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羽音11岁那年,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哥哥都去世了。她下午得到的消息,听到后她就抑郁良久。羽音没有吃晚饭,也没有人给她做。
羽明没有给羽音做饭,她坐在门前坐了一下午,任凭着日光被晚霞的光亮所取代。
霞光铺落在屋檐上,洒落在树叶上,使得景物无不优美淡雅;零星的炮竹声从四方传来,模糊而轻缓,犹如歌谣;街道上的人开始渐渐变得多了,小孩子们大多都举着呼悠悠转动的风车,他们拉着大人的衣角,在各个店铺间来回张望;倘若他们在路边见到了糖画或者糖葫芦之类的,势必要叫嚷着让他们的父母去买,小镇中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这天是灯花节。
羽音坐在窗前望着下方的街道,处处浮动的笑脸都映入了她的眼眸之中,欢快的笑声犹如清水溅落般的声音,却不能勾起她一丝的愉悦心情。
人群中,她看到了白城,根据他走的方向判断,他必定是来找羽音的。
羽音于是想起来,前两天白城约自己一起过花灯节,一起去石子河的河边,看千百只花灯在河流上飘过。
“羽音。”
正想着,白城便站在了窗前。
“等我一下哦,我还没有换好衣服。”羽音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白城从她的这个笑容中窥探到了她的疲惫。
白城在外面耐心等待,思考着羽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却还没等一会儿,就见羽音出来了。
是非常漂亮的汉服,袖子上绣了精致的花纹,白城看的竟然有些失了神。这回羽音的笑容自然而又甜美。
“一起走吧。”
羽音和白城并排走在街上,一直向四周张望着,像是好奇的小猫似的。白城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他大概是多心了吧。
“今晚你着急回去吗?”
羽音的鞋子踩在地面,嗒嗒作响。
“不着急回去随便吧,随便玩到什么时候,没关系的。”
“太晚了可就危险了哟。”
“你在我旁边,有什么危险?难道你晚上不准备把我送回来吗?”
白城做出一副鬼脸,学着一副奇怪的腔调说,“我就是那个坏人啊。哈哈哈……小姑娘晚上要倒霉啦!”
羽音扑哧一笑,嗔怪地说着:“幼稚鬼。”
“你不是怕鬼的吗?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谁会在灯花节这天怕鬼呀。”羽音把手背在身后,一跳一跳地走,那活动的身体曲线,无不展示着少女的活泼。
天渐渐的黑了,柔软墨色一点点的渗透进入这周遭的空气,灯花也在这时亮了,一盏一盏的亮起,那是一点一点的星光。朦胧唯美的灯光照亮了街道,也照亮了羽音的脸颊。
“而且你在我旁边,我怕什么?”羽音在这灯光中游走,“要是鬼出现了,第一个先抓你。”
“我可不怕鬼。”白城说,“以前晚上玩躲猫猫把自己吓哭了的人可不是我。”
“讨厌,不许提这件事!”羽音面色羞红,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美。
“说起来还是你提出要玩躲猫猫的呢。”白城没有想把话题止住的意思,“结果藏得太好了。”
“不就是把自己吓着了吗!讨厌,还说。”羽音追着白城打。大街上留下了一路欢声笑语。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白城被打得连连求饶,他举手投降,“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都不提了。”
“这还差不多。”羽音双手抱胸,很是傲气地说,“去给我买吃的。”
“行。”白城宠溺地说,“买什么都行。”
白城按住她的脑袋,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羽音没有拒绝,没有阻止,白城觉得她温柔得像一只猫。
“棉花糖。”羽音指向路边云朵般的棉花糖,“我想吃。”
她的语气也软了下去,像是被突然卸去了力量。白城只以为她是玩累了。
白城为她买了棉花糖,她手持着比她脑袋还大的棉花糖,只轻轻地舔了一口,幸福得像个孩子。
今夜是一个无月之夜,没有星光,但天空却并不黑暗,数百数千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天空中绘出一幅盛大的画作。
所有小店都开了门,街道被流动的小摊贩所占据,花灯齐聚,形式各异,姿态万千,色彩鲜明艳丽。
羽音拿着那朵被灯光染了色的白云缓缓地走着,鞋子踏击地面,嗒嗒作响。羽音没往人流量多的街道上去,她选择了一条小路,白城跟着她,就走在她的左边,随着她来到了石子河的河畔。
石子河蜿蜒曲折,河岸与河底几乎被鹅卵石铺满,圆润而色彩各异的鹅卵石使得这条河绚丽多姿,落在河底的石头也衬得河水的清澈。这条河里几乎没有大鱼,手指头般大小的鱼儿倒是随处可见,它们畅游在河流底部,身上反射出炫彩的光芒。
整个河畔几乎都布设有花灯,河水潺潺,水波荡漾,绚丽的色彩也就波动起来。鱼儿的鳞片所反射的光,正是这花灯放射出来的光。
“我记得去年灯花节,你还跑到石头河里去捉鱼来着吧?”羽音说,“鱼没捉到,最后还被别人给训了一顿。”
“你提这事干嘛?我不都没说你躲猫猫的事了吗?”白城无奈地说。
“好啊你,又提我躲猫猫被吓哭了的事!”羽音皱起眉头,狠狠捶了一下白城的肩头,捶得很用力。
今晚羽音打白城的力度一直都很大,好像不是闹着玩,仿佛真的被惹怒了。
她在发泄什么呢?
“这是什么道理呀?只许你说不许我说。”白城揉揉肩头,发牢骚道。
“就是想打你了,不行吗?说,给不给我打?”
白城一愣,“给你打还不成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痛快就打脸,打脸最痛快了。”
羽音被他惹笑了,“怎么感觉你这么欠打呀?”她拍了拍白城的脸。
“我皮糙肉厚,还不能让你打两下吗?”
羽音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右转,落在了石子河上的一座小桥上。行人熙熙攘攘,桥头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恋人们的温柔打趣声。
“是啊。”
注目良久,羽音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
羽音手上的那朵雪白的云朵不知不觉钱已经消失了,她转弄着手上的那根竹签,走到一棵树边,把它插了下去,那根竹签便像是一颗新生的绿草一般在那里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人好多啊。”白城说。
“灯花节嘛。”
“去山上。”
羽音说完,还没等白城作出回答,就拉住了他的手。她的动作很自然,让人觉得两个人牵手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坡上,背后是一棵百年的老松树,躯干曲折盘结,犹如草书似的,颇有意境。
地面上铺满了松针,这松针从来未有人打扫过,积攒了很多,十分绵软。
“可惜今天没有星空啊。”羽音仰望天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不是还有孔明灯吗?”白城说,“都是漂亮的花灯啊。”
“比白天要好看多了。”
羽音眺望山坡下,石子河河边围满了人,他们手捧花灯,缓缓放下之后,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下了一个心愿。
花灯随着河流去向远方,他们的心愿飘向了天空之中。
到放烟火的时候了,一行人担着花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烟火炮筒,孩子们围着他们走,但等架子放下来,孩子们又拉着父母亲躲得远远的去了。
“要放烟火了。”
这句话的尾音被烟火冲天而起的声音所吞没了,黑暗的夜空中瞬间划过了几条银亮的线,盛大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又转瞬即逝。逝去的烟火没有在空中留下痕迹,但它们会紧跟上来的烟火腾出了位置。
几百朵色彩各异的绚烂花朵在空中绽放,整个大地都被照亮,整片天空都在绽放光芒。
在这片烟火的光芒的笼罩下,羽音把头靠在了白城的肩膀上。
她用柔弱无力的话语轻轻地说道:“我的父母去世了,我的兄长也去世了……”
她的话轻而柔软,却有着万物所不能及的重量,白城被这句话定格住了。他想组织语言,但却无法组织出来,良久,白城的右手绕过了羽音的后背,他揽住了羽音的肩膀。
无言以对,沉默的浪潮将这整片天空的色彩变得黯然失色。
“家里只有我姐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城……”羽音带着哭腔说,“昨天我父母还有哥哥一起去外面玩了,他们坐船的时候都掉到了水里,没有一个被救上来……他们都没了……都消失了,我的亲人走了……今天下午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有诸多的话语堵在了白城的喉头,但他无法将它们顺利地倾吐出来。
羽音哭了,她又落泪了,她瘦小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就如落在冬天的瑟瑟发抖的人。
白晨拥抱了她,给了她此刻最需要的温暖,他轻轻的吻住了羽音的额头,头发传达给他柔软的触感。
“别哭,阿羽。”白城轻轻地说,“你还有你姐姐呢,她会一直陪着你的,而且,你还有我,我也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有需要,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
“你必须要待在我身边,不许走。”
羽音抓住了白城的衣襟,她的话像是耍赖,又像是撒娇。
她在寻求依靠。
“不走。”白城抚摸着她的秀发,“我保证。”
她那晚哭的很彻底,白泉没有阻止她,她哭得痛彻心扉。
羽音和白城经历了相遇、相离、相恋,在这个过程中,白城不知给了羽音多少的温馨。白城是羽音结识到的第一个真诚的朋友,他为她的世界添上了无限的暖光,于是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孩。
可离别的时刻来了,来的这么突然。
白城与羽音离别了,她不能为白城再多做些什么了,除了将他更好的安葬。又或者,与他一同奔赴冥国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