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来越浓烈,蔷薇花一簇又一簇地大肆绽放,天空呈现出如婴儿肌肤一般透明的颜色,我不禁有些微微发呆。原来曾经装满是是非非的滨江小城是如此的美丽、剔透,有着我未曾细细注目的身影。人来人往,飞鸟一只只划过枝梢,带着些欢快的鸣叫。
贝玲珑显得无比激动,大声呼喊着、尖叫着,不停地对着湖面挥舞着双臂,像个孩子一般,丝毫看不出之前的创伤。很快地痊愈,我想也是一件极好的事。蓝正天走到我跟前,这个小城不错别有一番韵味,我忽然想支起一个画板,画上一幅来了!
贝玲珑用脚蹬掉鞋子,光着脚,不停地踩耍着水,纤细的小腿在岸上有些地一晃一晃。我捡起一片树叶,颜色还是嫩绿色,却过早地陨落了。回头对着蓝正天,你们画家是不是只要有灵感来了,就愿意画上一幅,那假如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灵感怎么办?还会画吗?
蓝正天两只手背在身后,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这怎么可能呢?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怎能叫画呢?
哦,那挺像爱情的。如果对一个人没有所谓爱情的冲动,再怎么样都无法生出爱情来,是不是?我立马接着蓝正天的话说下去。蓝正天的身子明显僵住了,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别扭。然后,我们都不再继续说话。
贝玲珑把鞋子挂在脖子上提议要去四处溜达溜达,我意外地拒绝了。答应贝玲珑来放松心情,可是我不想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横行在小城里,在这里关于我宫夏的故事太多了,我不想一一和他们再做解释。也许是还在生我的气,蓝正天居然答应带贝玲珑去兜风。这样也好。
我一个人走在镇上的那条长长的街道,不用记忆,也不需意识,我总是习惯性地撞上那棵香樟树,抚摸着黛绿的枝叶。门卫大叔的记性如此之好,见到我依然满脸笑容。前面一个女童抓着年轻妈妈的手,不停地咿咿呀呀说着,不时咯咯地笑着,在空旷的马路上别样动听。
我的心一点点收紧,有些窒息难受。我瘫坐在地,一直都没有想过回家。不管西西如何维护莫芳茹,如何愧疚于她,我对她还有没有丝毫怜悯。毕竟,她是自私的,从未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妈妈的手是什么样的温度,我从来都不知晓。
宫夏?忽然一声试探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我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连希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正诧异地盯着我,眼前的女子身材有些圆润,刘海全都竖起来,发尾微微闪着油光,许是几天没洗头发了。
连希双手扶着女子,神情实在是谨慎的很。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连老师,好巧哈!呃,这位一定是师母吧!女子听到师母两个字,神情有些腼腆,双手抱着肚子,没有说话。看得出这是一位贤妻,日后也会是一位良母。连希好有眼光,看来他是深切明了生活需要什么。
连希扶着女子坐下,若有所思地走到我面前,看了几眼我的短发,怎么那个男孩没有回来?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双手背在身后,我是说那个叫白尚廷的男孩,挺好的。他寒暑假都会回来,总是在这个亭子前张望,就像曾经在我们教室徘徊一样。
原来,他都知道。连希回头看着妻子,女子回以盈盈的笑意。宫夏,其实生活不必太过较真,幸福没有那么复杂。他,挺好的。
温热的风浅浅地吹着,飘着花香,带着独有小城的湿润,让我有些恍惚。
白尚廷因临时有急事,我们不得不连夜赶回去。一路上贝玲珑显得格外兴奋,话特别多。贝玲珑拉着我的手,说,夏夏,我发现你们家乡好好,特别适合养人,难怪把你养得这么水灵。
我听了贝玲珑的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真的,真的,而且我发现你们小城好有特色,有家面馆,好普通,但是吃碗面居然要排半个小时的队,幸好那家面味道真的不错,不然非得掀了他们家面馆!——还有,还有一处最特别,我遇到一位妇人,哇,她家院子里全是风信子,天哪,我还以为是卖花的。不过卖花的又怎么会只卖风信子呢?
贝玲珑大约一句不断地说了一个小时,原本有些单调乏味的旅程变得有些喧闹。夜行的车也有些温暖,少了许孤寂。不过,贝玲珑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不一会儿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像个孩子,没有丝毫提防。
蓝正天在后视镜里,对准我的眼神,淡漠地说,你要不坐前面来?不用!我不假思索地抗议。蓝正天有些生气,脸憋得通红,压低声音说,我的意思说,你坐前面来,贝玲珑好舒展身体,躺在后面睡。
我扭头,贝玲珑的双腿缩在座位上,不时地摆动,看来的确是不太舒服。我轻轻挪动她的双腿,企图把她放在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然后,坐在靠近窗户的边沿,冷冷地说一句,还是不用!
你还真够倔的,你最近怎么说话噎人?蓝正天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不去看看她?我疑惑地对着镜子里的蓝正天,等着他说下一句。
那个妇人,她是你母亲吧?蓝正天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些诧异,把贝玲珑放到整个后座上,爬到副驾驶坐上,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蓝正天被我逗乐了,非常满意我的表现。哈哈,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身上有种相同的孤傲。后面的话,蓝正天说的极其认真。
我仰头靠在座位上,车子驶出了小城。空气里飘荡着层层乳白色的水雾,有些冰凉。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有些试图掩饰的真想,无论多用心逃避,还是如一场荒唐的笑话。我一直想要离开这座美丽的小城,离开莫芳茹,想和莫芳茹走得越来越远,最后不再相识,真的不再相识,没有丝毫相关联的信息。
蓝正天说,我和莫芳茹身上有种相同的孤傲。长久以来的努力,还是脱离不了血缘流淌的因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