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收到鹿晗出国道别的短信是在一个午后,我倚着海外某家小型咖啡厅里的藤椅,浴着微温的太阳。
正宗的香浓美式渲染着四遭的氛围,连空气里都是咖啡豆的香气。
没有大风。天全是蓝色。我同一切,沉醉在光里。
“他最后还是去了。”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托着一只烫金镶边的烤瓷杯,轻抿一口,在白色的杯壁留下暧昧的口红印。
我阖着眼,无言。
我知道她在说鹿晗去韩国这事。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听闻鹿晗父子双方死磕到底,最后还是长辈做了妥协,丢下一句“不混出点名堂你就别回来”就忿忿离去。
听闻鹿晗的母亲,这个原本这个参加家长会都要被惊艳到的大美人苍老了几岁,平添了不少皱纹。
听闻鹿晗最终还是获得了那张他梦寐以求的前往半岛的机票——纵使没有也没关系,我相信他有游过海去到他想去地方的本事。
那时年少轻狂的鹿晗根本不知道前路有多长,就像我一样。
不知道黑夜过后到底会不会见到黎明。
咖啡的香气挑逗着我脆弱敏感的神经,令我隐隐不安。
这个圈子里有一条关乎划分人群默认的规则。为政参军至高,做学从商次之,父母出身三六九等。
鹿晗跳出了这个圈子选择了,他不属于这条规则。
或者说,他已经不属于这个圈子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我适时掐断了自己的思绪,半眯着眼,促狭的视线聚焦了好一会,黄一轩影影绰绰的人形才清晰。
“剥削你。”黄一轩不疾不徐地回道。
得,疯女人。
我仰天翻了个白眼,如同咸鱼挺尸一样地瘫倒在藤椅上,思绪渐远。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没和鹿晗在一起。明明天造地设,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任何陈设于完美爱情的词汇都适合在他们身上套用,却独独缺了两情相悦。
或许我隐约知道。
在关于诸多鹿晗读书时代的事情了,只有一件是黄一轩没有告诉我的。
鹿晗真正倾尽心力喜欢过的一个女孩没有答应他的表白,在鹿晗出国前她还为此表示过抱歉和祝福。
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错愕了许久,却在看见女孩照片的那一刻明白一切。
这样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看上鹿晗这个一股冲劲的痞子呢。
他可是“海淀扛把子”“东城区霸王”,是束缚不住翱翔的鸟儿,是肆意奔跑在林间的鹿,是熊熊烧不尽的火。
是谈放弃要等到下辈子的鹿晗。
“这大好的时光,你就打算用来睡觉?”黄一轩对闭目养神的我嫌弃地皱着眉。
这大好的时光,自然是最适合用来睡觉啦……
我惬意的真睡了过去,在舒适的藤椅上度过了那一个下午。
在迷迷糊糊的梦境里,我见了许多。有幼时爬过的大槐树,有少时跑过得小胡同,有盛夏碎冰磅郎响的北冰洋,有酸到掉牙的冰糖葫芦,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人。
醒来的时候,黄一轩已经不见了。
“我是躺了多久啊……”我望着已经入夜的天,扭了扭酸涩的胳膊。
灰的幕,罩上一切,月还没出,远方只留下方的建筑的轮廓,底下是相互活在世上的人们,隔着山,是人,隔着海,还是人。
一下午的休息反倒令我疲惫,还有脑子一瞬间的不清醒。我在吧台询问知黄一轩已付了帐,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午的好眠,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门上的铃叮铃叮铃,训练有素的侍从鞠躬道声“慢走”,我被街头的冷风吹得瞬间清醒。
“黄一轩这个女人也不说清楚……剥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终是不知道。
由始至终,我都只知道,那棵老洋槐下小小的人影,那个仰着脑袋眼里群星烁烁的少年,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