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这一场大雪,将元国的上京全部都用银色给包裹起来了。而被大学包裹着的上京却显得分外妖娆,又平添几分凄凉。远处,百里光济独自站在京郊之外的一座高山之上,眺望这远处的皇城。
百里香传递过来的消息是,她——就在那里,那个堪比天涯的地方。
百里光济咽下心中的酸涩,看着天边渐渐沉落的红日。这静谧而安详的夜晚很快就要到了。百里香向自己承诺过,这一夜,她一定一定一定会把那个人带出来,与自己相见。
可是,那个人,到底也已经嫁为人妇了。
百里光济不禁苦笑一声——她自然是已经嫁为人妇,可是自己也不是快要娶妻了么?阿佘娜,她是那尔布善的最宠爱的独生女儿。那尔善布是蛮族最为英勇的武士,早年更是被封为大将军。尽管这些年蛮族内部一直动荡,可是他那尔善布却始终屹立不倒。在自己被打入阿特里斯河的那一天,那尔善布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了自己。后来,那尔善布又与自己百般联系,甚至表明想帮助自己夺回王位的决心——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迎娶他的独生女儿,阿佘娜小姐。
阿佘娜。
那个女孩,百里光济是见过的。她容貌虽然很很美,但是在她父亲那尔善布的宠纵下性子却相当骄横跋扈,向来目中无人。
阿佘娜与颜雪初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人。一个人,热烈如果,就像是带刺的红蔷薇;而另一个,却是最最冰清玉洁的白梨花。
或许,这都使无所谓了的吧——不过只是要加强与那尔善布的联系而已,娶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呢?百里光济苦笑一声——至少,百里香这丫头还算是机敏乖巧,想必是能应付得来的。百里光济如此,便想着下山而去。
可是还未等百里光济挪步,一个仆从样子的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失声道:“王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将军府……将军府出事了啊!”
***
数日前,那尔善布正从外征战归来,一脚刚踏进将军府中,一个侍女便慌慌张张地跪在那尔善布面前,惶恐道:“那尔善布大人!不好了,阿佘娜小姐她又发脾气了!您快去劝劝小姐吧!”
而那尔善布却觉得这一切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一般,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哦?阿佘娜小姐她又怎么了?”
侍女面容微抽,显得十分惶恐不安,道:“阿佘娜小姐她,她……她一直在砸不停地东西。奴仆们想进院落里去都不可以!阿佘娜小姐她还说……还说……”
“她还说什么?”
侍女赶紧磕了个头,慌张道:“阿佘娜小姐说,谁要是再逼她,她就自尽!”
“混账!”那尔善布听闻爱女要自尽,仿佛是生了大气,厉声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她还威胁我!!!”那尔善布怒目圆睁,手臂上的筋纹更是暴显出来。
那侍女吓了一大跳,赶紧道:“那尔善布大人,您还是赶紧去看看阿佘娜小姐吧!咱们实在是没办法呀……”
而此刻,在阿佘娜独居的院落中,阿佘娜正巧抓住了一个奴仆,便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奴仆当时就疼地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阿佘娜显然是气急了,一把揪起了另一个瑟瑟发抖的奴仆,厉声道:“你快去把我父亲叫来!”
“阿佘娜,你到底是发什么疯!!!”那尔善布见到院子里满目狼藉,更有好多仆从都被阿佘娜打成了重伤,不禁怒喝道。
而阿佘娜却是全然不怕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回答道:“父亲大人好……”
这一句很是平常的问候之语落在了那尔善布的耳中,却显得分外迷人。那尔善布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那尔善布半眯着眼,笑着说道:“好啦好啦,我的乖女儿。他们做错了什么,让我的乖女儿生了这么大的气?”
阿佘娜撇了撇嘴,装作满不在乎道:“他们?他们敢惹我阿佘娜么小姐?”说罢,阿佘娜微一仰首,不屑道,“到底是谁惹了我,那个人心里自然有数!”
那尔善布听到阿佘娜话里暗含的讥讽,却不禁含笑道:“哈哈哈哈……啊,阿佘娜,你不愧是我那尔善布的独生女儿,有气势,有气势啊!”那尔善布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脸上到底还是渐渐收敛了笑意。那尔善布看着仆从门忍着疼痛收拾着狼藉不堪的院落,便挥手道,“行了行了,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跟阿佘娜小姐单独说说话。”
众奴仆听了那尔善布这一句,如逢大赦一般,都赶紧下去了。
那尔善布渐渐走向了阿佘娜。阿佘娜刚刚发了一顿脾气,此刻面色微红,柳眉微皱,却更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可爱。那尔善布微微眯着眼,道:“好啦,我们进去说吧。”
阿佘娜轻轻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中。
阿佘娜的卧房很不同于蛮族的其他女子所喜爱的装饰。即便蛮族常年生长在水草蛮荒之处又几经战乱,可是生活上也到底也渐渐习得了周围国家的习惯。尤其是蛮族的女子,也开始喜欢别国女子喜欢穿的色彩鲜艳的衣服了。可是她阿佘娜却全然也不是如此——即便自己贵为蛮族大将的独生女儿,可是依旧只喜欢穿一身颇为贴身的浅灰的素衣,头上也不过只是用一支木簪轻轻挽上发髻而已。不过,装束虽然简单,可是阿佘娜的眉眼之间却隐约透着厉害,根本不像元国女子一般以柔弱为美。
那尔善布径直坐下,淡淡道:“阿佘娜,父亲劝你还是不要再发小姐脾气了。父亲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婚事,你只要做好你的新娘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要想别的了。”
阿佘娜气得浑身直发颤:“父亲!您要安排的是我阿佘娜的婚事,你叫我阿佘娜怎么可能不去想,不去计较!”阿佘娜咬咬嘴唇,半含恳求,道,“父亲,女儿再说对您一遍吧……女儿对王子殿下果真是半分情谊也没有。即便您也联姻,您也要女儿嫁给一个自己全然不爱的男子么?”
那尔善布自己独饮了一口茶,却只是淡淡地回答道:“阿佘娜,你要知道,嫁给他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阿佘娜气急败坏道:“父亲,我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王子殿下的王位已经唾手可得之物。而咱们蛮族的婚俗,更是男子一次只能婚娶一名女子。只要我不死,我就是唯一的王妃——而您是蛮族的大将军,这个的组合便是最强的,是不是?”
那尔善布嘴角微微抽动,却转而释然一笑,淡淡道:“父亲正是这个想法。我那尔善布的宝贝女儿,将来必得是要做王妃的。也只有王妃之尊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啊。”
“父亲啊!!!”阿佘娜失声道,“可是父亲啊,阿佘娜不爱他,根本不爱他!如果我阿佘娜嫁给了他王子殿下,即便我会成为王妃,可我这一辈子也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失去灵魂地活着。父亲,这样的事情,您也愿意吗?您要我做的牺牲让我根本看不明白——到底是王妃之位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幸福重要啊!!!”
那尔善布拍案而起,厉声道:“阿佘娜!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是父亲唯一的宝贝女儿,父亲怎么会加害于你呢?阿佘娜,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婚事,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已经没有一点点拒绝的余地了。阿佘娜,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当父亲的,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准备你自己的婚事,做好你最美的新娘。你就这样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那尔善布虽然是你的亲生父亲父亲,可是阿佘娜,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味地挑战我!”那尔善布口中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上到底微微缓和一些。那尔善布缓缓道,“阿佘娜,假如你的母亲还活着,我想,她也会很愿意你嫁给王子殿下的。”
听闻父亲骤然提到逝世多年的母亲,阿佘娜顿时就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阿佘娜才仿佛是缓过神来一般,将父亲推了出去。
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阿佘娜泪如雨下。
母亲是因为生育自己时难产才去世了。自己的诞生日,却是母亲的忌日,这是阿佘娜始终不能释怀的地方。可是,母亲虽然早早就去世了,可是父亲却并没有续娶第二位夫人——在蛮族,虽然这是被允许的。而从小缺失母爱的阿佘娜被自己的父亲一手带大,小小年纪便已经可以步入战场,上阵杀敌。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的性格才会刚烈如火,脾气也大一些。
可是,女子究竟是女子——是女子,就免不了有堕入情网的那一天。
***
一个小侍女见到那尔善布步出了阿佘娜的卧房,便大着胆子上前,隔着门对着阿佘娜说道:“阿佘娜小姐,老爷已经走了,您快消消气吧……”
阿佘娜怒极反笑,亦隔着门冷冷道:“哼,你瞧你说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侍女抿抿嘴,低声道:“奴婢知道阿佘娜小姐心情不佳,是有缘故的……”
“哼!”阿佘娜冷笑一声,不屑道,“你知道?你知道个什么东西?要是我哪天把你随便指了人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呢?”
小侍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小侍女颤抖道:“其实,其实王子殿下人也算是很不错的,长得英俊不说,血统也是最高贵的——其实,王子殿下与您实在是很相配的。”
“滚!”阿佘娜顿时来了气,隔着门大骂道。
小侍女赶紧跪下,道:“请阿佘娜小姐务必听奴婢把话说完啊!”小侍女瑟瑟道,“其实,其实奴婢知道阿佘娜小姐的心结系于何方……”
阿佘娜顿时机敏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那小侍女却反倒多了几分坦然一般,笑道:“阿佘娜小姐,您就别打量着蒙我了。奴婢虽然愚笨不堪,但是阿佘娜小姐的心意却是明明白白地摆在上面了。那尔善布大人逼迫您嫁给王子殿下,也确实是棒打鸳鸯呀……”
阿佘娜猛地把门推开,直接将这个小侍女撞倒在地。阿佘娜却不管被自己粗鲁举止打倒在地的小侍女,只是冷冷道:“你若是再胡说这些,我必定会扒了你的皮!你给我小心着!”
小侍女赶紧摆手,道:“阿佘娜小姐啊,阿佘娜小姐您先别急。其实……”小侍女左看看,再右看看,在确定没人之后这才低声道,“其实,奴婢原先是窝金少爷的家生丫头……”
阿佘娜心中猛地一紧——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是窝金的家生丫头?怎么会?窝金的家生丫头怎么会进入将军府了呢?
那个小侍女却仿佛是看穿了阿佘娜的心思一般,也不顾及自己身上的疼痛,强撑着起身道:“阿佘娜小姐,您也是知道……窝金少爷的家境不是很好。早年的时候,老爷夫人就都双双去世了,家中是靠着大少爷才勉强撑起来的。可是大少爷在发了一笔横财之后却染上了赌瘾,常常往元国一去就是一年。所以家里头也渐渐败落了。可是咱们蛮族不允许族人赌博,大少爷很快就被判了死罪。到底还是窝金少爷心善,免了我们这些奴婢的卖身契,让我们各寻出路去了。窝金少爷又几经周旋,这才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
阿佘娜听到小侍女的话,却一直在愣愣地出神,仿佛根本全然没有听见一般。
小侍女壮着胆子,继而道:“阿佘娜小姐,后来奴婢辗转数家主子,这才来到了咱们将军府里。”小侍女咬咬牙,又道,“那个时候,奴婢就快饿死了——是阿佘娜小姐赏了奴婢一口饭吃。阿佘娜小姐,这份恩惠,奴婢是终生都不会忘记的。”
而阿佘娜神情却是淡淡的:“哦?是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情?”
小侍女跪倒在地,诚恳说道:“当初,奴婢幼时是窝金少爷救了奴婢一命,后来,奴婢辗转又得阿佘娜小姐所救,当真是缘分深重。那一日,阿佘娜小姐给窝金少爷飞鸽传书,那尔善布大人看着鸽子,起了疑心。其实,原本那鸽子已经飞得很远了,可是那尔善布大人的箭法相当精准,远远地就把鸽子给射了下来。那个时候,鸽子恰好落在了奴婢的身旁。奴婢认出来那是阿佘娜小姐您饲养的鸽子,鸽子身上的箭又是那尔善布大人独有的——奴婢生怕是您的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就赶紧藏了起来。只是奴婢耐不住好奇,打开了信筒看见了署名,这才知道是您写给窝金少爷的。所以,奴婢赶紧就寻个由头给窝金少爷送出去了。只是……只是窝金少爷说……说如今奴婢如今已经是将军府里的仆人了,就不好再跟旧主联系了。所以,所以……”
阿佘娜却轻轻笑了出来,道:“哦,那倒也像他的样子啊。”
小侍女见阿佘娜空口略松,也渐渐壮了胆子,故作镇定道:“如果阿佘娜小姐想见窝金少爷,那便由奴婢来安排吧。”
阿佘娜见到小侍女自信满满的笑容,不禁问道:“哦?那么,你叫什么?”
小侍女诚惶诚恐道:“奴婢……碧珠儿。”
阿佘娜嘴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禁笑了出来。
***
夜幕浓浓而降,浸没了这一片蛮族的广袤领土。但是,即便是华贵如同将军府,也不过是形比元国国中三、四等官员的府中布置,算不上奢华。
那尔善布远远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远处,在自己独生女儿的庭院里,阿佘娜正在疯狂地打砸东西,简直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随从显然有些不放心,对着那尔善布道:“那尔善布大人……您要不要……要不要去劝一劝阿佘娜小姐啊?”
而那尔善布的神情却是淡淡地:“劝?难道我没劝过么?阿佘娜她是我的女儿,我最明白她的脾了性——她若是认准了什么事情,那就一定是不会违背的。”
那随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唉,其实阿佘娜小姐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暂时不能明白大人您的用心良苦啊。”
那尔善布吃吃一笑,淡淡道:“是啊,阿佘娜年纪还小,还不懂嫁给王子殿下的好处,一心一意却惦念窝金那个混小子呢!”
随从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那尔善布敏锐地感觉到了随从的这个小小的动作,不禁哈哈一笑,道:“哦?怎么,你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知道其实阿佘娜的心里头全都是窝金那小子?”
那随从赶紧跪倒在地,哀求道:“那尔善布大人,请您赎罪啊!我不是有意要欺瞒那尔善布大人您的啊!……”
那尔善布哈哈一笑,慷慨道:“行啦,我又有没说要怪你。”说罢,那尔善布收敛了笑容,低低道,“不过,看见阿佘娜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我也算是明白了——我与其把路都铺平了让她走,倒不如让她自己去看一看。呵,她自己要伤心,我虽然是当父亲的,也就不拦着了……”
随从亦叹息道:“阿佘娜小姐她……她其实过得挺辛苦的。”
“辛苦?”那尔善布不屑道,“若是说起辛苦,我问你,这里每一个人,谁不辛苦?当初大王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到头来,被自己的弟弟夺了王位不说,还被活生生逼死了!自己的独生儿子百里光济也被我追杀……”
随从恭顺道:“不管怎样,大人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初您顶着压力偷偷放了王子殿下一条生路,现在又肯这么帮他——眼下,蛮族虽然已经是四分五裂的了,不过看着王子殿下才不过过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已经组成了自己的部从,可见王子殿下他是有真本事的。”
那尔善布略微露出了得意地笑意,道:“那当然。我那尔善布是不会看错的,这百里光济可是一颗好苗子,统一蛮族数十部众的大业说不准就要在这个小子的手里头完成了。”说罢,那尔善布轻轻抚了抚胡子,道,“我让阿佘娜嫁给王子殿下,也是这个道理。”
随从低声道:“唉……阿佘娜小姐……阿佘娜小姐她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一个侍女窃窃道:“啊,终于算是安静下来了。”
碧珠儿小心地点了点头,道:“这阿佘娜小姐闹了整整一天——即便阿佘娜小姐一向身体健壮,可是这么一天的闹下来,也真是要累坏了啊。”
这个侍女附和说道:“是呀是呀。你说,阿佘娜小姐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呢?要是让我嫁给王子殿下,我可是一百个愿意呢!”
碧珠儿故作嗔怒道:“你这个小妮子!人家阿佘娜小姐是什么身份,也轮得到你在这里瞎说的?……”
那侍女掩嘴笑道:“我知道不可能。怎么,还不允许我自己瞎想一想呀?不过……不过话说回来,碧珠儿,你说,为什么阿佘娜小姐就那么不愿意嫁给王子殿下呢?我可真是猜不透……”
碧珠儿混作不觉道:“哦,可能就是不喜欢王子殿下吧。阿佘娜小姐的脾气向来古怪,心思也是最难猜的了……”
侍女挠挠头,道:“虽然大王早早地就不在了,王子殿下又几经流落,可是毕竟也是在慢慢复原。现在蛮族虽然四分五裂的,但是早晚是要统一的。不管怎么看,都是有着尊贵王室血统的王子殿下最有胜算了。要是阿佘娜小姐嫁给了王子殿下,那——那说不定阿佘娜小姐就是以后的尊贵无比的蛮族王妃呢!”
碧珠儿亦笑道:“是啊,要是阿佘娜小姐成了王妃,咱们也就有好日子过了呢!”
如此闲语了一会儿,夜色渐浓,那侍女渐渐有了几分朦胧的睡意。碧珠儿看到那侍女昏昏欲睡的样子,便温然道:“怎么了,你是困了吗?你要是困了,就去房里头小睡一会儿吧,这儿有我呢,我来守夜!”
那侍女揉揉眼睛,不安道:“可是,可是让你碧珠儿一个人守夜,我心里头过意不去啊……”
碧珠儿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们是姐妹呀!更何况守夜也原本不用那么多人的。”
那侍女昏昏沉沉地,便应答道:“那好吧。不过,碧珠儿,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一定要叫我啊……”
碧珠儿浅笑道:“嗯,那当然。”说罢,碧珠儿就扶着那侍女渐渐往卧房里头去了。
***
夜色浓浓,幽暗的烛光笼罩着整座庭院,更是让人昏昏欲睡。碧珠儿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子,轻轻叩响了阿佘娜的卧房的门。而阿佘娜仿佛是早就等在那里了似的,一下子就给自己的门开了一条缝,拉了碧珠儿进来。
阿佘娜显然很是激动,但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对着碧珠儿道:“碧珠儿,现在外头怎么样了?”
碧珠儿嘻嘻笑道:“多亏阿佘娜小姐您白天的闹腾,现在大门外的守卫都已经困得要死了。方才碧珠儿给守卫大哥们送去了茶水,又往那茶水里头添了点好东西……嘻嘻,想必阿佘娜小姐今晚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阿佘娜抚掌笑道:“如此甚好!”
此刻,外头的侍卫们因为喝了碧珠儿送来的茶水,更是觉得困顿不堪。侍卫头子瞧着自己的这一帮属下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有些恼怒,喝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快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阿佘娜小姐有什么闪失,不用那尔善布大人发话,我便第一个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侍卫低声说着:“若是说起阿佘娜小姐,也真不知道阿佘娜小姐脑子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人家王子殿下身份和等尊贵。虽然近些年是遭了些罪,不过也算是好事多磨。要是阿佘娜小姐嫁给了王子殿下,她可就是雷打不动的王妃了。当上了王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侍卫头子一掌打在那个小侍卫的头上,喝道:“主子们的事情容不得你插嘴!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地保护阿佘娜小姐,不能让阿佘娜小姐出了半点闪失,知道了么!”
“嘭!”
只听见一声巨响从庭院中传出。侍卫头子猛地一惊,赶紧跑进了院落里。
那侍卫头子恐怕阿佘娜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叫道:“阿佘娜小姐,您……您没事吧?”
然而,阿佘娜却只留给了侍卫头子和其他侍卫们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阿佘娜冷冷道:“那个贱婢竟然打碎了本小姐的七宝如意瓶!你们,你们把她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阿佘娜显然是生了大气,气得浑身直发抖。侍卫们见阿佘娜生了大气,也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向来是暴躁的,便也都闷闷的不敢吱声。到底是侍卫头子眼界宽一些,见阿佘娜愤愤地关上了门,便知趣地转而问着碧珠儿:“碧姑娘,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惹着咱们阿佘娜小姐了,惹得咱们的大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
碧珠儿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碧珠儿指着地上些许的碎片,略带疲惫道,“这个七宝如意瓶原来也不是什么珍贵得不得了的东西。只是阿佘娜小姐这几天因为那尔善布大人给她安排婚事的事情心里头很不痛快,也不过就是那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作筏子得了。”
碧珠儿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阿佘娜仿佛就像是顺风耳一样,在房中厉声道:“碧珠儿,你还不快带着贱婢给本小姐滚远点?!”碧珠儿吓了一大跳,赶紧道,“唉,你还是快带着她下去吧。”
那侍卫头子点点头,却看见着姑娘满脸的黑泥,映着昏黄的烛光更显得形同鬼魅。不仅如此,这姑娘的衣裳也被撕扯地不像样子。那侍卫头子到底年轻,脸一红,赶紧摆摆手道:“碧姑娘就当给我个面子,替兄弟们把这个姑娘带出去吧。”
碧珠儿犹疑道:“这怎么可以……”
侍卫头子赶紧道:“那尔善布大人特意吩咐了我,不能让阿佘娜小姐出半点闪失。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这才分了两拨人马分别看着阿佘娜小姐。说起来,阿佘娜小姐的身边可不能没有人啊。”侍卫头子略微顿了顿,又道,“碧姑娘,你可行行好吧……”
碧珠儿佯作极不情愿的样子,回答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开口了,我碧珠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说罢,碧珠儿便拉着那姑娘的胳膊往外头去了。
在碧珠儿的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时候,那侍卫头子却突然地叫住了碧珠儿:“碧姑娘!”
碧珠儿一凛,复而温然微笑道:“怎么啦?”
那侍卫头子却不过只是憨憨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姑娘怎么成这个打扮了?”
碧珠儿指着这姑娘的衣裳和脸,道:“她自己犯了错,又恰好咱们阿佘娜小姐心里头不痛快,阿佘娜小姐就索性拿她出气了。”
“哦。”侍卫头子似是明白了,憨憨地挠了挠头,挥手让碧珠儿走了。
待碧珠儿走得远一些了,一个颇为大胆的侍卫走到侍卫头子跟前,低声道:“头儿,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侍卫头子却浑不在意一般,道:“哦?哪里不对劲了……”
那个侍卫也不答话,只是指了指房中——映着隐约的烛影,阿佘娜仿佛依旧在生气,时不时地还砸了什么东西。
侍卫头子耸耸肩,低声道:“唉,这两边的人我们课都得罪不起……咱们这些做奴仆的,也只有左右逢源了。罢了,罢了,咱们啊,就权当阿佘娜小姐她还在屋里子头。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是阿佘娜小姐使了阴招,怪不得咱们,也算不得咱们失职。可咱们要是不让她阿佘娜小姐出去,到时候她一蛮不讲理起来,咱们怎么做都是错的。那尔善布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说,是你重要,还是阿佘娜小姐重要?”
那侍卫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侍卫头子淡淡道:“行啦,行啦,这话你自己明白就好。碧珠儿姑娘给咱们下了不少分量的药,难怪晕乎乎的。不过,今天晚上大家终于可以稍微松散一些了。这些日子真是太折腾了……”说罢,那侍卫头子便打着哈欠走掉了。
***
路上,碧珠儿的声音中很明显的带着兴奋的颤抖:“阿佘娜小姐,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啊。”
阿佘娜心里头却砰砰直跳:“顺利是顺利,只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碧珠儿疑惑不解道:“怪怪的?”
阿佘娜略微咬咬嘴唇,道:“我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不对劲儿。我只是觉得,那些侍卫好像是故意要放我们出来一样……”
“故意?”碧珠儿惊愕道,“他们不要命了吗?那尔善布大人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让阿佘娜小姐您出门半步的——”
阿佘娜略微耸耸肩,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啊。算啦,窝金少爷现在在哪儿?”
碧珠儿调皮一笑,道:“再往东走上一会儿就到了。”说着,碧珠儿停下脚步,对着阿佘娜道,“阿佘娜小姐,那么,碧珠儿就不再跟着小姐了。小姐,您快去吧!”
阿佘娜脸上竟然腾起了一片绯红。阿佘娜讷讷地点了点头,往东方跑了过去。
那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便是窝金的身影。阿佘娜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更加加快了步伐,喜悦喊道:“窝金少爷啊!”
那个身影转了过来,一张英俊却略显苍白的脸庞渐渐显露了出来。见到阿佘娜,窝金的喜悦却似乎不是那么明显。
阿佘娜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窝金,颤抖道:“窝金少爷,我以为你不肯见我的……”
窝金嘿嘿一笑,轻轻将阿佘娜拥住,道:“怎么会呢?我美丽的阿佘娜小姐。”
阿佘娜羞涩不已,道:“只要你还愿意见我,就好。窝金少爷,你不知道我出来一次有多难。”
窝金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的。”
阿佘娜摇摇头,道:“不,你不知道。不然,你不会这样对我不管不顾……”阿佘娜的话中显然是有些生气,窝金自然不会听不出来。窝金轻轻地抚了抚阿佘娜的头发,淡淡道:“阿佘娜,你不要再犯小孩子的性子了……”
“小孩子的性子?”这一下,倒是阿佘娜不明白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窝金很不自在地挪了挪手,不知道是该轻轻握住阿佘娜的肩膀还是该放到何处:“啊……没,没什么的……”
这一下阿佘娜心中更是不高兴了:“窝金少爷,你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是不是?”
窝金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勉强回答道:“啊……没有,没有啊……”这一下,反倒是欲盖弥彰,阿佘娜心中的疑团更甚。
阿佘娜胸中包含怒气,厉声:“窝金少爷,你到底是瞒着我什么事?”阿佘娜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样,死死攥住窝金的衣袖,道,“你——是要放弃我?”
窝金嘴角微微抽动着,半晌才勉强挤出来一句:“阿佘娜小姐……你……你将来是要成为蛮族王妃的……”
窝金的这一句话,字字落在阿佘娜的耳朵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乍起。阿佘娜只觉得心里仿佛是刀绞一般的难受,胸口里也闷地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阿佘娜死死攥住窝金的衣袖,满含着期待与无助地看着窝金,仿佛是要抓住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那一刻,阿佘娜多么希望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
窝金却仿佛刚缓过神来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了勇气,反抓住了阿佘娜的胳膊,大声道:“阿佘娜小姐啊,你快看清楚现实吧!嫁给王子殿下,这是你唯一的路了!”
阿佘娜听到这一句,不禁怒极反笑,道:“哦?我唯一的路?”
窝金仿佛被阿佘娜的反应给吓到了,不禁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是……是……是,你的唯一的……路。”
阿佘娜不禁轻蔑道:“我阿佘娜想要什么,我自己自然是会明白的。”说罢,阿佘娜深深地看了窝金一眼,又道,“哦?你是想让我嫁给王子殿下吗?让你的初恋情人,嫁给王子殿下,成为王妃,成为整个蛮族的女主人?你可不要忘记了,我如果成了蛮族的女主人,那我便也是你的女主人——你能接受吗?这样一个本该成为你妻子的女人,成为你的女主人?”
窝金嘴角微微抽动着,低低道:“可是阿佘娜,我不想让你那么为难啊……”
“为难?”阿佘娜哈哈一笑,道,“窝金少爷,几天之前你还不是这样跟我说的。那个时候,你还跟我说,说——‘阿佘娜,你是否愿意放弃自己尊贵的身份地位,成为我窝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呢’——啊,你,窝金少爷,你是这么说过的吧,啊?”
窝金略微低头,颤抖道:“是……是吧。”
阿佘娜冷笑一声,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有了这样的变化……”阿佘娜心中猛然窜出了一个想法,“是不是我的父亲……他……他威胁你?”
窝金心中猛地一突,赶紧摆手道:“不不不!那尔善布大人他……他……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
“所以呢?为什么?”阿佘娜追问道。
窝金一手扶着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跟王子殿下抢女人……”
“抢么?”阿佘娜简直是哭笑不得,“你觉得,你不应该跟他抢?”
夜,这么安静。仿佛一切都会静止一般……
窝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阿佘娜小姐,我窝金以我全族人的尊严起誓——我窝金这一生,不会再见你了。”
阿佘娜只觉得胸口中似乎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窝金低声道:“阿佘娜小姐,那尔善布大人已经执意要让你成为蛮族的王妃。这,不是区区你我就可以阻止的。阿佘娜小姐,那尔善布大人不是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可是他也从来都没有出手阻止过我——因为,在他的心里,我窝金是几乎是可以完全忽略的一个存在。而对于王子殿下,我这样一个生存在蛮族下层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是血统尊贵无比的王子殿下的对手……阿佘娜小姐,如果您嫁给王子殿下,相信我,你会生活得很幸福的。而我,也就不用整天活在随时会面临死亡的阴影之中了。阿佘娜小姐,窝金求您了,算是我窝金求你了,好不好——您,就嫁给王子殿下吧。这样的结局,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咱们彼此放生,就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段感情,好不好?”
阿佘娜只觉得自己仿佛听不见窝金的话语一般。小的时候,祖婆婆曾经告诉过自己——想知道一个男人是否爱自己,不应该看着两人幸福甜蜜的时候,而要看到大祸临头,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反应。而现在,自己与窝金之间多年的感情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那是那尔善布,自己骁勇无比的父亲和血统尊贵的王子殿下布下的双重的压力。而自己深深爱恋着的男人,在面对这样的压力的时候,居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放弃自己原本深爱的女人,用来换取安全,甚至是好处。
阿佘娜不禁觉得齿冷:“你真是这样想的?”
窝金突然想起来阿佘娜腰间常年带着一把锋利无力的乌金小刀——窝金生怕阿佘娜一怒之下杀掉自己,于是没有回答,只是又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阿佘娜见到窝金这般怯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禁苦笑了出来,低低道:“窝金少爷啊,要知道,你叫我根本恨不起来你……至少,你还记得我阿佘娜自幼习武,又曾经跟随父亲征战沙场,杀敌无数;至少,你还记得,我会随身携带一把乌金小刀,以防不测;至少,你还记得,我若是想取你的性命,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阿佘娜每说一句,窝金便会往后退上一些。窝金原本就生性胆小,现在的情况,更是生怕阿佘娜一个生气就把自己给杀了。然而,阿佘娜后面的话却让窝金感到十分出乎意料:“不过,我阿佘娜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杀了你的。窝金少爷,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深深爱过的男子。即便你如此怯弱、如此不堪,我却依然爱着你。啊……女人是多么卑贱的生物啊,即便被自己深爱的男子如此不堪地抛弃了,还是执拗地爱着,深深地爱着。”阿佘娜略微抬起头,望着静谧的夜空,“窝金少爷,你看,今夜,夜空多美啊……”
可是窝金哪有什么心思来看什么夜空。窝金的心里头,只是怪自己出来的时候如此匆忙,竟然没有携带防身的武器——这个阿佘娜,自己是太明白不过了,若是阿佘娜真的发起狠来,只怕是十个卫兵也抵挡不住,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自己!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定要!否则,那尔善布大人承诺给自己的好处,岂不是没命享受了吗?哦,不,不会……阿佘娜刚刚自己也都说了,不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的。啊——一个疯女人的话怎么能相信!果然还是逃命要紧啊……
阿佘娜把头低下来,连连冷笑,道:“窝金,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你说实话,我父亲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窝金讷讷地不肯说。
阿佘娜半含笑意,道:“怎么,你就这么不肯说?是怕我杀了你么?”
窝金咽了一口口水,赶紧摇摇头,道:“不……不是……”
一阵疾风骤起,窝金还未等缓过神来,只见阿佘娜已经手持那一把乌金小刀,死死抵住了窝金的喉咙。窝金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一把乌金小刀是何等的厉害。这乌金小刀,是那尔善布大人为了保护爱女的安全,千里迢迢从异邦求来的珍贵之物,削铁如泥。
“阿佘娜……阿佘娜……你不要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窝金颤抖道。
阿佘娜目露凶光,厉声:“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窝金简直要把心提到嗓子眼了,结结巴巴道:“那……那尔善布大人……大人说,说可以免去我们一家老小的死罪。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们一笔钱。”窝金汗如雨下,“阿佘娜,一面是免去死罪,还能有一笔钱,另一面却是你我和我的家人都要浪迹天涯……阿佘娜,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啊!”
阿佘娜隐隐觉得不对劲儿,疑惑道:“死罪?”
窝金颤抖着点了点头。
阿佘娜是大将军的女儿,自然明白这一句“死罪”有何深意。阿佘娜听到这一句“死罪”,不过愣了片刻便缓过神来,手也渐渐松了,那一把削铁如泥的乌金小刀远离了窝金。阿佘娜连退几步,冷笑道:“在你我之间的情谊已经朝不保夕的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做那个?”
窝金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月光之下,阿佘娜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刹那之间,窝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不知道阿佘娜这个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窝金出神的这一瞬间,阿佘娜冲着窝金抛出了自己的乌金小刀。只听到窝金一声惨叫,林中群鸟乍然飞起,窝金的鲜血便流了下来。窝金惊慌无比,用手一摸,这才自己的左耳已经被阿佘娜的乌金小刀削掉了。
掉在地上的耳朵,还带着身体的余温。
窝金吓得面色发白,也顾不得左耳的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不停地向阿佘娜磕头,失声道:“阿佘娜小姐!阿佘娜小姐啊!究竟是我对你不住,窝金知道错了,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杀了我啊!窝金知道错了,窝金这就去跟那尔善布大人说,说我窝金一定要和阿佘娜小姐在一起啊!窝金不再怕王子殿下了,也不再怕那尔善布大人了……阿佘娜小姐,求求您,您一定要留我一条贱命啊!”
阿佘娜却怒极反笑,道:“贱命?只有这一句,你才是真心的吧,啊?”阿佘娜收敛了笑意,森然道,“窝金!我阿佘娜也在这里向你起誓,我这一世,再也不会见你了!!!”说罢,阿佘娜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远处,碧珠儿猛地一颤,心中突然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天快亮了……
阿佘娜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那尔善布震怒异常,调动将军府的全部侍卫去寻找阿佘娜。可是,即便如此,阿佘娜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过。那尔善布因为痛失爱女而一病不起,百里光济纳妃的事情也因为阿佘娜的失踪而被扎实搁置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