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灯光昏暗,包厢里人群拥挤,一股股腥臭向项北袭来。他看着在远处忙碌的小弟,他第一次产生了深入骨髓的害怕。他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吸食药粉的惨状,生不如死,状若恶癞,他自那时就被告知吸食药粉是件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小混混在昏黄的灯光下欣赏着项北深入瞳孔的恐惧,那是他最爱看的表情,“项公子是贵客,这可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的高纯度啊!”
“你们这样做还有王法吗?”他忽然想起了这句无用的辩驳。
“王法?王法是用来约束顺从的人,而我们从来都不信什么王法,因为我们可以自己创造王法。”小混混拿着针剂步步逼近。
项北心慌了,他挣开两边的人,迅速的跑向门口,却被拦截在门口的两个人阻拦,他大声的喊,“东子,救我!救我!”
贴在门上的陆东听到里面嘶吼的叫喊,狠狠地踹了两下门,“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开门,老子干死你们。开门!”
酒吧里的人都朝着这里看,陆华澜扶了扶陆东的手臂,陆东看了她一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项北为什么会在这里?那群是什么人?”
陆华澜很想为自己辩白两句,可是却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东继续呼喊着,“项北你怎么样?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要害怕。”
此刻的项北被按在门上,怎么能不害怕?他的惊惧全都现在了脸上,他认识每一种药粉,现在小混混手中的药粉,一支,一支的剂量,上瘾足够了!
项北挣扎着,呼喊着,他知道警察救不了自己了,此刻谁也救不了自己了,他在恐惧的孤独中独自面对着这冰冷而无情的高纯度药粉,视若毒药。
他手脚并用的挣扎,酒精似乎剥夺走了他的力量,可是他可以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痛来自于一众小弟。
小混混拿着针剂慢慢迫近,项北终于被打趴在了地上,颓然窝着。
灯光打在小混混的脸上,狰狞异常,像极了来自阴间的恶鬼,“兄弟,别说兄弟我对不住你,要怪只能怪你爸权力太大。”
那细小的针钻进项北的胳膊里,伴着项北声嘶力竭的呼喊,那透明的液体注射进项北的身体,钻入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缠绕着他每一个细胞,紧紧的钻进他的脑,他的心。如砒霜,却不叫人痛快,如蛊毒,却能叫人上瘾。
项北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在整个酒吧,那样的痛苦狰狞,仿佛寂静的黑夜地狱里沉闷的怒吼咆哮绝望。所有狂欢似乎定格在一瞬,所有眼睛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如同通往炼狱的恶之门。
陆东攥紧了拳头拼命的敲打着门,陆华澜上前劝阻,“项北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再敲了,惹怒了他们。”
陆东看着眼前的陆华澜,那些人她是认识的,这场项北的恶剧究竟与她有几分关系。陆东恶狠狠的一手捏住陆华澜的下巴,在陆华澜的身上留下了些许用力过度而产生的淤紫,“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陆华澜泪流满面,“我……”却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陆东恶狠狠的放开了陆华澜,说了句,“滚开!”
陆华澜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她倾尽全力要守护的人,如此决绝的对待自己。她愕然!
陆东揣着那道阻隔他和项北的门,门内的项北依旧在默默的吼着。项北可以感觉到自己极速上升的体温,热的滚烫,仿佛要将自己烫到体无完肤,烫到化为灰烬。他的内里五脏狠狠的绞结着,就像一只手伸进在他的身体恶意浓浓的搅动,心就要跳出来一般。项北感觉自己似乎不是自己了,身体跨过灵魂层层剥落,像落拓在世的遗鬼,忍受着天工地斧的锤炼。
警察终于破门而入,可是一切太晚了,陆东一把抱住项北,可是项北已然没有了意识,只是在全身的抖动,此情此景陆华澜再清晰不过,她想起了自己以前苟苟且且的日子。
小混混赖笑着走上前去,“什么事啊?竟然有劳我们的警察叔叔?”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那带头的警察塞着罪恶的钞票,那红色的纸仿佛可以变成他的救赎,让他肆意恶行,不管不顾。
小混混轻声的说,“我们教训一个小弟,这事儿怎么就劳烦了您出动了呢?”
警察指着窝在地上的项北,“这是你的小弟吗?”
陆东想要挺身而出,可是却被看出势头的陆华澜拦下了,陆东看了陆华澜一眼,他爱她,如果这事与她有关,他究竟该如何自处?
警察问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离开了,小混混走到陆华澜身边,“他醒了之后告诉他,如果他想要货可以来找我,我开的条件永不失效,你知道我住哪里的!”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项北紧闭着嘴唇全身冷颤,陆东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痛苦的吓人。
“他究竟怎么了?”陆东只能问陆华澜。
“走吧,我们先把他带回家。”陆华澜刻意的躲着陆东的眼神,她不后悔,可是她怕被他灼灼的眼神烧伤,烧出她愧悔的青春。
“你说,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的吓人?”陆东偏要搞清楚。
“我说我们最好把他送回家去!”
“你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这样躲避我的眼神?你到底对项北做了什么?”陆东怒了,陆华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的模样。对啊!事到如今,是她那恶心如癞的前男友对项北做的这些事,还是自己做的,有区别吗?没有区别!都是这般如此的肮脏龌龊。
陆华澜头深深的低着,脸色铁青,就如同此刻注射了药粉的项北的脸,“他被注射的药粉。”她声若蚊蝇,却力道万均,施加在陆东的身上,就要将他碾压至死。
陆东红着眼,怒色清晰可见,“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错!他被注射了药粉,他们想要……”
“啪”沉重的一声听在陆华澜的耳朵里,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陆华澜从没有想过对她宠爱有加的这个男人,会硬生生的打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决绝无情。她痛,心里痛,她想喊,可是她无法在项北面前喊,因为她愧对的始终都是他,项北!
陆东听过药粉却从来不曾见过,那些仿佛是离自己的生命很沉重而遥远的东西,那些“禁”会永远封在那冰山的一角,让自己去眺望,可是如今它却侵入进了项北的身体里,肆意扩散。任他有多爱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也无法原谅她所做的一切。
陆东驮起了项北,陆华澜想要搭一把手,陆东却恶狠狠的说了一声,“滚!”
那冰凉的字萦绕在陆华澜的耳底,侵入心间,结为沉冰。她不曾想到这一切会被陆东撞见,她也不曾想过有一天陆东会赤裸裸的质问自己的恶毒,更不曾想过陆东会恶狠狠的将自己抛弃。
坐在出租车上,陆东看着打着冷颤的项北,他竟是如此的绝望。陆东将外套轻轻的放在项北身上,他知道他欠项北的,该怎么还?他似乎还不起。
一路疾骋的车穿过阒黑腐朽的城市,留下错落的晃影,这个城市有人悔恨,有人愧疚,有的人狂欢,有的人疯狂。有一人却躺在黑暗中醉死醉生,在靠着外物的作用下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欣喜狂欢。真是神奇,那小小的一根针剂就可以叫人不悲伤,对那些苟活的人来说,多么划算的买卖。可是对于真切的活着的人来说,痛未尝不是人生的另一种面目,至少有所待才能痛的撕心裂骨。