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鹿鸣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国土局对面街边树下站着,等亓全。站了五分钟,她就觉得别扭,浮现出一种“痴心女子苦等负心汉”的怪异感。
不能干站着,她看见国土局大门前边儿几十米有个公交站台,站台有长椅,坐那儿等不显眼不刻意。国土局周围没有奶茶店,也没有饭馆儿,要不坐店里边吃边等多舒服。
何鹿鸣坐在站台长椅上拿手机看小说,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她跟生根了一样巍然不动。旁边扫大街的清洁工大姐看了她好几眼,出于善良又热心的天性,过来关心地问:“姑娘,你有啥想不开的?早点儿回家跟家里人谈谈,别坐这儿发呆了。这片儿有小偷转悠,你小心点儿。”
何鹿鸣听得一脸莫名其妙,这热心大姐以为她想不开离家出走啦?别人一片好心她不能生气,解释道:“我没想不开,我在这儿等人。”她指指国土局,又说:“我朋友在里面上班,十二点才下班,我坐这儿等他一起吃饭。”
“哦,我还以为,真不好意思哈。”大姐尴尬一笑,走一边儿去了。
何鹿鸣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她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筋骨,走到国土局大门口等人。
十二点七八分,亓全终于从大门里出来,何鹿鸣一眼看到他,喊了一声:“亓全。”
亓全听见声儿,循声望去看见何鹿鸣,表情有些呆,盯住她两三秒,突然回神,指着她说:“小鹿。”
“是我,你看见我高兴傻了吧。”何鹿鸣走过来,笑靥如花,道:“你是惊喜还是惊吓啊?”
亓全马上笑了,“惊喜惊喜,你回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又不是刻意来找你,我正好路过这儿,没想这么巧就遇见你了。”何鹿鸣口是心非地说。
“哇,那真是太巧了。”亓全顺着她的话说。
“相请不如偶遇,走,我请你吃饭。”何鹿鸣发出邀请。
亓全一脸遗憾地说:“今天不行,我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约啊,再见。”说完他挥挥手就走了。
“诶?”何鹿鸣讪讪地还想说几句,亓全已经走远了。这专程来等人居然失败了,是真有事儿还是躲她?谁知道呢!
等人之前火热的一颗心,被兜头泼一冷水,凉透了。何鹿鸣回家,回味之前在路州亓全和她视频说的那些话。他说:你快回来吧,我好想有人陪!你回来吧,我等着你!特别是那句“民政局门口见”让她甜到心窝里,生出多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难道他是开玩笑,而她当真了?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何鹿鸣想哭。她安慰自己:说不定亓全真有事儿呢,过几天再说吧。她有几分不愿意面对现实,生活怎么能这么残酷一再暴击,还让不让人开心了?
生活不让她开心,她就自己找乐子。何鹿鸣突然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顾大经理,我回来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失业了,您救济下我呗。”
“何鹿鸣,你真回来了?”顾瞻有些意外。
“是啊是啊,我回来了。”何鹿鸣笑着说,“我不走了,看在表哥表妹一场的情分上,请给我介绍一份糊口的工作。”
“你怎么越来越贫了。”顾瞻轻笑,“后天我休假,你闲得慌正好帮我送货,我开你工钱。”
“好好好,后天等你电话。”何鹿鸣满口答应。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给顾瞻打电话,可能是因为顾瞻长得太好看,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男生,她现在心情不好,看看长得好看的人,心情可以好点儿。
和顾瞻约好后天见面,何鹿鸣暂时将从亓全那儿得到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哎哎哎,和帅哥约会,倍有面子。到时一定得发个朋友圈嘚瑟一下,让亓全看到就更好了。
你不是有事儿么,我有帅哥陪。何鹿鸣承认自己心理阴暗动机不纯,不过,就这么着吧。想想和顾瞻见面,还是很愉快很期待呢。
很快就到了和顾瞻约定的日子。上午十一点,顾瞻开车到何鹿鸣家门口接她。不是开送货车,而是他的私家车。顾瞻本人穿休闲服,戴名表,有型有款,出色迷人。
“不是要去送货吗?”何鹿鸣打量他几眼,“你这样子去送货,碰见个把彪悍的单身女性,怕是无法全身而退。”意思说他招蜂引蝶。
“你还真猜对了。”顾瞻笑道,“上个月送货遇见个买了商铺的大客户,以为我缺钱,要贴补我,我好不容易脱身,现在不敢送货了。”
何鹿鸣乐不可支笑到仰倒,她在亓全面前还得端着装一装,在顾瞻面前完全不用遮掩。她见过顾瞻最不堪(自锁车厢)的一面,顾瞻也见过她最不堪(挟恩求报)的一面,知根知底用不着装。
“说吧,突然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顾瞻一本正经地说。
“你还真不客气让我自揭疮疤。”何鹿鸣撇嘴,不太想提,“其实就是合不来了,觉得不是一路人了。”
“详细说一说,我才好给你分析。多难得的机会,我亲自指点你,别人出一万让我当培训讲师我都没答应。”顾瞻看她,眼神清亮,分外诚恳。何鹿鸣抵挡不了他的魅力,就说了前因后果。
“就是这样,我觉得潘若变了一个人,她觉得我不听话,就闹掰了。”何鹿鸣耸肩,摊手。
“嗯,原来是这样。”顾瞻点头,沉吟了一下,说:“在你的角度,你觉得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一片赤诚待潘若,放弃大好前程追随她去外地,她却可以为了利益牺牲你,所以,你不平。从潘若的角度,对你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有今天全靠她一手提携,只是让你委屈一下就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你却不听话。所以,她对你不喜。”
“对对对。”何鹿鸣像磕头虫一样点头,觉得顾瞻分析得十分到位。
“你们的事分不出对错,无解,分开最好。不要想了,接下来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工作?”顾瞻问她。
“我不知道。”何鹿鸣低头,“我喜欢当记者,日报是不好回去了,看看其他媒体招不招人。”
“如果你能拉下脸去找日报领导说不定可以回去。”听顾瞻这样说何鹿鸣立刻抗议。
“不,我决不干!”
太丢人了。
顾瞻说:“我就猜你肯定不干。其实,你可以尝试转型,找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无论待遇还是前景都不错的。”
“我可以吗?我能做些啥?”何鹿鸣一直觉得开发公司上班的都是能人,她对自己信心不足。
“你去做个文案策划没有问题,开发公司是甲方,你也可以当甲方代表虐虐乙方,就像……”顾瞻斜睨她,意犹未尽。
“就像你当初虐我一样。”何鹿鸣给他补上未尽的话。
“孺子可教也。”顾瞻伸出大拇指点赞。
好像……感觉……不错诶,何鹿鸣自行脑补自己当上甲方颐指气使,乙方对她点头哈腰的场景,暗爽不已。
“顾大经理,顾大男神,我的前途就拜托你了,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吧。”何鹿鸣双手合十顶礼膜拜,临时抱顾瞻的佛脚。
“你不是嘲笑我靠师兄吗?怎么你不准备靠自己了反而求我?双标。”顾瞻记仇,重提旧事。
“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没有!绝对没有!”何鹿鸣打死不承认,厚颜道,“您是谁啊?闻州地产界第一男神,论人面广,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哪家公司好,哪家公司不好,您都知道。给我引荐一下,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省得我投简历大海捞针争取面试机会。”
“出去一趟有长进啊,居然能昧良心拍马屁。你要是早点儿这么对潘若,说不定你们还好好的。”
“别提她,你就说帮不帮吧?”何鹿鸣不悦。
“行,谁让我有把柄在你手里,随时挟恩求报没完没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顾瞻哀叹。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你帮不帮忙,不帮我就把你的蠢事散播得天下皆知。”何鹿鸣故作狰狞,最后绷不住笑场了。
顾瞻被她逗笑了,趁着气氛热络,何鹿鸣得寸进尺提出非分要求。
“顾大男神,能不能纡尊降贵和我拍张合影让我发条朋友圈,借你的人气,正式宣告我何鹿鸣回来啦。”
顾瞻心情好居然答应了,何鹿鸣赶紧凑过去拍了张合影。
照片里,顾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何鹿鸣的脸离镜头太近,鼻孔特别抢镜。顾瞻看了直说好,不肯补拍。何鹿鸣只能自食恶果,含泪自曝丑照。
“朋友们我辞职回闻州啦,有空约起哟。今天接见了顾男神,顾男神非要给我介绍工作,人家不好拒绝呢。”
顾瞻刷朋友圈看到何鹿鸣发的话,吐槽她:“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不?”
何鹿鸣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