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云岭传说
一
云盘山庄正在举办武林盟会,这件事在大炎国江湖中,已是无人不晓。
神农门门主浩浩然手握鸿蒙令,召集十大门派齐聚神农门云盘山庄。江湖中,人人都期盼能去云盘山庄一睹豪侠们的风采。一时间,云盘山庄成为大炎国最炙手可热之地。
此刻,云盘山庄内,庄主的房间,门窗却紧闭。
如果你此刻去求见神农门主浩浩然,守门弟子定会告诉你:“门主有要事,暂不能相见。”
浩浩然正在屋内,他不停地踱着方步,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事压在他的心上。
确实有事。
云盘山庄举办武林盟会,神农门成为大炎国的瞩目焦点,浩浩然作为门主,本应十分开心,可现在却出了一件大事。
云盘山庄的后山云盘岭,尚未开发,但一直都很宁静安全。可这次武林盟会,竟然出现了一只妖兽!妖兽已经连杀神农门和各大门派弟子十几人,实在是可怖。
据目击者称,妖兽长得像只巨型蟾蜍,只有一只眼,身上还长有可怕的鬼脸。更令人惊惧的是,妖兽身有剧毒,无药可解。
浩浩然心想:“如果妖兽是只普通毒巨蟾的话,我神农门弟子便可独自对付。可听那些人说,独眼,身有花纹,这很有可能是只鬼蟾,而且还是独眼鬼蟾。”
独眼鬼蟾在鸿蒙妖兽榜上排名第三十七,非常难以对付,浩浩然心中清楚。
浩浩然将妖兽之事暂且保密,可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虽然没有下达通知,但云盘山庄的大部分人恐怕都已知道了。
忽然,浩浩然感到一阵头痛,另一件事泛上心头。
他的女儿——南薇,正担任云盘山庄的保卫队长一职。这自然是浩浩然安排的,因为女儿任性地要参加武林盟会的比武大会,与天下豪侠较量。浩浩然不想让一个女孩子去跟人打打杀杀,于是就给南薇安排了一个保卫队长的“闲差”。可现在,这个闲差却遇到了挑战。
这挑战便是妖兽的出现。
“不行,我得看看南薇去,叮嘱她别乱跑!”浩浩然心想着,人已经走出去。
来到保安队房间,浩浩然便看到神农门保安队员在屋里七零八落的闲坐着,个个垂头丧气。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工作?小薇呢?”浩浩然质问道。
保安队员答道:“队长不在,无人指挥,我们也不知道做什么?”
浩浩然急道:“小薇……她到哪里去了?”
保安队员递给浩浩然一张纸条。
浩浩然展开纸条,上写道:
“各位师兄师弟,保安队员,还有我可爱的老爹,我去将妖兽捉回来,好让我神农门大放异彩,力压群雄。哈哈……”最后还画了一张笑脸。
浩浩然忽而觉得天昏地暗,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惧,他的手发抖,纸条落在地上。
“快,快去召集所有的神农门弟子!”浩浩然下令道,“一炷香时间内,要他们大厅集合……还有,去请九大门派的掌门,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商议……”
…………
二
后山,云盘岭。
古老的森林,繁密的林海,五彩烂漫的山花。
南薇独自一人在树林中游荡,她蹦蹦跳跳,就像出笼的小鸟,心情愉悦极了。
入目满眼都是绿色,南薇感到阴凉、舒畅,还有不知名的野花传来阵阵芳香。
“啊,真舒服啊,真想在这里睡上一觉。”南薇伸个懒腰。“不对,险些忘了,我是有任务的……我是来干嘛的?奥,对了,我是来捉那只妖兽的。”南薇打起精神,让自己紧张一点,瞪着她那灿若星辰的大眼睛,开始四处搜寻。
“不就是只鬼蟾吗?有什么可怕的。这东西在鸿蒙妖兽榜排名不过第三十七,爹爹和师兄们竟然那么紧张。想当年,本门祖师一字道人曾独战妖兽榜第三的青冥蛇,还不是全胜而归,这三十七的鬼蟾,可差的远了。”
“等我把鬼蟾捉回去,这次神农门就露大脸了,其他门派还不望风而靡,爹爹也该好好奖赏我!”
想到这些,南薇得意起来。可她虽想的美好,她却未曾考虑过,自己和祖师爷到底有多大差距,妖物榜上的妖兽到底有怎样的实力。
鸿蒙妖物千千万,能排上妖兽榜的绝不是普通怪物,它们个个都可算是王的级别。
独眼鬼蟾,正是毒蟾之王。
当然,南薇也不是泛泛之辈,她自己甚至认为,自己已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
就凭她右手拿的这张冰蛛网,是由寒冰蜘蛛吐的冰丝织就,坚韧无比,一旦套上猎物,瞬间可将猎物冰冻,再加上她使一招遮天式,平日打猎时,都是百发百中。
她左手则紧握着紫藤鞭,从小爹爹就教她练习本门“神农驱兽鞭”,这套鞭法她已精熟无比,闭着眼都能使出,记得上一次,连大师兄苍耳都败在她的鞭下。
“大师兄是不是因为我是门主的女儿,而故意让我的?……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即使蛛网藤鞭都不管用,南薇也还有最后一招,她的杀手锏。
她的腰带,是爹爹送给她的礼物。这条腰带由三只飞梭组成,只要一按下便会崩解,三只飞梭会在南薇的身周极速飞旋,形成一条梭龙卷把她牢牢裹住。任何妖兽想要伤害她,都会被这梭龙卷削成碎片。
南薇自信满满,在树林中搜寻。忽然间,低矮的灌木丛中一阵异动。
“啊,妖兽!”南薇心中一紧。
灌木丛中跃出一只花鹿。
“呼,原来是只鹿,我在自己吓自己……”南薇松口气。
“小鹿,别在这妨碍我,快走吧。”南薇拍拍那只花鹿。
花鹿啾啾叫两声,转身离去。
霎时之间,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一张嘴,便将花鹿吸入嘴中。
南薇大吃一惊,妖兽真的出现了!
妖兽是只巨大的蟾蜍,前额只有一只大眼睛,独眼鬼蟾!
独眼鬼蟾的背部有一座座小山隆起,那是它的毒囊。鬼蟾的前胸与后背都有花纹,花纹的形状正像一个恐怖的鬼脸,这就是鬼蟾得名的原因。鬼蟾的嘴是三瓣型,每一瓣上都长有如刀的利齿。此刻,它正在美美地咀嚼花鹿,鹿血顺着它的嘴四处流下来。
南薇从未想到独眼鬼蟾是如此可怖的异兽,这与她的想像完全不一样。在她想法里,鬼蟾不过是只大蛤蟆,哪有这么恐怖!
南薇感到心脏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她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是战还是逃,战吧,这么恐怖的妖兽,自己是第一次碰上,手脚都木了;逃吧,自己已留下纸条,夸下海口,哪里还有脸回去?
就在她犹豫之时,鬼蟾的独眼转了转,已盯上她,妖兽发现她了!
“这丑东西虽长得可怕,但攻击未必厉害,越丑的东西就越笨!”南薇自我安慰。她硬着头皮使出遮天式,冰蛛网祭出,直撒向独眼鬼蟾。
眼看冰蛛网要将鬼蟾网住,南薇心中暗喜。就在一刹那间,独眼鬼蟾突的向冰蛛网吐出一口痰。这不是痰,是鬼蟾的毒液。
嗤的一声,冰蛛网被毒液腐蚀掉,散落在地。
冰蛛网竟然没用,南薇心中更俱。“让丑东西见识见识我的鞭法!”南薇想着,但左手竟抖得抬不起来。“算了……还是逃吧……”南薇改变主意,准备夺路而逃。
独眼鬼蟾发出“咕咕”的老牛般叫声,它背部一个个小包像火山一样喷发,喷出的毒液高达数丈,在四周散布,正好形成一个圆圈。毒液像一面墙似的阻住南薇逃走的路,还不停地散发着毒气。
这是独眼鬼蟾的捕食策略,先将猎物用毒液圈住,再捕捉吞食。
南薇心知毒气不可吸入,立即运起本门化毒神功——“神农琉心功”,和毒气相抗。可她已来不及逃走,她本是猎人,对方是猎物,现在,却完全反转过来。
独眼鬼蟾扑向她。
南薇顾不得恐惧,一鞭子抽向鬼蟾。
独眼鬼蟾竟不躲闪,张开三瓣嘴,直接将紫藤鞭吞掉,大嘴不停,直来吞食南薇整个人。
“啊!”南薇惊叫着,扔鞭撤手,向后翻滚。虽然避免被吞掉,但鬼蟾的刀齿却划破了她修长的小腿。
南薇连翻三个筋斗,跳出独眼鬼蟾的攻击范围,她要从毒圈的另一侧逃走。她刚想提气上纵,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了。
小腿麻木,南薇立刻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她猛运几下“神农琉心功”,再次提气,双腿还是麻木,根本动不了。南薇感到全身冷汗冒出,她现在彻底明白为何爹爹对这妖兽如此忌惮,“神农琉心功”专破天下奇毒,可不知怎的,偏偏解不了这鬼蟾之毒,这妖兽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已无法逃跑,只能和独眼鬼蟾死斗到底。
但她还有最后一招。
南薇感觉自己的腰也开始麻木,蟾毒在她体内扩散,而且独眼鬼蟾正在向她奔来。
“趁着手还能动,快!”南薇手一拍腰带按钮,腰带崩开,三只飞梭急旋化作梭龙卷,将她紧紧保护。
“呼,终于安全了……”南薇松口气。这飞梭腰带是却离国最好的机械师打造,三只飞梭由磁石制成,不需要元气,磁石相吸相斥,在引力作用下可以长久的飞旋,以保护使用者的安全。
独眼鬼蟾忽然中止前进,它似乎也发现飞梭龙卷的厉害。
“这……这东西虽丑,可一点也不傻呀……”南薇惊讶的看着鬼蟾,她手麻了,嘴也说不出话,只剩眼睛和耳朵还可以使用。
僵持间,独眼鬼蟾突的一张嘴,三条长舌疾速卷出。它嘴有三瓣,舌头竟也有三条。长舌卷至,不偏不倚,正粘上三只飞梭,鬼蟾舌头上有粘液,就这样,将三只飞梭粘回了嘴中。
独眼鬼蟾的三瓣大嘴咀嚼着,将飞梭嚼成碎末。
南薇打心底涌出一阵寒意,完了,飞梭完了,自己也完了。自己马上就会像方才的花鹿那般成为独眼鬼蟾的口中餐了。
“真不想死,爹爹,各位师兄,要让你们失望了……唉,我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还没经历过爱情,就这么要死了么?……”
南薇的眼泪落下来。
她忽然想起妈妈,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讲的少侠和公主的故事。
武艺高强的英俊少侠,会在最爱的公主遭遇危机之时,挺身而出,拯救公主。
可此刻,她的少侠呢?那个心目中的少年英雄会出现吗?
临死之际,南薇的脑子却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独眼鬼蟾的大嘴吞噬向南薇。
骤然间,一声咆哮!
一个黑影突现,疾风般撞向独眼鬼蟾,把鬼蟾撞个大跟头。
来了,真的来了!南薇的眼睛亮了,她的心跳加速,莫非真的是少侠来了!
借助树林里的光,南薇观察自己的少侠。他浑身长毛,身高离谱,手臂和腿也长的离谱,他的脸上似乎也有毛,这完全不是人的特征,这……不像是少侠啊。
来的不是少侠,那是什么……不会是野人吧……
来的真是野人。野人正在与独眼鬼蟾展开恶斗。
南薇的心又沉下去。
她听说过野人的传说,不止南薇,神农门的人都听说过这种传说。野人岭离云盘岭并不远,可在云盘岭却从未有人发现过野人的踪迹,谁能想到,竟让南薇遇上了。
“爹和师兄弟们若知道我碰上野人,肯定会吃惊死,回去后他们一定会围着我让我讲这段经历。不过……唉,我还有命回去吗?”
“被野人杀死,总好过被这丑蛤蟆吃掉吧。日后,人们说起我,南薇是被野人吃掉的,好歹我也是神农门第一个遇到野人的……”
南薇安慰着自己,看着两头异兽的战斗,她决定,给野人加油。
可她中了毒,根本说不出话,喊不出口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野人,期望野人能够得胜。
野人已经与独眼鬼蟾交手两个回合。双方都很谨慎,似乎都很忌惮对方。
独眼鬼蟾又一次吐出毒痰,连吐三口,毒痰像一串飞箭,疾射野人。
野人纵身一跃,跳的出奇的高,这种跳跃高度显然不是人类所能达到。超长的制空,正躲过那串毒痰。
就在这一刹那,独眼鬼蟾嘴一张,三条长舌卷出,于半空中卷住野人!
原来毒痰只是虚招。
野人身在半空,毫无办法,只得被鬼蟾长舌卷回口中。
南薇急的眼泪落下来,她为野人悲伤,此刻她竟然忘记了自己也快死的处境。
独眼鬼蟾张嘴要噬野人,突然,野人双脚一撑,竟撑住鬼蟾的两瓣嘴,但还有一瓣嘴咬在野人身上,鲜血直流。
千钧一发之际,野人双手紧握成锤,长臂一伸,猛砸在鬼蟾的独眼上!
前额的独眼,正是鬼蟾最致命的弱点。
南薇简直要惊呼出来,真不可思议,这野人似乎很聪明,方才被独眼鬼蟾抓住难不成是它故意的?
她哪里懂得,在蛮荒危险、充满竞争的大自然中生存,智慧有时是比体力更重要的因素,这一点,是这位从小便在神农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无法了解的。
独眼鬼蟾变成了无眼鬼蟾。但野人却一声痛叫,由于鬼蟾的独眼下有毒囊,独眼打破,毒液溅出,溅到野人脸上,烧伤了它的半边脸和一只眼。
你打伤我的眼,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以一换一,这便是大自然无情的法则。
但这已足够有利于野人,因为他有两只眼,而鬼蟾只有一只。
疼痛使得鬼蟾放松长舌,但野人却反手抓住它的三条卷舌,使劲地拽着,想把鬼蟾拖过来,鬼蟾也用力挣脱,双方较着劲,三条长舌都绷直了。
突然间,鬼蟾用嘴咬断了自己的舌,转身便逃。
野人在地上打个滚,跃起狂追。
身影如骤风,野人追上无眼鬼蟾,双手抓住鬼蟾的三瓣嘴,猛力一撕。
南薇听到刺耳的裂帛之声。她转转眼珠,正看到野人徒手将鬼蟾撕成两半,毒液、蟾血、内脏,流了一地。
南薇想呕出来,可神经已麻痹。
野人杀死鬼蟾,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啸,震动了整个云盘岭。
南薇亲眼目睹一场两只异兽之间的对决,这对决不仅惨烈、血腥,竟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震撼人心的壮丽。
自己支持的野人赢了,这就像打球时支持的球队赢了一样,应该高兴欢呼才对。
南薇心中有种解气的愉悦感,但她仍未想起自己的处境。
野人看到了她,迈动长腿,向她走来。
南薇这才想起,野人也是要吃她的。
想到野人手撕鬼蟾的惨状,寒意从心中再次涌出,她的精神实在支持不住,终于昏过去。
三
不知过去多久,南薇感觉到凉。身上、腿上都一阵阵发凉。
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到她的腿上。
她的耳朵也仿佛听到悦耳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一切都那么的静,只有滴答声。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不会是地府吧……”
南薇睁开眼睛,感到十分惊奇。
这里是一个洞穴。阴冷潮湿,却到处反射着五彩奇异的光。顶壁倒挂着大大小小的许多凸起,那是些钟乳石,地面也有。南薇明白了,正是这些钟乳石才反射出那多彩的光。除却钟乳石,洞穴中还飞着很多不知名的会发光的小飞虫。
“这里看着不像地府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滴答、滴答,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腿上,南薇感觉到一阵凉意。
她不由得抬起头,便看到头顶的一株钟乳石在朝下滴水,滴的水正落在自己的小腿上,而且还是那只受伤的腿。
好凉啊。她想移开自己的腿,腿不能动,她用手去搬,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能动了。奇怪,自己的毒已经解了一部分。
“唔……”一声兽叫传来。南薇这才看到不远处的野人。
野人坐于一株钟乳石下,任凭钟乳石滴下的水珠落在受伤的脸上,他的手却指向南薇,示意南薇别动。
南薇浑身哆嗦,不敢动了,“野人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能动?它是想囚禁我吗?它又在做什么?”
随着钟乳石上的水滴到腿上,南薇虽感到阵阵冰凉,但这凉意却很受用,直达心脾,说不出的舒服。
“这……不会是在疗伤吧?”南薇身为神农门弟子,从小便学习疗伤化毒之法,此刻忽然意识到。
钟乳石真能治病疗伤吗?
原来,这钟乳石窟的上方是一处杳无人迹的山谷,山谷中长有许多神奇的药草,药草腐烂后回归泥土,又顺着泥土中的水分流入地下,最后凝结成这些奇妙的钟乳石。钟乳石滴下的水滴,含有上百种草药的精华,正可以解那独眼鬼蟾之毒。
这便是大自然的神奇,是大自然最慷慨的惠赐,可是人类是无法发现这些的,只有身处荒野的野人才可以。
南薇搞不懂这钟乳石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是解毒,索性便不再动,任由冰冷的水珠打到自己白嫩的小腿上。
“野人为什么要救我,还帮我解毒?是不是因为我中了毒,没法子吃?等我的毒素清除,它会再吃我……嗯,一定是这样子的……”
正思考间,从黑暗的洞穴里突然飞出一只大蝙蝠,张牙舞爪。
野人纵身跃起,抓住蝙蝠的两只腿,大蝙蝠转了几圈,摔在地面,野人一伸手,把它的头打碎了。
南薇正疑惑间,哗啦啦的一阵水声急响,一只四脚的霸王鲵从地底的暗河窜出,直奔南薇方向而来。
野人舍弃蝙蝠,长手从地面拔起一株钟乳石,疾速向霸王鲵插去,嘭,钟乳石插入霸王鲵的大脑袋。霸王鲵吃痛,一甩尾巴,把野人打个跟头,刺溜一声又钻入水中不见了。
“天啊,这里好危险,好可怕!”南薇一阵心惊。
越是美丽奇异的地方,越是充满着危险,这是大自然的真理。只是南薇不了解,这些危险都是冲她来的。因为她不属于这里,对于这洞穴来说,她是外来者,正是她身上人的气息把这些妖兽吸引而来。
但野人却打退怪物,野人守护着她就像守护自己的珍宝一样。
南薇越来越疑惑,野人怎么还不吃我呢?
忽然,外面传来人的声音:“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来救人的。野人,快出来!”
听到人声,南薇心中一阵激动。
只听外面的人说:
“你真的看见了?”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野人将那位姑娘带到这里。我一个人担心没有照应,这才去叫你来的。”
“这里这么隐蔽,若不是你发现,咱们可真找不见。”
“对啊,这次可让咱们碰上了,神农门主正四处找他的女儿呢,想必是被野人捉了去。”
“太好了,咱们俩抓住野人,救回神农门少主,咱们可就出名啦!这次武林盟会,咱俩一定会被尊为少年英雄,以后在江湖中,得有多少美貌少女崇拜我们……”
“对,哈哈……”
“喂,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南薇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人一看就是年轻人,居然想凭他们俩轻易打败野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她笑话人家,却忘记自己在不久前,也是一样妄想着去活捉独眼鬼蟾,经过这一次,南薇似乎成熟一些。
“我,我在里面……”南薇回应了一句,她的腿还不能动。
“里面真的有人!”外面两人欢呼起来。
“唔——”一声嗷叫,野人跳出去。
“真的是野人!”两人惊呼。
“这野人长得可真够吓人的。”
“别怕,他只是一只野兽,根本不是咱们两人的对手!”
“喂,野人,我二人是少林派的徐日羲和武当派的薛长风,识相的,快把那姑娘交出来,否则今天就……”
野人又是一声嚎叫,算是对他们的回答。
“野兽就是野兽,根本听不懂我们的话,先捉下他再说!”
“少林铁臂拳!”“武当龙翔剑!”两人共同出招。
南薇听到外面动起手来,连忙大喊:“不要打啊,不要打……”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要阻止打斗,野人是她的朋友吗?野人不是还要吃她吗?
少林派和武当派的高徒,个个功力深厚,南薇怕他们打伤野人,也怕野人伤害他们。
交手很快,只一瞬间。
南薇听到两声惨呼,“啊,我的胳膊!”“啊,我的剑!”
显然,少林的铁臂与武当的飞剑,都被打折了。
野人嗷嗷直叫,却并未杀死二人。
“疼死了,妖兽你等着,我们去叫人,走……”两人撂下句话便退却了。
野人从外面跃进来,手里还拿着半截断剑。他双手一撮,将断剑搓成一个铁疙瘩。野人回到洞穴,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钟乳石下。
南薇心想:“这野人可真厉害,这么轻易就打败了武当和少林的两位高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会明白,在残酷无比的大自然中生存,比在人类社会中生存要艰难的多,没有绝对的力量和出奇的智慧,是极难存活的。
洞中静的出奇,唯有水滴之声,等着被野人吃的滋味并不好受,可野人似乎没有吃她的意思。
野人只是盯着她看,盯得南薇心绪窘迫而缭乱。
南薇被盯得不好意思,索性也盯着野人,反击回去。
“反正早晚被你吃掉,你看我,我也看你,谁怕谁!”
一人一兽,就这样,在五光十色的奇异洞窟中,面对面地盯着。
南薇发现,野人的眼睛跟人类没有什么分别,眼神中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野人忽然搓口做哨,吹起一支小曲,曲调哀伤、婉转,悠悠的在洞穴中回荡。
南薇先是心惊,野人竟然会吹曲子!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沉醉于这委婉动人的小曲中。
野人的小曲吹了一遍又一遍,他只会这一支曲子。
这时,洞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又来人营救了,这次来的人很多。
野人于是出去又跟那群人打斗。
这次来的高手很多,南薇听到,这里面有各大门派的高手和掌门。
掌风呼啸,元气纵横,外面打斗乱做一团。
南薇大喊:“不要打了,野人没有伤害我……”
可这根本不管用,她的话外面的人虽能听到一些,但都认为她在呼救,外面的人加紧催动元气战斗。
激烈的战斗,过了一会儿,归于平静。
一个人影跃入洞穴,一把抱住了南薇。
“小薇,别怕,爹爹来啦,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来的正是神农门门主浩浩然。
“爹爹!”南薇看到父亲,喜极而泣,“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腿受了伤。”
“快,让我看看……咦?没有啊,孩子你吓傻了吧,你的腿上根本没有伤。”
南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能动了,再一看,腿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这钟乳石真是神奇!”南薇心想。
浩浩然道:“孩子,你没事就好啦。一切都安全了,多亏了九大门派的各位掌门高手,我们这才能擒住野人,救你出来。”
他说着时,九大门派的掌门和高手们已走了进来。
“这地方充满了邪气,地面还有死的魔蝠兽,这洞穴一定有不少妖兽,这里一定不是一个好地方!”九大门派有人道。
“对,野人抓住了,人也救了,把这地方毁掉吧。”立刻有人应和道。
“嗯。”浩浩然也点头同意。”
南薇忙阻止道:“不可以,这里是个神奇的地方,我本来中了毒,多亏了那些钟乳石解毒……”
她话一说出口,其他人都哈哈大笑。
浩浩然拍拍南薇的肩膀,柔声道:“我的傻孩子,你被野人吓糊涂啦,你根本就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真是万幸啊!”
南薇急道:“不对,我确实中了毒,野人也没有想吃我……”
又是一阵大笑。
浩浩然摸摸南薇的头,说道:“小薇,你不懂这些妖兽的兽性,它们捉到你不会立马吃你,而是像老猫对待小老鼠那样,把你玩耍腻了,才会杀死你的。多亏我们来的及时,多亏那两位少林武当的少侠,更多亏诸位门派的掌门高手,你还不谢谢他们……”
南薇看看那些人,却没有要感谢的样子。
“哈哈,不打紧,咱们先将这里毁掉,让那些妖兽没有躲藏的场所。”
“好!”
众人齐动手,各运神功,元气打出,兵刃飞舞。
轰隆隆——洞穴坍塌了。
历经千年而形成的神奇的钟乳石,就这样被人毁掉了。
四
“野人真的是老猫,我真的是小老鼠吗?”
“可是我的毒早解了,为什么它还不吃我?玩耍我腻了再吃?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何来戏弄玩耍之说……”
“野人还会吹曲子,吹得还挺好听,不……简直比人吹的都好,这是为什么……”
“就算它真的想吃我,可它打死鬼蟾,还给我解了毒,也算是救命之恩吧。它现在遭了难,我就眼睁睁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嘛?”
“不行,我得看看去……”
南薇心中千头万绪,偷偷溜进了关押野人的屋子。
野人被关在大铁笼里,铁笼柱子比人胳膊还粗。野人手脚都带着镣铐,精神萎靡不振,显得十分虚弱。
南薇看出,这是野人被喂食了回天乏力散的缘故。回天乏力散是神农门的奇药,服食后浑身乏力,精神萎靡,元气也无法使出,这药是神农门专门对付关押的敌人囚犯的。
看到面前野人落寞的神情,想起和妖兽作战时野人的威猛,南薇不禁有些难过,“它……真可怜啊……”
“它为什么要给我吹那支小曲,它是不是在思念着什么?它救了我,可我却……”
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要给野人吃回天乏力散的解药,这样野人会好受些,她自个的心里也能好受些。
“它如果恢复了力气,会不会逃走呢?”南薇有些迟疑,转念又想:“管它呢,逃走又能怎样,它救过我的命,我现在给它吃些解药,有什么不可以?即便它逃走了,也算一命换一命,我也还了它的情了。”
想到这些,南薇立刻把解药喂给野人吃。
野人恢复力气,它昂然站起,双手一扯,把镣铐扯断,走到铁笼前,又一掰,把笼柱子掰开一个豁口,纵身跃出。
南薇吓坏了,又害怕又有些兴奋。
野人眼睛瞟了南薇一眼,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身形急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夜风袭来,只留下南薇独自呆呆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后山云盘岭才传来野人的长啸声。
啸声惊醒了所有人。
………………
“是谁给了野人解药,放走了野人?”
云盘山庄的鹤鸣台上,大家都在质问。
“除了神农门的弟子,不会有其他人,只有他们才有解药……”有人推测道。
就在大家乱哄哄推测之际,南薇站了出来。
“是我……是我放走野人的……”
所有人都傻眼了,野人不是把她抓去要吃她吗?她应该恨野人惧怕野人才对,为何反而会放走野人呢?
“野人是妖兽,妖兽杀死我们十大门派十几个弟子,这种仇恨你怎么能忘记?怎么能放走它?”
“那些人是独眼鬼蟾杀的,不是野人杀的,为什么要记在它的头上?”
“只要是妖兽,都是一样的,今天不杀人,以后也会杀人……”
在场的人都认为野人是妖兽,都在指责南薇。
“我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南薇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仅凭你,你有什么资格承担责任,你有什么本领来弥补我们的损失?”场中群情激愤,矛头都指向南薇。
门主浩浩然站出来,向在场的人道歉:“诸位,野人是我女儿放走的,错误也是神农门人犯下的,这个责任,理应由我神农门来承担。未来三年,我神农门将免费为九大门派之人治伤,并且免费提供一百种草药,这样,可以了吧。”
浩浩然的一番话,让所有人平静下来。
就这样,神农门与各派达成了协议,大家纷纷散去。
三年的免费治伤与草药,对神农门可谓打击巨大,因为神农门的主要收入便是来源于治伤与卖药。这个协议意味着,未来三年神农门很有可能收入微薄,神农门人的生活会变得十分艰难。
南薇逃过一劫,但她却开心不起来。是她导致神农门有这样大的损失。慈爱的父亲不会怪自己,可她心里却很是内疚。师兄弟们看到南薇依然笑呵呵的,他们的眼神和神情却出卖了他们,南薇明白他们的心里还是有责怪自己。
放野人自由使得自己不再亏欠野人的,但现在,自己却亏欠更多人的,这些人还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这使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南薇的心情抑郁,整个人变的郁郁寡欢。
就这样,七日过去,又一件可怕的大事发生。
五
云盘山庄西面的烟阳河突然河水暴涨,洪水淹没大片土地,一直淹过神农门,淹到云盘山庄正门。
参加武林盟会的各大派人纷纷去阻挡洪水。
洪水黑漆漆的,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只妖兽,黑水蛟魔。
黑水蛟魔是妖兽榜上排名第十二的强大魔兽,众人面色均是大寒。
十大门派不乏高手,各派掌门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他们大多水性不佳,而且在这黑涛汹涌的洪水中与蛟魔作战,实是凶险万分。
就在大家踌躇之际,一声低叱,一个苗条的女孩子跃入洪水之中,与蛟魔展开战斗。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女孩子竟是南薇!
一看到蛟魔,南薇便想好了,自己一定要到洪水中去,去消灭蛟魔。如果自己赢了,那就可以帮神农门挽回名誉,其他门派都欠神农门的,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如果输了,自己被蛟魔吃掉,也比现在这样整天忧郁强,自己好歹落个英勇战死的荣誉,不至于被人瞧不起。
看到南薇下水,云盘山庄的保安队员们紧跟队长跃入水中,接着,神农门其他弟子也一个个跳下去。这次武林盟会是神农门发起的,弟子们有职责守护云盘山庄,其次,他们心中都怀着一股屈辱,要让九大门派的人看看他们的勇气。
涛涛洪水,蛟魔肆虐。
神农门人哪里是这魔兽的对手,很快,他们不是被杀死,便是等着被杀。
神农门门主浩浩然下水力战蛟魔,虽然他功力卓绝,但依旧不是恶蛟的对手。
蛟魔扑向浩浩然,要杀死他。
浩浩然仰天长叹:“苍天啊,神农门世代行医,无愧天地,今日竟要覆灭于恶蛟手中!”
南薇游过来,挡在父亲身前,“妖兽,要伤我爹爹,先过我这关!”
“小薇,快闪开!”
“不,来吧!”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一个长手长脚的高大身形快速游向蛟魔。
蛟魔掉转蛇头,去迎战那个身影。
所有人都惊呼,是野人!
野人紧紧箍住蛟魔的脖子,与蛟魔在水中展开殊死的恶斗。
整整三天三夜,他俩个从水面打到水底,又从水底打回水面,或浮或沉,漂浮了十几里。
洪水渐渐退去,三天后,人们在一处山坡上,发现了蛟魔长长的尸体,而野人却不见了。
消灭了黑水蛟魔这只穷凶极恶的妖兽,云盘山庄的武林盟会才得以顺利进行。
没有人再怪罪南薇,因为不论如何,客观上来说,是野人救了他们。
由于神农门的英勇抵抗,其他门派感到钦佩,三年之约也就此结束。
但野人究竟是死是活呢?南薇始终心中惦念。
六
“您好,南薇小姐,我是生物学家文尔达,请您介绍一下遭遇野人的情况……”
南薇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生物学家,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听。
“这么说来,野人根本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反而是在保护着你。”
“嗯,我也这么觉得……”
“经过你的经历,我基本可以断定,野人并不是什么野兽,他应该是一个人!”
“啊!”南薇心头一震,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只有人才能吹出那样婉转复杂的曲子。野人应该是由人变来的,只不过那是很古老的事了。不仅如此,野人还与你颇有渊源,它应该是你们神农门的人。”
“啊?”南薇又是惊呼,野人竟会是神农门的人!
“在鸿蒙第四纪时,你们神农门出了位一代宗师——一字道人,而他有位得意弟子。这位弟子本要继承他的衣钵,但却因为自己爱人的早逝而走上邪路。这位弟子不停地研制起死回生的药方,最终他服用一种药,竟然得以长生不老,但同时也发了疯,他跑入茫茫大山之中,变成了野人。”
“照你这样说,野人已经活了数百年,而且还是上一纪我神农门的继任掌门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研究了诸多史料,并且看遍了你们神农门的史书,这才得出如上结论,当然,这也只是我根据史料的推测而已。”
“野人不伤害我,是不是因为我也是神农门的人,我身上的药味让他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
“有这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
“南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动人,极有可能是你让野人想起他已逝的爱人,所以他才会给你吹那支小曲,这可能是在回忆他的爱人。一般在蛮荒的自然中,野人是不会去招惹可怕的妖兽的,但他却为了保护你,不惜性命也要打败那些恐怖的妖兽……”
………………
南薇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回忆起冰凉的洞窟、奇妙的钟乳石,还有那支委婉的小曲。她与野人静静地相对,野人吹着小曲,那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一种说不出来的体会。
她已经两年没有野人的消息了,很多人推测,野人跟黑水蛟魔同归于尽,尸体永远沉在了深深的水底。
南薇走出屋门,看着群星下的后山云盘岭,凉凉的夜风吹动她的长发。
忽而,后山传来一阵长长的啸声。
“有野人啊……”神农门的弟子们纷纷从屋内跑出,来看一看情况。
“什么野人啊,别大惊小怪,野人早死了,叫的不过是只大猴子。”有人伸着懒腰说。
南薇的心一阵悸动,不管怎样,这总是一个好消息,她心中坚信,他一定还活着。他能在凶恶的自然中活那么久,怎么会轻易死呢?
南薇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快乐。人的一生,要是没有离别和重逢,要是不敢承担欢愉和悲痛,灵魂还有什么意义,还叫什么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