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节侯近初夏了,各样的花总算是都已谢了。这里多风,吹得花粉七零八落的,总惹得人打喷嚏。
我从窗子望过去,柏树的叶子,都已成了深绿,预备抵抗炎夏的烈日,似乎绿也是不得已。
“你很闲。”
“啧。”
我总算是知道黄一轩所说的剥削是什么意思了。
瞥了眼这家高级咖啡厅和她手里那杯价值四十美刀的黄金咖啡,我感觉我的心在滴血。
“姐姐,好歹是位社会主义好公民,可以不要一天到晚来压榨我这个小老百姓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懂不懂。”
简直岂有此理,他林渊天生长了一张ATM的脸吗?!
“你个华尔街恶狗——虽然是自封的——还用在意这点小钱?”黄一轩埋在书里的脑袋抬也不抬一下。
“什么恶狗?我是狼,狼,Wolf,Understand?”
“别拿你那半吊子的英文秀了,你中考英语多少分你心里没点数吗。”
“那我也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交流上好歹……”
“如果在华人区和靠翻译也算的话。”
“……死女人。”
我差点背过气去,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我忿忿选择放弃沟通。而黄一轩自始至终只是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以至于我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
不说话就不说话。
我本这样想,突然,她又出声。
“我的H-1B申请过了。”
“什么?……”
如天上下了道雷,结结实实给我来了一下。我怔忡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黄一轩抬着头,古井无波的神色没有温度,如二月兰那株野花吸瓶中的冷水。
我长了张口,却怎么也无法震动声带。
找雇主,申请H-1B,获得签证。
这一套下来,距离申请一张绿卡仅剩一步之遥。
“你要移民?……”
远远的,好似有一个木匠或是铁匠用斧凿之类做一件什么工作。钉钉的响,热的我心烦意乱。
我突然有些不安。
从年岁上来算,黄一轩年长两岁,但从不扮演着一个知心姐姐的角色,性格大大咧咧倒没架子,活脱一个假小子。
但假小子毕竟不是小子。黄一轩无法全然继承她父亲所拥有的人脉关系网络……同他头上那顶高高隆起的乌纱帽。
谁都知道,有些事,就注定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按照正常轨迹,黄一轩大概会安安分分做个体制内的小虾米,吃着铁饭碗一辈子雷打不动,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携手一生……
“嗯。”
简单。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一个字,止住了我所有的胡思乱想。
“出国前,有人送了我父亲一包茶。”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谈话在此,戛然而止了。
因为它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看着黄一轩合上了书页,对我微微一笑,然后离开。
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说。
“再见。”
耳畔还在钉钉作响,我想拒绝这种声音,用手蒙了两个耳朵,却无力抬起。
我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
……
故事到这应该已经结束了。
但我却还想和你讲三个故事。
第一个是我曾在书上读过的古时故事。
明清时期,有位县官被指控贪污受贿,上头派人却查不到蛛丝马迹。原因是先前有线人送了县官一包茶。
茶,谐音查。县官早就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有所准备。
第二个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新闻故事。
2012年第十八次人大结束后,开始大力打“老虎”拍“苍蝇”。而在军区大院里,部队帮领导“垫”钱是司空见惯。这不就听闻院里一位高官被查出贪污受贿近10个亿,最后却是连钱带人都没能抓住。
因为那位高官早已秘密移民海外,连同赃款一同带到了海外的账户。
没有引渡条约,故无法抓捕。
第三个故事是发生在许多年后的真实故事。
黄一轩结婚了。
嫁得谁我不太清楚,只是一眼就认出了网上流出视频里穿着婚纱的她。
她的五官轮廓分明没怎么变,我却对感到了些许陌生。
她穿着婚纱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下凡的小仙女,和当年的假小子判若两人。
为什么她结婚时的视频会放上网?还被我看到?这主要是因为……
“今天,是我年少时很好的 一位朋友结婚。”
“除了份子钱,我还有一首歌想要送给她。”
“祝她幸福。”
我看着鹿晗穿着黑色皮衣举麦歌唱的样子,不像宾客,却也适合。
他唱的是什么歌?我对音乐没有研究,只觉得舒舒缓缓的很好听,还带着一点怦然心动。
“你到底为什么在那个午后亲了她?你们当时在谈恋爱?”
“那只是个意外,嗯……她又不喜欢我。”
“我看我不应该叫你鹿痞子了,鹿瞎子更合适。”
“你怎么好端端人身攻击啊!”
“鹿瞎子鹿瞎子鹿瞎子……”
没人知道午后的少年曾对少女有过一瞬间的怦然心动,那是多年以后仍记忆深刻的初次悸动。
没人知道少年在婚礼上唱的歌名叫作《致爱》,那是专门写给她的歌。
没人知道少女曾真的幻想过能够嫁给少年,然后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