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初隐隐含着泪,泣声道:“宣郎,宣郎……你终于来了……雪卿原本以为,宣郎你是不会再来的了。宣郎,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怕,怕宣郎再也不爱我了。宣郎……宣郎……”
颜雪初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正宣的名字,仿佛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正宣听闻颜雪初如此失态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不禁喉头微动,只是缓缓道:“雪卿,许久以来,朕着实是让你受委屈了……”
颜雪初从正宣的怀中中微微抽出,只是淡淡含泪道:“只要有宣郎的这一句话,雪卿便不曾委屈。雪卿只是悲伤——倘若宣郎再不肯来看望雪卿了,即便雪卿有母仪天下之尊,又能如何呢?”
正宣垂首道:“这一切都是朕的不是。雪卿,其实朕每每在问政殿处理政事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雪卿,你知道吗?朕对你思念,只会比以前更多。可是,雪卿,朕实在是不忍心去看你——或许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吧,雪卿……雪卿,朕怕,朕怕朕只要一见到你,就勾起那些伤心往事……”
颜雪初黯然垂首道:“臣妾未能保住臣妾与朕的孩子,这实在是臣妾的不是。好在,慧贵妃妹妹的身孕如今已经七个月了,再过不久便也是瓜熟蒂落了。这孩子虽是庶子,可毕竟也是皇上您的第一个孩子呢!皇上应该要高兴才是——”
这一句“庶子”似乎点醒了正宣一般。正宣的脸色竟然冷下来了几分,只是缓缓道:“雪卿,你说的没错——朕从前便是庶子罢了。若不是母后娘娘拼了性命登上了后位,朕便一直都是庶子。别人不说,二皇兄的事情朕是最明白了——庶子,毕竟不同于嫡子。庶子的身份如论如何都是不足的”
颜雪初垂首道:“不过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是皇上的庶子,便也就是臣妾的庶子。来日慧贵妃妹妹顺利诞下小皇子,臣妾必定会恪尽嫡母职责,为皇上好好照顾庶子……”
正宣面容一抽,似是感慨道:“不错,朕不管跟其他的妃嫔有多少孩子,再尊贵也不只是庶子而已。雪卿你是孩子们的嫡母,地位自然是尊贵的。不过……”正宣微微低下头来,温然道,“不管未来如何,朕总要与你之间生育一个嫡子的。哦……不,既然是嫡子,自然是越多越好。雪卿,你说是不是呢?”
颜雪初脸一红,佯装嗔怒道:“宣郎惯会取笑臣妾的……”
这个时候,小福子适时地添上了一句:“启禀皇上,小的听闻皇后娘娘多日来忧思苦闷,这可能是皇后娘娘多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呢!”
正宣似是感叹,扶着颜雪初的头发,道:“是啊……雪卿,朕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你笑了。”
颜雪初将自己的身子埋在正宣的怀抱中,娇声道:“臣妾毕竟是年轻不懂事,可是如今却看明白了——还好,臣妾也不过才二十岁,还是可以生养的年纪。臣妾无福无德,父亲与哥哥又是极不懂事的,不能在前朝帮助皇上您排忧解难,臣妾便只有赶紧养好身子,为皇上诞育嫡子才是……”
正宣温然道:“怎么,你父亲与哥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么?”
颜雪初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正宣继而道:“只是……只是,雪卿你都不为你的父亲与哥哥争辩几句么?”
颜雪初温然地拉着正宣的手,恳切道:“启禀皇上,臣妾是皇上您的妻子,便首先是皇家的媳妇,其次才是颜家的女儿。父亲与哥哥不争气,虽然臣妾心里头气恼,可是却又知道,只要有皇上在,臣妾就是什么都不怕的。”颜雪初温柔地注视着皇上的眼睛,诚恳道,“皇上您是不会让臣妾失望的,是不是?”
正宣似是感慨,颔首道:“雪卿,难得你如此善解人意——若是换做慧贵妃,便是不同的了……”
颜雪初用自己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摁住了正宣的嘴唇,娇声道:“皇上,今夜没有别人,臣妾也不许皇上提别人。”
正宣坏坏一笑,刮了一下颜雪初的鼻子,道:“皇后不是一向最是大度了么?怎么,可是吃醋了?”
颜雪初笑着道:“正如皇上所说,臣妾一向大度,且慧贵妃妹妹又是一向得宠的,臣妾怎么会吃醋呢?”
正宣拉住颜雪初的手,低声道:“可是,雪卿,你刚才弹奏了《氓》……”正宣一手拉住了颜雪初的手,另一只手拂过琴弦,低低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雪卿,你是在怪朕,是不是?”
颜雪初眼中含泪,只是低声道:“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怎会怪皇上呢?”
正宣紧紧地拥抱住了颜雪初,诚恳道:“雪卿……雪卿,朕答应你——朕以后,再也不会冷落你了……”
颜雪初轻轻一笑,伏在皇上的肩膀上,点头道:“皇上,只要有您的这一句话,臣妾便一切都放心了。”
小福子在一旁,也不好直接看着,只是默然地垂下了头,嘴边隐藏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如此,自第二日开始,颜雪初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尤其是数日之后,颜雪初在宫宴之上跳了一曲“梨落舞”,惊为天人,便更是有超越岳夕瑶的迹象。
皇后得宠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许多宫人都忍不住在背后嗤笑岳夕瑶,道:“即便是怀着孩子又能如何呢?人家皇上与皇后才是至亲至爱的结发夫妻。即便慧贵妃娘娘一时之间盛宠不断,也不过就是个妾侍罢了。来日生下了孩子,还不是要由皇后抚养,自己不过是个生育的工具罢了——人家皇上与皇后才是夫妻一体呢!”
岳夕瑶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是妾侍,可这又是事实,无法反驳。想着来日生下孩子便要交由皇后抚养,心里头便更是不乐意。可是,岳夕瑶心里头即便在如何不愿意,也终究是只能将苦闷咽下,继续以自己身子不爽为由让皇上来福茂宫,也在不经意间向皇上提出将来生下孩子后由自己亲自抚养孩子的意愿。可是,皇上心里头惦念着颜雪初,即便人在这里,可是神情却是一直恍恍惚惚的。对于孩子交由谁抚养一事,也一直认定了颜雪初,岳夕瑶为此也是颇为不满。
这一日,众位妃嫔来道颜雪初的清宁宫中请安,岳夕瑶却也早早的就到了。颜雪初对于岳夕瑶的到来颇感意外,只是道:“慧贵妃身怀有孕,本宫已经免了慧贵妃你的请安。即便慧贵妃你有心请安,也不必来得如此之早啊……”
慧贵妃柳眉一竖,只是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臣妾虽然是身怀有孕,身份即便是再如何尊贵,也总是越不过皇后娘娘您的啊——”
如意掩嘴一笑,不禁道:“慧贵妃娘娘,您果然是深明大义的,知道这正室与妾侍究竟是不一样的。”
岳夕瑶恨恨道:“凭你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又能如何?这里是本宫与皇后娘娘说话,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奴婢插嘴了!”
如意假装惊恐道:“哎呀呀,奴婢可知道错了——奴婢自以为是正宫皇后的贴身侍婢,即便是皇上对待奴婢说话也始终是温言温语的,不曾想,奴婢竟然惹得慧贵妃娘娘恼了!奴婢实在是心里头有愧啊……”
如意这一句话说得极狠,饶是岳夕瑶一向伶牙俐齿,也不能反驳——毕竟,皇上都是客客气气对待的奴婢,身份自然是格外贵重一些了。
最后,还是颜雪初打了圆场,只是道:“如意,你的嘴也忒坏了。慧贵妃如今怀着身孕辛苦,言语上难免急躁一些,你又急个什么?”
岳夕瑶见到颜雪初说道自己怀有身孕,不禁笑道:“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忘记了臣妾怀着身孕辛苦,所以到现在都不肯赐臣妾座呢!”
颜雪初不过淡淡道:“哦?本宫原以为已经赐了座了,只是慧贵妃妹妹尊敬本宫,惦记着这身份地位的不同,不肯座呢——”
岳夕瑶刚要生气,却觉得腹中竟然蔓延过了一丝疼痛。岳夕瑶大惊失色道:“皇后娘娘,臣妾肚子疼!”
颜雪初一惊,道:“你说什么?”
岳夕瑶的疼痛似乎更甚。岳夕瑶只觉得身子一软,几乎快要撑不住了似的,只是一只手扶着椅子,缓缓倒下,因疼痛而咧开的嘴里念叨着:“皇后娘娘……臣妾……臣妾疼……”
颜雪初吃了一惊:如今岳夕瑶的身孕不足八月。此时若是生下孩子,只怕也难以保全。如今是在自己的清宁宫中,倘若岳夕瑶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便是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颜雪初立即起身,道:“如意,快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