修就是赵静修,两句话就点出利弊,厉害,厉害。”
赵静修并不接口,他从来不曾小窥过朱雀,而能做到朱雀堂主的女人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远有萧聆音,近有苏玲珑。
他就是不明白到了此时她还有什么破解之法。
“不过,”果然,苏玲珑话锋一转,讥讽道,“似乎你忘了,我从来不会亲临险境。”
她的话音刚落。
赵静修突然感到体内真气溃散,片刻间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
是百花散。
“你下的毒?”
他看着苏玲珑那张脸上浓浓的嘲讽,微微错愕道。
苏玲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杯。
赵静修眼睛一凝,那茶。
为什么。
苏玲珑并不理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宁子月,淡淡道,“芍药,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还不告诉你男人你的真实身份。”
在她喊出“芍药”的那一刻,原本清雅秀媚的宁子月脸上瞬间变得冷漠,面向坐在那里不能动弹的赵静修冷冷道,“我的代号是芍药,隶属朱雀堂雨燕部,任务就是成为你的女人。”
“心似玲珑,手段玲珑,不愧是朱雀堂主。”
赵静修错愕之后苦笑道,不再看那个同床了三年的女人,望着那个站在窗前脸露浅笑的女子,不由得叹口气。
“柳星沉有了你,可真的是如虎添翼,我想你也不会只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吧?”
苏玲珑微微颔首,“天上天下,无孔不入,这就是雨燕。”
赵静修苦笑,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关门峰,他突然有点悲悯起浩浩然来,惹上了柳星沉,是福是祸?
刚落子,已收官。
苏玲珑坐在椅子上,让宁子月或者说是代号“芍药”的女人去重新砌了一壶云雾茶,她准备喝的云雾茶自然不是寻常的云雾茶,而是她自沉渊楼带来的特贡。茶叶是从百草谷那几棵老树采下,年产量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五百克,黑市里至今天价无市。
如果不是信得过芍药的茶艺,她绝对会亲自动手,一般茶客可没胆量泡这壶茶。
“听闻朱雀堂主不喜欢喝茶,今天怎么舍得泡一壶云雾茶。”
已经恢复了行动的赵静修轻笑道,他的剑距离他不过两尺远,他却没想着去拿。能够遇上苏玲珑这样的妙人,如果再能够尝一尝这沉渊楼的特贡茶,就算被宁子月背叛了这心情也坏不起来。
“我确实不喜欢喝茶。”
苏玲珑轻声道,闻着已经逐渐溢出的茶香,她抚摸着手腕上那串精致的琉璃,轻启朱唇,“因为这是为你泡的。”
“为我?”
赵静修微微一愣,旋即笑出了声。
虽然说宁子月的背叛让他孤身应对这种局面,但他并不傻,心思一转便明白对方是为了什么,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起喝茶,这茶的味道恐怕要大打折扣。
“除了你,这十大门派还有谁值得我泡上一杯茶,难道是浩浩然?”
茶香微淡,苏玲珑缓缓闭上眼,她修身养性的功夫比起赵静修这个在武当山修道数十年的道士也毫不逊色。
窗口那个少年也始终眯着眼睛,他的手却放的很是讲究,仿佛是为了方便随时拔剑,不曾远离过腰间的剑一尺之外,他在提防着赵静修,也提防着芍药。
除了堂主,他谁也不信任。
云雾茶的妙处就是,茶水三沸过后,茶香会逐渐变得无味,却正是最入口的时候。
芍药泡好茶,正要拿起杯子,苏玲珑站起身阻止了她。
“这茶,我亲自来倒。”
芍药微微点头,退出房间。
那只掌控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素手拿起茶壶,缓倾壶身,左边一杯,右边一杯。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赵静修没来由想起这句话,望着素手倒茶的苏玲珑略微出神,如果放在这个女人身上那就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女人”吧。
既有绝代风华的容颜,也有不输于江湖男儿的毒辣。
一杯茶入口,苏玲珑又倒了一杯。
两人虽然不言语,但在芍药看来却已经有了博弈。
“你的茶艺看似一点也不输于她,”赵静修看着苏玲珑倒起茶来熟稔无比,不禁赞了一声,“我真好奇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
“有些自然而然就懂,有些则是墨香教我的,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苏玲珑放下茶壶,伸手做了一个“请”,说起“墨香”的时候眼睛中浮起一抹掩饰不了的黯然。
赵静修没有去问这个萧娘是何方神圣,有些事别人不说他不会问,虽然他也想知道。
这时,楼梯处走来一个背负道剑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一身出尘的气势也只有武当山那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来。
这个人看到赵静修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的同时脚步不停,向房间走来。
在门外站立的芍药一式落叶飞花还未刺出,青年男子已经先下手为强,一个简单的伸手就那么一捏一拉,瞬间,芍药便被摔了出去。
虽然说芍药本身擅长六艺与下毒,但她同时也是一个“云”字组杀手,能够简单两个动作就把她给逼退也足以证明这个男子的强悍。
“喝茶。”苏玲珑见赵静修端着茶杯看着来人,轻声开口。
赵静修缓缓低下头去,颤抖的手显示出他内心因见到来人的激动。
“太极手下了苦功夫,看你背后的剑,若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静字辈的弟子吧。”那个少年细眯着眼睛,看着青年男子走进来,放在剑上的手却缓缓松开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武当式微。”
少年的眼睛里满是不屑,此时青年男子已经面不改色走到距离他两米处,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讲真,我等阁下很久了。”
苏玲珑放下茶杯,左手缓缓摩挲上右手腕的琉璃,目光出神。
“不要!”
赵静修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出生制止。
砰!
原本悠然自得的少年在那青年男子走近两米之内,猛然一个跺脚,根本没人看到他有任何动作,只见那个一照面就击败芍药的青年男子如秋风落叶般倒飞了出去。
结结实实砸在墙壁上,颓然倒地,已是面若白纸。
想爬起来,却根本没办法支撑起来。
“我早说过,武当式微。”少年打了个哈欠,又走回窗口,继续眯着眼睛。
“弟弟!”
赵静修一个跃身,扑倒在青年男子身前,悲痛欲绝。
青年男子此时终于坐起身,靠着墙壁,嘴角一抹殷红,看着赵静修的焦急神情,他艰难开口道,“哥哥,对不起,弟弟不能再保护你了。”
回过神来,苏玲珑瞥了眼这对从武当山走下的兄弟,冷漠道,“赵静修,你如果还想试探我的底线,可以,只是后果恐怕会超出你的承受能力很多很多。”
一壶茶由伊始的滚烫到随后的温热,再到此刻的冰凉。
赵静修端着一杯茶,他的心已经静了下来,他的弟弟已经在旁边的房间住下,生命并无大碍,只是恐怕此生再也不能拔剑了。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赵静修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我要你带我们进山,入住云盘山庄。”苏玲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
赵静修平静道,“我有什么好处?”
他没有觉得这样会被看不起,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是他这三年来最大的收获。
苏玲珑看了他一眼,却意外反问道,“想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在暗算你?”
“以前总觉得是运功出了差错,后来觉得是那次英雄救美被人下了毒手,直到现在看到你,才知道是被你暗算了。”
赵静修不冷不热道。
“暗算?”苏玲珑哑然失笑道,那修长的眸子里泛起涟漪阵阵。
“怎么,难道不是吗?”赵静修皱眉,他从这个女人的笑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苏玲珑微笑道,“我沉渊楼不是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原以为你是个多么聪明的人,想不到也这么笨拙。”
赵静修摸了摸茶杯,没有端起。
苏玲珑给自己杯子添满,缓缓道,“如果你回忆下三年前你是多么的飞扬跋扈,如何的目中无人,就会猜得到这三年里是谁对你下了毒手。”
换句话说,在这三年谁最大获益,谁就是那个暗算的人。
赵静修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暗。
不等他开口,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和店小二的招呼声。
苏玲珑转身看了窗口那个少年一眼,那个少年点点头。
神农门的内门弟子来了。
赵静修站起身,伸出手轻轻一弹道剑剑身,古朴道剑锵然作响,看着剑柄那个静字,他的眼中满是愤恨。
“你们这一辈,资质优秀的人太多,你,你弟弟都是几十年难得的天才,他们不过就是选择了你弟弟而已。”
苏玲珑感慨道。
“那么,”赵静修抬起头,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选择我?”
“若我说我曾经和你一样,你信吗?”苏玲珑眼眸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哀伤,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境蓦然波澜大起。
似乎是不小心被触及内心深处极少能够扰乱心神的逆鳞。
苏玲珑猛然伸出手握住茶杯,又松开了手,深深望了眼还在愣神的赵静修,转身看着房外。
“赵静修,有些人做过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不代表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苏玲珑柔声道,轻轻叹息。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听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苏玲珑低下眉目,轻声道,“浩浩然死的时候,我必然在场。”
赵静修的右手毫无征兆的一抖,碰到了桌子。
浩浩然。
伴随着“啵”的一声,桌上那个茶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