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岩浆般的东西被注入了血脉之中,烈焰燃烧般的炙热从手臂开始蔓延,肆无忌惮的延伸、深入,像是要把白城的全身都吞噬掉。
魔鬼的爪子扣紧了白城的每一寸皮肤,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从白城的新中跳脱出来,侵袭了白城的脑海。
白城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呐喊,就堕入了深沉的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色,这黑色是有实体的,触摸上去会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犹如湿重的雾气。脚下没有实地,在白城的意识里,他漂浮在黑暗的正中央。
铁索互相摩擦的声音,雷鸣,女人的哀歌,汹涌澎湃的狂潮!
两柄利刃从他的两只眼睛中横穿进去!深入骨髓的苦楚……不,只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真实的利刃……白城仍然睁着眼睛,他盍不上他的眼。他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有什么堵在了他的喉咙……有一丝腥甜味,又有一丝苦涩味道。
有长蛇在他的身上蠕动着,紧紧地把他缠绕住。白城没有挣扎,他的一根睫毛都不曾抖动过,他无法命令他的肢体,但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任何蛇的皮肤在他身上摩擦……有什么人在他的身边窃窃私语,那声音简直就像是石子在打磨。是什么?魔鬼、幽灵,还是盘踞在他身上的蛇?
有光亮了,混沌之中被投入了光亮。白城的眼角流出了猩红的血泪,像是在哭泣,但他还是那样的表情,他好像被定格住了。这是悲哀的哭泣。
他的确应该落泪,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光,这些光就像是希望一样令人忍不住落泪。
这道光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白城的心脏被撕裂了,下一瞬被撕裂的器官和组织就像是藤蔓那样疯狂的生长,被撕裂的伤口于是被修补完毕。
他被一柄长刀刺穿,并没有伤口留下来,只有被割裂的痛苦留存了下来。
群蛇发起了攻击,对白城进行疯狂的噬咬。蛇类一般对于猎物只咬一次,下口毒牙就会释放出大量的毒液,接着就会缠绕。
可盘踞在白城身上的毒蛇像是野兽那样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皮肤和肌肉,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块的血肉。照这样疯狂的咬法,不过一分钟白城就会只剩下惨白的骨架,但并没有,它们的噬咬是永无止境的,因为白城的肉身会不断的生长。
云雾缭绕,百草丰茂。
不知何时眼前的场面就更换了,这是最令人惬意的时节里的最令人惬意的地方。
可它是那么的阴森恐怖,有人在咏唱咒言,有人在高唱象征着死亡的歌曲……
恶鬼们背负着长刀出现在白城的周遭,它们的脸上是凝固了的可怕笑面,有着獠牙和鲜血。他们从背后拔出长刀,一刻不停地把长刀送入白城的身体里,鲜血就像是怒放的艳丽花朵……
一场没有犯人哀嚎的受刑,只有刽子手对着只能在内心怒吼的犯人大肆讥笑……
“你将永受轮回之苦痛……永远得不到生命,永远得不到灭亡……你将忍受苦难,你就是苦难的本身。”
沉浑的声音飘荡在四周,不知是谁在对他说,不知是有何用意。
白城人仍是那张脸,充了血的突出的眼球,被红血染污的脸庞……谁也听不到他的沙哑声音。
他见到了被冰封的世界,和熊熊燃烧的生命之树……
“给他注射镇定剂!动作快点!”严失态地大喊。
他做这项工作有了一个多月,最初他看到变异失败的人就会手足无措,亲手杀死堕珈也会呕吐,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漠然地面对这一切了,他以为任何的场面都不会让他失控。
但是他错了,白城的反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痛苦的吼叫比谁都要撕心裂肺,全身几近是纯黑色,不时地会有血脉般的纹路从纯黑中显露,那是一张赤色的网。
白城的身体已经产生了畸变,手部的轮廓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手指奇长,锋利如刀刃;全身的肌肉都在暴涨,带上的手铐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鲜血从那里爆溢出来,不是红色的,而是诡异的蓝紫色;眼瞳是纯金色,犹如喷射着火焰的炉口;头发全然不存在了,留下的是坚硬的角状物质……
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了,比触角要细瘦,更像是藤蔓,不断地向前蠕动。它抓住了铁架,黑色的藤蔓没入了钢铁中,谁都想象不到这样细弱的东西竟然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也有着钢铁无法匹及的韧度。如果被这种东西缠绕住,整个人就会被撕成无数的块状!
严回忆起来了,回忆起来了第一次看到堕珈形成的场面,那个被植入脑髓中的恐惧感原来还在,严以为他早就把它忘记了……此刻这种恐惧感正在吞吃着严用以站立的力劲。
“怎么上前?!”宗道握着注射器踌躇不前。
白城几乎全身上下都在生长着黑色的“藤蔓”,它蕴藏着怎样的力量两个人看的都一清二楚,谁都不想上前去被它搅个粉碎!
以往的异变很纯粹,如果成功,接受注射的人就不会有畸变,只有肌肉会在痛苦的惨叫声中充盈;如果失败,接受注射的人身上就会布满粘液,他会长出锋利的獠牙,内部的骨骼和肌肉都会重新生长,有些新生的骨骼会刺穿肌肉和皮肤露出表面,一般情况下也会生出粗壮的尾部,也会有人从背部生长出另一双手臂,这是极少见的情况,有些甚至能够生长出巨大肉翼……
一旦发现异变失败,沉重的巨刃就会从勃颈处落下,这样堕珈会失去大部分动能,但还没有完全死去,这时就要对它的心脏进行补刀。
不论是成功的特征还是失败的,白城都不符合,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情况。用圮的血制造的药剂本来就不稳定,成功率低就是它不稳定的一个表现,堕落的人生长出巨翼是另一个表现,谁知道它究竟能够制造出怎样的怪物!
“那就快开枪,瞄准他的头部!”严大喝,“直到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清空为止!”
注射开始之前这个房间里显得很空荡,但当注射器里的药剂进入了白城的血管后,很多东西都被拿出来了。猎枪、长刀、镇定剂等等都放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这是为防止出意外。
“再等等!还不一定失败!”宗道的手紧紧的攥住注射器。
他说的很没有底气,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有些“藤蔓”已经延伸过来了,这些都有宗道的长刀一一斩断。宗道就感觉像是在挥斩钢铁。
“不一定失败?!谁给你的侥幸心理?如果他失败了,死的可不止是我们两个人!外面等待着的、里面休息着的都有可能惨死!”严大声咆哮,“这样的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宗道顿住了,他紧紧地盯住眼前正在奋力挣扎的人形生物,他不知道白城是怎样发出那样惨烈的吼叫的,哪怕是把喉咙撕破宗道恐怕也无法吼出这样惨烈的声音,他不敢保证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
束缚着他的数十个镣铐都被紧紧的绷住了,它们随时可能断裂。
宗道把腰背挺直,解开了军装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如果真的失败了,那就由我来将他斩杀。”
宗道右手上的几枚鳞片呈现出赤红色,他全身的肌肉轮廓十分鲜明。
严的神色滞然,他轻声的笑了,“你倒是认真起来了。”
“你如果不想死,你也会上去,这样战力就有两个。”宗道笑笑,“我们的确是迫不得已才接受这样的工作,我们已经杀了很多个人了,看到堕落的就挥刀斩下,……这不算什么罪过,我们只能这么做。但是前面的这个人还没有堕落,我们没见过这种情况,希望还没有断绝。倘若我们在这里毫不犹豫的解决了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们真的没有人性了,对于杀人这种工作,我们乐在其中。就在多等一刻吧,用来证明我们还留有人性。失败了的话……”
宗道咬着牙齿,他手上的长刀寒光逼人,“我就会用我的生命来阻止噩梦的发生。”
严也握紧了长刀的刀柄,这才是宗道的作风啊,一直以来宗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可能是最善良的人,但在这里的注射人员之中,他是最有人性的一个。
“那你就自己给他注射镇定剂吧,要是给那些藤蔓缠绕住,我的手说不定都会被绞碎,我可不想遭这份罪。”
宗道没有犹豫,他点点头,踏步上前,挥刀猛斩!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在房间内回荡,这不是斩击“藤蔓”所发出的声响,“藤蔓”虽说质地坚韧,可斩击起来却是沉默无声的,声音是长刀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的。
地表留有数十道长长的刀痕。
宗道靠近了,黑色的“藤蔓”疯狂的向他延伸,宗道手起刀落,斩下附着在白城手臂上的“藤蔓”。他准备刺下注射器的针头,可他抬起了手就停止了动作。
白城身上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他体表的颜色早就是烈焰的色彩了,他身体下方的铁质板床都已经烧得通红了。刚才宗道只顾着一味地清理沿路的黑色“藤蔓”,没有注意到白城身上的变化。他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变化的?这种异变又代表着什么呢?
这种时候针头插进去也没有用了,它可能会被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