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苏策微微一礼,道:“苏大公子,既然你都已决定好了,也没必要再耽搁下去,我们就此别过罢。”
钟铃肩膀一滞,有点摸不着头脑——
苏岚也凑过来,拍着手叫:“好啊好啊,既然美人说走,那我们就走好啦。”
苏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时候尚早,你们今日又要赶很远的路,不如一起吃个饭再走。”
花谈薇不说话,眼神扫向一旁白衣裳的小姑娘。
钟铃抬眼,恰好迎上她的目光,霍地——
她迅速扭开视线,拿起桌上的包袱,往肩膀上一扔,满头长发一甩,站起来就朝外走。
“喂,铃铛姑娘!”苏岚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跳过去,“你要上哪去?你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再走?”
“走开。”钟铃皱着眉,大步跨出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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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小铃铛要走了啦!快过来和我一起拉住她啦!”苏岚干脆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门外拽了回来,俊俏的眉眼笑得弯弯,“你要是走了,大哥一定会生气!我说过,你要是惹我大哥生气,当心我咬你哦!”
“喂!你放开!放开我!”钟铃欲哭无泪,使劲地挣脱他,“你这个妖怪!疯子!快点放开我!你这么使劲,想把我的胳膊拧断吗?”
“呵呵呵呵——”苏岚笑得邪气,“你先答应我不走,我就放了你。”
钟铃是那种“你拗我比你更拗”的大小姐脾气,加上苏策、花谈薇都在旁边看着,更是不肯轻易低头,憋着一口气,忍着疼痛,拼了命地要挣脱开苏岚。
而苏岚全然不管那么多,一心一意不要让她走掉。
——因为他清楚,这小丫头一旦就这么走了,大哥就算面上再怎么镇定,心里一定会不安。
偏偏他这个可敬的大哥,又是那么个不善表达感情的“木疙瘩”。
他心底叹了一百口气。
正在全力挣扎中,一袂白衣飘起在身侧。
钟铃感觉苏策走了过来——
“岚儿,还不放开她!”
冷淡迫人的声音,轻微的呵斥。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明明很近,却又似很远……
他……是不可能如苏岚那样……喜怒形于色。
那绝不是他“玉面剑鬼”的风格。
一直以来,他只肯以一张白玉的面具示人,他很会“伪装”自己。
这世上,恐怕很少人能看得透他,他又岂是她这样一个傻乎乎的笨丫头轻易能明白的?
可笑的是……她心底竟曾有过某种不合时宜的期待……
苏岚一向最听大哥的话,悻悻然松开了钟铃。
钟铃回瞪他一眼,一副“秋后算账”的“凶狠神情”。
本想走,又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小气。
还是……好聚好散罢。
深吸口气,她转过身,微笑:“多谢……苏大公子这段时间的照顾。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这一次,她离开的脚步明显镇定了许多。
客栈开门早,客人本就不多,少了个人,气氛顿时清冷了许多。
苏岚绕着颈间的发丝,垂下眼睛:“——小铃铛走了,唉,一点都不好玩。”
花谈薇找了张桌子坐下,苏岚也跟着坐过去,傻呵呵地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只有苏策,依旧站着。
花谈薇倒了杯茶,表情很平淡:“萧雪臣曾是‘血夕’的主人,一度曾为魔剑门卖过命,仇家不少。”
她话锋一转,又道:“那小姑娘是他妹妹,又没什么武功,这一出门,恐怕会有不测。”
“哎呀,那小铃铛岂不是很危险?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啊?”苏岚唉声叹气,继而神秘兮兮,瞟了眼神情大变的苏策,轻声:“……我就知道,还是美人你最聪明!”
与此同时,苏策人已如翩虹,瞬忽飘出了客栈——
“花姑娘,‘奇花谷’一行,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苏某先行一步了。”
这里是花都城,玉华山下的古木镇。
出了客栈没多久,大街上来往的行人愈渐增多。
四月的阳光惨淡淡,一阵冷风吹来,钟铃下意识抱紧了胳膊。
手指摸到身上的衣服,肩膀上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洞。
这才记起,这身白衣裳,还是在离开滨州之前,苏策给她买的……
估计是在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给刮破了。
实际上,她不喜欢白色,只有在平常易容出门的时候,她才会装扮成“白衣公子”。但那天苏策把衣裳给她时,她很开心地穿了,没有多说什么。
“先去买两身衣裳,再买一匹马,然后再买些路上吃的干粮……嗯,就这么决定了。”幸好她时常偷溜出府,不怕照顾不好自己。
一条清水河贯穿古木镇,河上一座弯弯石桥。
石桥对面,就有一家显眼的成衣铺子,旁边还有几家客栈、杂货铺子。
桥下有船只来往穿梭,河水衬着阳光一片波光粼粼,清晰而明澈。
空气里有淡淡雨露的清香。
她走在桥上,身边经过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个个看起来那么安宁、祥和。
远处,玉华山巍峨耸立,高不可攀。
明明昨天才去过的地方,此时,却觉那里像是从未到过……
天空,湛蓝无际,白云柔倦地飘着。
天空很大也很空,像要把她的心神全都吸走。
来往的人群,或笑,或说话,或玩闹。
熙熙攘攘,沿路的杂耍逗趣。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相去甚远。
一切好像一幅浓墨重彩、精雕细刻的画……
美得逼真、美得醉人。
唯独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破碎的白衣裳。
故作轻松的步子……
在路人看来,或许……有些失魂落魄。
显得突兀、而不真实。
“……天地之大,好像都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呢。”
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踢开脚边的石头,慢慢穿过石桥。
在她身后,一道白影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一路,她走走停停。
她看河水,他便去看那河上的船只。
她望天空,他则抬头数天上的云。
等她低下头时,他的目光立刻转向她。
几乎是无意识地……动作。
“苏策啊苏策……”他苦苦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